第14章 與蛇共舞,以身為餌
- 七零廢品站的鑒寶大師
- 不歸洲
- 2558字
- 2025-07-17 20:01:50
老張的聲音,像一把沾了尸油的鈍刀,一寸寸地,從門縫里割了進來。
地窖里,那一點點因為技術共鳴而升起的溫度,瞬間被抽干,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莊若薇和瘸腿李,兩只剛剛握在一起的手,像是被瞬間凍結的雕塑。
瘸腿李手背上的青筋猛地暴起,那只剛剛還透著惺惺相惜的手,此刻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莊若薇的指骨。
他眼中的殺意,不再是面對王大軍時的隱忍,而是一種被堵死在巢穴里的野獸,所迸發出的、最原始的兇光。
莊若薇感覺不到疼。
她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扇薄薄的木門上。門外,是無邊的黑暗,和一個比黑暗更可怕的幽靈。
她的大腦在尖叫,在超負荷地運轉。
怎么被發現的?
瘸腿李的藏身處,連王大軍那樣的地頭蛇都找不到。
老張,這個看似只會在磅房里撥弄秤桿的老頭,怎么會像鬼魅一樣,精準地找到了這里?
除非……他一直在盯著她!從佛像事件之后,她就成了這條毒蛇的獵物,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在他的監視之下!
“怎么不說話?”門外的聲音帶著一絲貓捉老鼠的戲謔,“李師傅,你這地窖可真夠深的。要不是我眼神好,看見莊同志的影子往這邊一閃,還真找不到呢。”
瘸腿李的身體繃得更緊了,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
他要動手!
莊若薇的心猛地一沉。她反手,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扣住了瘸腿李的手腕。
她的指甲深陷入他的皮膚,用疼痛傳遞著最急切的信號:別動!
現在動手,就是死路一條!
“張師傅。”莊若薇開口了。
她的聲音,穿過冰冷的空氣,竟然是平穩的,甚至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被打擾后的無奈,“這么晚了,您還沒休息?”
她的鎮定,讓瘸腿李眼中的兇光微微一滯。
門外,老張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夜里,聽得人頭皮發麻。
“年紀大了,覺少。倒是你們年輕人,精力旺盛。”他說著,門板發出“吱呀”一聲輕響,竟被他從外面推開了一道縫。
一縷混雜著泥土和霉味的氣流涌了進來。伴隨而來的,是老張那張在門縫里被擠壓變形的、干枯的臉。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像兩顆在黑水里浸泡過的玻璃珠,貪婪而又警惕地掃視著地窖里的一切。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桌上那個破損的宣德爐上。
就是現在!
莊若薇在那雙眼睛里,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精光。那是老手看到好東西時,下意識的反應!
她松開瘸腿李的手,非但沒有后退,反而迎著老張的目光,往前站了半步。這個動作,讓她完全暴露在老張的視線里,也恰好將瘸腿李擋在了身后。
“不瞞您說,張師傅,我們正為這件東西發愁呢。”
她的語氣變得熟絡而又苦惱,仿佛在向一個值得信賴的長輩請教,“這是李師傅從一堆廢銅里扒拉出來的,他嫌占地方,想明兒一早就回爐化了。
我覺得這東西雖然破了,但樣子還挺周正,就想讓他留著。您見多識廣,幫我們瞧瞧,這玩意兒……還有救嗎?”
她的話,像一劑精準的毒藥,也像一劑最有效的解藥。
她沒有解釋為什么會和瘸腿李在一起,而是直接拋出了一個他們“共同的秘密”——一件看似垃圾,又似乎有點門道的“寶貝”。
這等于是在告訴老張:我們有東西,你看見了,你想分一杯羹嗎?
瘸腿李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女人敢在這種時候,引狼入室!
老張的眼睛瞇了起來。他推開門,佝僂著身子,慢吞吞地走了進來。
他沒有看莊若薇,也沒有看瘸腿李,而是徑直走到桌前,伸出那只枯瘦如雞爪的手,卻沒有立刻去碰那個宣德爐。
他的手指,懸在爐身上方,隔著寸許的距離,緩緩游走。
他在“過眼”,在“過氣”。
這是一種比用手觸摸更高明的鑒別方式,只有浸淫此道一輩子的老玩家,才懂其中三味。
地窖里的空氣,比剛才更加凝固。瘸腿李的呼吸粗重,他死死盯著老張的后背,只要他有任何異動,瘸腿李就會像獵豹一樣撲上去,擰斷他的脖子。
莊若薇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賭注,全壓在老張的貪婪上。
許久,老張才緩緩放下手,渾濁的眼珠轉向莊若薇,嘴角扯出一個干癟的笑:“回爐化了?李師傅,你這可是暴殄天物啊。”
他終于開口,卻不是質問,而是一句充滿了惋惜和指責的評語。
莊若薇知道,她賭贏了第一步。
“這東西,叫‘馬槽爐’,仿的是宣德爐的款。
雖然是清仿,但這銅質,這皮殼,是正經的好東西。”老張的手指,終于落在了爐身上,輕輕撫摸著那冰冷的銅皮,像在撫摸情人的皮膚,“可惜,破了相,斷了腿。不值錢了。”
他嘴上說著不值錢,眼睛里的光卻越來越亮。
“是啊!”莊若薇立刻接話,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遺憾表情,“所以我才跟李師傅商量,看看有沒有辦法能修好它。可我們倆都是外行,對著這疙瘩,實在沒轍。”
瘸腿李在一旁聽著,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她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主動變成被動,三言兩語,就將一場殺身之禍,變成了一場“技術研討會”!
老張聞言,抬起耷拉的眼皮,似笑非笑地看著莊若薇:“哦?你們想修?”
“有這個心,沒這個本事。”莊若薇坦然地攤開手,目光真誠得能滴出水來,“張師傅,您是廠里公認的老師傅,玩了一輩子真東西。您給指條明路?這東西要是能修好,賣了錢,我們……我們聽您分配。”
“聽我分配?”老張重復了一遍,陰冷的笑意在他干枯的臉上漾開,“小莊同志,你倒是比李師傅敞亮。”
他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瘸腿李,那眼神里,帶著一絲勝利者的輕蔑。
瘸腿李的拳頭,在身后握得咯咯作響。
“不過,”老張話鋒一轉,手指在斷足的截面上輕輕一點,聲音壓得極低,仿佛在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修這種東西,可不是敲敲打打那么簡單。這叫‘還陽’,得用古法。我知道有個人,能干這活兒。”
莊若薇和瘸腿李的瞳孔,同時一縮。
老張滿意地看著他們的反應,慢悠悠地直起身子,雙手重新攏回袖子里,恢復了他那副與世無爭的司磅員模樣。
“天不早了,都歇著吧。”他轉身,慢吞吞地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時,他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只是幽幽地拋下一句話。
“明天中午,我帶你們去見見這位高人。記住,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
門被輕輕帶上,將地窖重新封入黑暗。
老張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瘸腿李的身體猛地一松,額頭上全是冷汗,他看著莊若薇,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佩服,但更多的是一種更深的忌憚。
“你把一條蛇,引進了我們的被窩。”他沙啞著嗓子說。
莊若薇靠在冰冷的墻上,才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在不住地發抖。她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苦笑了一下。
‘’這個廢品站還真是廟小菩薩多啊”
“不把它引進來,我們現在,可能已經是兩具尸體了。”
她頓了頓,抬起頭,那雙清亮的眼睛里,驚懼褪去,只剩下一種破釜沉舟的寒光。
“而且,你不好奇嗎?他說的那個‘高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