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尊廢銅,一場豪賭!
- 七零廢品站的鑒寶大師
- 不歸洲
- 2247字
- 2025-07-17 19:59:31
夜色,是廢品站唯一的遮羞布。
它掩蓋了白日里沖天的銹跡和骯臟,也藏匿了所有見不得光的欲望和秘密。
莊若薇沒有開燈。她借著窗外泄露的微光,用指腹一寸寸撫過那件被砸扁的銅香爐。
冰冷的觸感,像在觸摸一具冰冷的尸體。
爐身嚴重變形,一只夔龍紋的足被硬生生砸斷,另一側的鋪首銜環也已不知所蹤。
但在那片狼藉的凹陷與劃痕之下,殘存的紋路依舊昭示著它曾經的尊貴。
宣德爐的形,萬歷朝的工。
她腦海里浮現出爺爺當年坐在院中,用一把小錘,叮叮當當地將一塊銅片敲打成碗狀的情景。
祖父說:“若薇,記住,萬物皆有其骨。
器物毀了,骨頭還在。找到它的骨,就能讓它重新站起來。”這爐子的“骨”,就在那變形的弧度之下。
想要讓它站起來,需要退火,需要慢工捶打,需要用無數次的耐心,去喚醒沉睡的金屬
。而這些,都需要一個地方,一套工具,和一個絕不可能被人發現的角落。瘸腿李。
那個名字再次浮現在腦海。那個十字劃痕,不是警告。是邀請。是一條蛇,吐著信子,為另一條走投無路的蛇,指引的巢穴方向。
她將香爐用破布包好,塞進懷里。推開門,融入了比墨更濃的夜色。
廢品站的夜晚是活的
風吹過高聳的鐵山,發出嗚嗚的鬼哭。遠處值班室的燈光,像一只昏昏欲睡的獨眼。
莊若薇像一只貍貓,貼著巨大的廢棄機器的陰影,無聲地穿行。
她沒有目的,她在用嗅覺和直覺去尋找。
一個頂級的匠人,身上會有一種無法洗掉的味道。
不是瘸腿李白天那種偽裝的機油味,而是一種更深邃的、混雜著金屬、酸洗藥水和松香的氣息。
她在A區的廢棄鍋爐房前停下了腳步。
這里堆放著報廢的通風管道和鼓風機,人跡罕至。空氣中,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松節油被灼燒過的獨特香氣。
就是這里。她繞到鍋爐房背后,一扇不起眼的鐵維修門虛掩著。
沒有鎖,門軸上被涂了厚厚的黃油,推開時,安靜得像一道劃過黑夜的影子。門后,是一個向下的、狹窄的階梯。
那股混合著金屬與匠藝的氣息,更濃了。她一步步走下去,仿佛在踏入另一個世界。地下,別有洞天。
這是一個被掏空的地窖,原本可能是泵房。此刻,卻成了一個五臟俱全的地下工坊。
墻上掛滿了各種形態怪異的錘子、鏨子、銼刀,許多都是自制的,手柄被摩挲得油光發亮。
角落里,一個小小的炭爐還帶著余溫,旁邊擺著坩堝和吹管。
瘸腿李就坐在那張破舊的工作臺前,背對著她,正用一塊鹿皮,專注地擦拭著一把烏木柄的刻刀。他沒有回頭,仿佛早就知道她會來。
“門帶上。”他的聲音,在地窖里顯得異常清晰,沒有了白日的沙啞,多了一種金屬的質感。莊若薇依言關上門,地窖里唯一的出口被封死
她和他,被徹底隔絕在這個深淵里。
她走到工作臺前,將懷里那個破布包,輕輕放在了桌上。瘸腿李依舊沒有看她,目光專注地盯著手里的刻刀,仿佛那是什么絕世珍寶。
“上次是佛像,這次又是什么?”他問。
莊若薇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緩緩地、將破布一層層剝開。
那件被砸得不成樣子的銅香爐,暴露在昏暗的燈光下。
“萬歷仿宣德的夔龍紋三足爐,”
莊若薇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風磨銅的底子,皮殼是被人用酸養壞了的,器型也毀了。
但在懂行的人眼里,它的骨頭,比那尊鎏金佛像還值錢。”瘸腿李擦拭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
他緩緩轉過頭,那雙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睛,第一次正眼看向莊若薇。
那眼神,不再是算計和試探,而是一種同類相見的審視。
他拿起那件“廢銅”,入手一沉,指尖在斷足的截面上輕輕一捻。
“銅質精煉,至少是六火之工。可惜了。”
他放下香爐,看向莊若薇,“你想讓我修復它?”
“不。”莊若薇搖了搖頭,她的目光迎上瘸腿李的審視,沒有絲毫退縮,“我要你把你的家伙借我,我自己來。”
瘸腿李的眉毛猛地一挑,嘴角浮起一絲玩味的譏誚。“你?”“我要先用微火給爐身整體退火,恢復延展性。
再用木槌從內壁,順著它原本的弧度,一點點把器型敲回來。這個過程,至少要反復退火三次,不然金屬會疲勞,會裂。”
莊若薇沒有理會他的譏誚,自顧自地說下去,她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敲在砧鐵上的鉚釘,精準而有力。
“等器型歸正,再處理那只斷足。我要在截面鉆孔,植入一根紫銅銷釘,用‘冷鍛鉚接’的手法接回去,再用鏨刻的方式,修補接縫處的紋路,做到天衣無縫。”
地窖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瘸腿李臉上的譏誚,一寸寸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震驚。
這些詞,這些工序,不是道聽途說就能講出來的。
這是刻在骨子里的傳承,是無數次失敗和成功后,才能總結出的經驗!他死死地盯著莊若薇,像是要看穿她的靈魂。
“你到底是誰?”“一個需要錢救命的人。”莊若薇的回答很簡單。
她伸出手,指向墻上掛著的一把小小的、頭部渾圓的木槌,“能把那把‘棗木整形槌’借我用一下嗎?”瘸腿李久久沒有說話。
他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瘦弱的肩膀,蒼白的臉,但那雙眼睛里,卻藏著一整個工匠世家的底氣和驕傲。
他忽然笑了,是一種棋逢對手的暢快。
“修復它,賣掉的錢,我七你三。”“你三我七。”莊若薇毫不退讓,“你只出地方和工具,活,是我干。”
“成交。”
瘸腿李站起身,第一次,主動向她伸出了那只布滿老繭和傷痕的手,
“不過,你還缺一樣東西。”
“什么?”
“火候。”他指著那個炭爐,“這種精細活,對火候的要求比婦女生孩子還精貴。
你看火,我掌風,再加一成。”莊若薇看著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那雙燃著火焰的眼睛。
她知道,這雙手曾經打造出騙過老豺狼的贗品,也隨時可能在背后捅她一刀。
但現在,她別無選擇。她也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手。兩只屬于頂級匠人的手,在這與世隔絕的地窖里,第一次握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他們掌心相觸的那一瞬間。
“咳,咳咳……”一聲蒼老的、壓抑的咳嗽聲,毫無征兆地從地窖入口的門縫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