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影擒凰音
書名: 雙魂永樂:我與暴君共享創傷作者名: 滄淵1本章字數: 3995字更新時間: 2025-07-19 21:09:36
冰窖里死寂得能聽見冰晶生長的細微聲響。
那柄從破裂冰柱中激射而出的蒙古彎刀,帶著刺骨的寒意與死亡的氣息,直逼朱棣眉心!少年瞳孔中映出那抹急速放大的寒光,身體卻因雙魂激烈的撕扯而僵直在原地——朱棣魂的暴怒咆哮與王豫魂因觸及日軍軍牌而引發的劇烈痛苦記憶,如同兩股狂暴的洪流在他識海中沖撞,爭奪著這具軀殼的控制權。
避無可避!
就在刀尖幾乎要刺破他額前皮膚的剎那,一道細微卻尖銳的破空聲從斜上方襲來!
“?!?!”
一點銀芒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撞擊在彎刀的刀脊之上。力量不大,卻妙到毫巔地改變了它的軌跡。彎刀“奪”地一聲,深深扎入朱棣腳旁凍得硬如鋼鐵的泥地里,刀柄兀自震顫不已,發出低沉的嗡鳴。
陰冷的地窖中,仿佛被這清脆的交擊聲投入了一顆石子,死寂被打破,空氣重新開始流動。
朱棣猛地抬頭,劇烈地喘息著,額角滲出的冷汗瞬間被地窖的低溫凍成冰珠。他順著銀芒射來的方向望去。
窖口的光線被一道纖細卻挺拔的身影擋住了大半。來人提著一盞防風的氣死風燈,昏黃的光暈勾勒出她素雅的衣裙輪廓,裙擺沾染著未化的雪粒,在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微光。正是燕王妃徐妙云。
她并未立刻下來,只是站在窖口邊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窖底的混亂景象?;鸸庥痴罩届o無波的臉龐,那雙沉靜的眸子掃過滿地狼藉——塌陷的霉米堆、散落的書卷、破碎的冰柱、扎在地上的彎刀,以及那個僵立在原地、眼神時而暴戾時而渙散的少年燕王。
沒有驚呼,沒有質問。徐妙云的目光最終落在那把深深嵌入凍土的彎刀上,唇角似乎極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淡然。
“殿下,”她的聲音清冽,如同窖壁上凝結的冰凌,清晰地穿透了地窖的寒氣,“深夜不寐,在這冰窖之中,倒是藏了把好兵器?!彼D了頓,語氣聽不出喜怒,“不知殿下是打算用它來殺蒙古人,還是……殺日本人?”
最后三個字,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在朱棣(或者說王豫魂主導的意識層)中炸開!
“日本……人?!”朱棣(王豫)幾乎是嘶吼出聲,左眼赤紅,右眼瞳孔卻因這猝不及防的刺激猛地收縮,那深埋在黃河岸邊、與硝煙血腥和女友慘死畫面交織的痛苦記憶碎片再次洶涌沖擊。他身體劇震,猛地撲向那把扎在地上的彎刀,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又像是要抓住某個虛幻的仇敵。
“你懂什么??!”他一把攥住冰冷的刀柄,試圖將其拔出,聲音因極度的情緒波動而扭曲,“他們燒殺搶掠!他們……”后面的話語被劇烈的咳嗽和喘息打斷,他單膝跪地,手指死死摳著刀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徐妙云看著他近乎癲狂的狀態,眉頭終于微微蹙起。她并未被這突如其來的暴戾嚇退,反而提著燈,沿著窖壁簡陋的木梯,一步步沉穩地走了下來。她的腳步很輕,落在積了薄霜的木梯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在這寂靜的地窖里顯得格外清晰。
她走到離朱棣幾步遠的地方站定,昏黃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扭曲地映在冰冷的窖壁上,如同對峙的鬼魅。
“妾身不懂什么日本人,”徐妙云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妾身只看到,燕王殿下此刻狀若瘋癲,手持利刃,身處這藏糧儲書、王府重地之下的冰窖之中?!彼抗鈷哌^那些發霉的米袋和殘破的書卷,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憂慮。
她緩緩抬起右手,并非去奪刀,也非攻擊,只是攤開了掌心。
“殿下要找的,可是此物?”她的聲音放輕了些。
朱棣(王豫)喘著粗氣,赤紅的左眼死死盯著徐妙云,充滿了野獸般的警惕。然而,當他目光落在徐妙云攤開的手掌上時,右眼猛地一顫,那狂暴混亂的殺意如同被冰水澆下,瞬間凝固。
她的掌心里,安靜地躺著一件東西。
不是武器,不是暗器。
是半截紅繩。
編織得并不精巧,甚至有些粗糙,顏色也因年代久遠而顯得有些黯淡。但那熟悉的材質,那獨特的打結方式……與剛才那個朝鮮貢女權氏咽氣前塞入他掌心的那半截,**一模一樣**!
“紅……繩……”朱棣(王豫)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是破舊的風箱。攥著刀柄的手下意識地松開了一些。女友金順姬臨別時羞澀地系在他腕上的紅繩,在戰火中被撕裂,只留下灼燒般的記憶。權氏臨死前的饋贈,此刻又在徐妙云手中出現!
這半截紅繩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捅開了記憶的閘門。黃河岸邊,金順姬被日軍拖走時絕望的眼神;權氏臨死前那聲微弱的“順姬阿姊”;還有眼前徐妙云掌中這刺目的紅……無數畫面碎片在腦海中翻騰、碰撞,幾乎要將他的意識撕裂。
“你……你怎么會有這個?!”朱棣的聲音顫抖著,混合著驚疑、痛苦和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弱的希冀。他不再看那彎刀,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半截紅繩攫住,身體微微前傾,像是要撲過去,又帶著巨大的恐懼。
徐妙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將掌心向前送了送,讓那紅繩在燈光下更清晰一些。她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刺穿眼前少年混亂表象下的靈魂。
“權氏臨死前將此物交予妾身,”她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她說,這紅繩,原是一對。另一條的主人,曾與她同鄉,名叫金順姬?!彼o緊盯著朱棣的眼睛,尤其是那只情緒劇烈波動的右眼,“她還說,那位金姑娘,曾在戰亂中救過她的命。她讓妾身問殿下一句……”
徐妙云的聲音在這里停頓了一下,地窖中的空氣仿佛都隨之凝滯。
“金姑娘當年所救的,究竟是黃河岸邊瀕死的少年郎,”她的語氣陡然變得冰冷而鋒利,“還是……一頭披著人皮的惡鬼?”
轟——!
這句話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朱棣(王豫)的意識之上!金順姬救他……那是他心底最深的溫暖,也是無法愈合的瘡疤!是他在尸山血海中唯一抓住的光!徐妙云怎會知道?權氏怎會知道?!她們竟敢……竟敢用順姬來質問他?!
“住口!?。 敝扉Γㄍ踉ィ氐资Э亓耍【薮蟮耐纯?、被揭穿的恐懼、以及對逝去愛人的愧疚瞬間化為滔天的怒火!他猛地拔起地上的彎刀,僅存的理智徹底被暴戾吞噬,不管不顧地朝著徐妙云劈去!什么燕王妃,什么后果,此刻都不重要了!他要撕碎這窺探他痛苦根源的人!
刀光凄厲,帶著絕望的呼嘯!
然而,面對這足以劈開生鐵的一刀,徐妙云竟不閃不避!她甚至沒有后退半步!只是在那刀鋒及體的瞬間,一直垂在身側的左手閃電般抬起!
沒有格擋,沒有反擊。她的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目標并非刀鋒,而是朱棣持刀的右手手腕!
“啪!”
一聲清脆的拍擊。
徐妙云的手掌精準地切在了朱棣手腕的某個穴位上。這一下力量并不算大,卻異常刁鉆,帶著一股巧勁。朱棣只覺得右臂一麻,一股酸軟無力的感覺瞬間從手腕蔓延至整條手臂,緊握彎刀的五指不由自主地松開!
“當啷!”
彎刀再次脫手,掉落在凍土上。
朱棣又驚又怒,左臂下意識地揮拳擊出!但徐妙云仿佛早已預料,身形微微一側,素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再次探出,這次目標是朱棣左臂的肘關節。又是輕輕一拂一按,朱棣的左臂也瞬間軟麻無力!
眨眼之間,攻勢瓦解,雙臂受制!
徐妙云的動作行云流水,不帶一絲煙火氣,顯然深諳近身制敵的關節技,且對人體結構了如指掌。這絕非戰場上大開大合的武藝,更像是宮廷深處流傳的、專門用于近身護衛和制服的技巧。
“殿下!”徐妙云制住朱棣雙臂,身體貼近,清冷的氣息幾乎噴在朱棣臉上,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瘋子!像個野獸!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讓親者痛,仇者快?!”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入朱棣混亂的雙眼:“你藏糧,是怕餓死!你藏書,是怕焚毀!你殺蒙古人,殺日本人,是怕他們再奪走你的一切!可你現在在做什么?你在親手毀掉你拼命想要守護的東西!”
“看看這冰窖!看看這些糧!看看這些書!再看看你自己!你差點殺了自己!現在又想殺我?殺了我,誰來替你守著這些秘密?誰來替你看著這北平城?等著建文帝的刀子落下來嗎?!”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朱棣(王豫)混亂的意識上。
藏糧…怕餓死…藏書…怕焚毀…殺敵…怕失去…守護…
這些深埋在他靈魂深處、驅動他所有行為的、源自1942年饑荒與抗日戰場血火記憶的原始恐懼和執念,被徐妙云赤裸裸地、毫不留情地撕開、攤在眼前!
朱棣(王豫)的動作徹底僵住了。雙臂的酸麻感還在,但更讓他僵硬的,是徐妙云那穿透靈魂的目光和話語。那滔天的怒火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去,只剩下無盡的茫然和…疲憊。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和虛弱感從骨頭縫里滲出來,比這冰窖的溫度還要刺骨。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窖壁上,凍得他一個激靈。他大口喘息著,眼神中的暴戾和瘋狂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痛苦和迷茫,左眼與右眼的異樣也似乎暫時平息,只剩下一種空洞的灰敗。
徐妙云看著他頹然的樣子,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復雜難言的情緒,嚴厲稍緩。她沒有再逼近,只是緩緩收回了手,彎腰撿起了地上那半截紅繩。
“殿下,”她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這紅繩,是信物,也是警醒?!彼龑⒓t繩遞到朱棣眼前,昏黃的燈光下,那粗糙的繩結顯得格外刺眼。
“權氏臨終將它交給我,是托付,也是求助。她想知道金順姬的下落,更想知道,她當年拼死救下的人,值不值得?!毙烀钤频哪抗庠俅巫兊娩J利,“妾身不知殿下心中藏著多少驚濤駭浪,但殿下需記住,這里是北平,是燕王府!您是燕王!您的刀,該指向真正的敵人,而非自己的心魔,更非……關心您的人?!?
她將那半截紅繩輕輕放在朱棣無力垂落的手邊,指尖不經意間拂過他冰冷的手背。
“這冰窖的秘密,妾身會替您守著。但殿下自己……”她深深看了朱棣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太多東西——警告、探究、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好自為之?!?
說完,徐妙云不再停留,提起風燈,轉身沿著木梯向上走去?;椟S的光暈隨著她的身影移動,漸漸遠離窖底,最終消失在窖口。沉重的鑄鐵窖門發出“嘎吱”的聲響,緩緩合攏,最后一絲光線也被徹底隔絕。
地窖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與刺骨的冰寒。
只有朱棣(王豫)一個人,背靠著冰冷的窖壁,滑坐在地上。左手邊,是那半截冰冷的紅繩。右手邊,是那把差點要了他命的蒙古彎刀。
黑暗中,他慢慢蜷縮起身體,將頭深深埋進膝蓋。
一片死寂中,只有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從他緊咬的牙關中泄露出來,在冰冷的地窖四壁間回蕩,最終被無邊的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