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寒梅折枝,雪夜赴約
- 侯爺忘情誼?太子撐腰,不原諒
- 小只斑鳩
- 2251字
- 2025-07-15 09:02:21
更漏敲過五更時,春桃捧著銅手爐進來,見姜辭憂仍坐在廊下石凳上。
晨霧未散,她裙角半浸在雨水中,發間翡翠步搖沾了水汽,仿佛墜著幾顆碎星,在微光中泛著幽幽綠芒。
“夫人,”春桃聲音發顫,“前廳剛傳信來,軍械采辦的名單里沒咱們侯府了。”
廊下的雨絲忽然重了幾分,打在檐瓦上發出細密的噼啪聲,像是誰在低聲啜泣。
姜辭憂望著院角那株老梅樹,枝椏上殘留的紅瓣被雨打落,在泥水里滾成一團,像極了她心頭翻騰的怒意與不甘。
她想起三日前嚴楓還拍著胸脯說,有夏家表舅在兵部當差,這樁肥差十拿九穩。
原來所謂“十拿九穩”,是要拿她的體面去換。
“春桃,”她伸手接住一滴雨水,涼意順著指縫滲進骨髓,指尖微微發顫,“去把我那身月白錦氅取來。”
春桃愣住:“夫人這是要……”
“去東宮。”姜辭憂起身,裙裾帶起一陣風,吹得妝匣上的錦帕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羊脂玉牌的溫潤光澤,“侯府若失了軍械采辦,嚴家三代累積的軍資要折去七成。嚴楓能不要臉,我不能讓姜家的清譽跟著陪葬。”
前廳的紫檀木圓桌旁,嚴楓正舉著酒盞與族中幾位叔伯碰杯。
酒香混著笑語,在暖閣中飄蕩。
見姜辭憂提著氅衣進來,他漫不經心掃過她沾了雨痕的裙角,唇角微揚:“弟妹這是要往哪去?可是昨夜沒睡好,要去廟里求簽?”
滿座哄笑。
有位堂叔拍著嚴楓肩膀:“到底是年輕人,連房里事都管不住,也難怪兵部的人說——”
“夠了。”姜辭憂打斷他,目光掃過眾人,語氣冷如冰霜,“軍械采辦被刷,是因嚴家在北疆的軍報晚送了三日。”她轉向嚴楓,眼底浮起一絲譏諷,“三日前你說夏家表舅能通融,原是讓我去給夏家那位六姑娘賠罪?賠她在賞花宴上被我碰翻的茶盞?”
嚴楓的笑僵在臉上。
夏靈的堂姐夏六姑娘,前日確實鬧到了兵部尚書夫人那里,說侯府少夫人仗勢欺人。
可嚴楓原想的是,姜辭憂若肯低個頭,這事兒也就揭過了——誰料她竟連面都不肯露。
“好個伶牙俐齒。”蘭佩從后堂出來,手里攥著串沉香念珠,檀香隨著她的腳步彌漫開來,“你嫁進嚴家五年,連個庶子都沒給楓兒添,如今倒學會把錯處往別人身上推了?”她將念珠往桌上一摔,清脆的撞擊聲驚得幾人一顫,“要去求誰你便去,但若給嚴家惹了笑話——”
“母親放心。”姜辭憂福了福身,氅衣下擺掃過嚴楓腳邊那盞未喝完的酒,酒液晃動,映出他扭曲的臉,“我只去求該求的人。”
出侯府時,雪已經下起來了。
雪花落在她肩頭,很快融化成一縷濕意,寒意卻更深地滲入肌膚。
東宮的朱紅門樓下,兩個守門小廝正縮在門房里烤火,炭盆中火星跳躍,映得他們臉色忽明忽暗。
見姜辭憂踩著積雪過來,左邊那個嗤笑一聲,把火鉗往炭盆里一戳:“哪來的寒酸婦人?侯府的馬車都停后巷,你當這是綢緞莊?”
右邊的小廝探出頭,見她發間翡翠步搖,眼睛亮了亮,又立刻撇了嘴:“喲,這不是被世子爺晾在偏院的侯府少夫人么?怎么,被趕出來連馬車都坐不起了?”他跨出門檻,伸手要推姜辭憂,袖口帶著一股焦糊味,“趕緊走趕緊走,東宮是你能闖的?”
風雪灌進姜辭憂的領口,她望著門楣上“東宮”二字,喉間泛起一絲腥甜。
那一刻,她仿佛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沉重而急促,像鼓點敲在舊夢之上。
昨日在松雪閣,她隔著屏風聽見太子與兵部侍郎對話,說今年軍械采辦要選“行事周全”的人家。
嚴家若想補上,只能靠太子一句話。
“勞煩通傳一聲,”她從袖中取出個繡著并蒂蓮的錦袋,指尖拂過金線繡的“承平”二字,“我有封信要呈給太子殿下。”
小廝捏著錦袋晃了晃,嗤笑:“裝什么金貴?難不成是情書?”他剛要扯斷繩結,突然被袋角的刺扎了手——那是用金線繡的“承平”二字,正是太子乳名。
兩個小廝的臉色瞬間煞白。
左邊那個踉蹌著后退,撞翻了炭盆,火星子濺在雪地上滋滋作響;右邊的慌忙把錦袋捧在胸口,連滾帶爬往門里跑:“小的這就去通傳!小的這就去!”
姜辭憂望著他們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另一枚錦袋——那是方才在侯府前廳,她彎腰撿帕子時,從嚴楓腰間珊瑚玉佩上扯下的半片絲線。
夏靈繡工粗糙,金線里混著幾縷銀線,正是兵部尚書夫人最厭棄的配色。
“侯府少夫人,請。”
門內傳來一聲清喝。
方才還趾高氣揚的小廝此刻垂著腦袋,連抬眼都不敢,只敢用袖子指著門內。
姜辭憂拂去肩頭積雪,跨過門檻時,靴底的積雪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濕痕,像是一道無法抹去的印記。
她聽見身后有人低語“太子竟愿見棄婦”,又有人反駁“沒見那錦袋上的繡工?”,聲音漸遠,像被風吹散的雪粒。
穿過前殿時,她瞥見廊下立著個穿玄色錦袍的身影。
雪落在他肩頭,竟不化,只堆成薄薄一層,倒像是他本就該站在這樣的風雪里。
“殿下。”她福身,目光掃過他腰間那枚羊脂玉牌——與她妝匣里那枚,連刻痕都分毫不差。
薄靳修轉身,眉峰上落著雪,聲音像浸了冰:“姜夫人好手段,知道本殿最恨有人拿舊物做文章。”
姜辭憂抬頭,見他眼底翻涌著暗潮,卻在觸及她鬢邊翡翠步搖時頓了頓——那是嚴楓新婚時送的,此刻在雪光里泛著幽綠。
“民婦不敢。”她將袖中半片絲線遞上,“民婦只知,有人想借夏家的手,斷了嚴家的軍路。”
薄靳修接過絲線,指腹碾過那縷銀線,目光陡然一冷。
他身后的暗衛不知何時出現,附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他便將絲線收進袖中,轉身往偏殿走去:“跟我來。”
雪越下越大了。
姜辭憂跟著他的腳步,望著他玄色衣擺掃過積雪,忽然想起那年春夜,梅樹下的少年也是這樣,踩著一地落英,將羊脂玉牌塞進她手里:“這是我偷拿的,你且收著,若有難處……”
“姜夫人?”
薄靳修的聲音打斷回憶。
姜辭憂這才發現,他們已站在偏殿門前。
門內透出暖黃的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兩株挨得極近的梅樹。
她伸手推門,指尖觸到門環的剎那,忽然聽見殿內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