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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銀元與硝煙

  • 守望之百年心印
  • 歐陽和子辰
  • 4344字
  • 2025-08-22 14:02:18

“醉仙樓”雅間內商戶們達成的共識尚在心頭盤桓,城南二十里鋪那片被土墻圍起來的保安團駐地,卻已如沸水般炸開了鍋。

模范營那位姓胡的營副(或因其行事果決深得營長信任),領著一隊槍械锃亮、軍容肅殺的正規軍騎兵,馬蹄踏起滾滾煙塵,毫無顧忌地直沖保安團那破敗不堪的土圍子轅門。胡營副本就視這些收編的土匪如草芥,此刻胸中怒火更熾——他得了“博鹿苦主”的密報,加上王麻子及其手下平日里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惡名昭著,隨便揪住幾個路邊戰戰兢兢的販夫走卒或本地鄉民一問,王麻子打著督軍署稽查隊旗號、四處橫征暴斂的惡行便昭然若揭!尤其當聽到那王麻子竟敢公然叫囂“模范營算個屁,周營長來了也得靠邊站”時,胡營副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這不僅是對他個人的侮辱,更是對督軍署直屬精銳部隊的蔑視!

“趙德彪(趙閻王本名)!你他媽帶的好兵!”胡營副一腳踹開保安團那烏煙瘴氣、彌漫著劣質煙土和汗臭味的“團部”木門,指著端坐正中、一臉橫肉的趙閻王就厲聲喝罵,“縱容手下冒充督軍署長官,敗壞督軍清譽!勒索商戶,中飽私囊!還敢口出狂言,藐視我模范營軍威!今日不給胡某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老子就按戰時軍律,就地正法了那姓王的混賬東西!”他手按在腰間的德制駁殼槍槍套上,身后士兵的槍口也隱隱抬起,殺氣彌漫。

趙閻王雖出身豫西刀客,兇悍之名能止小兒夜啼,但此刻面對督軍署直屬的精銳,心知肚明自己這“保安團”不過是警備旅收編來充數的炮灰,真硬碰硬無異于以卵擊石。他本想護短,可對方人證(百姓指認)、物證(勒索事實)俱在,王麻子這蠢貨捅的婁子實在太大,更讓他怒火中燒的是,底下人回報,王麻子這趟“買賣”撈的油水,大頭肯定被他自己私吞了,上交團部的不過是些零頭!趙閻王臉色由紅轉青,最后一片鐵灰,三角眼中兇光如毒蛇般死死釘在旁邊早已面如土色、抖如篩糠的王麻子身上。

接下來的場面,楊秉政雖未親臨,但聶大膽派去蹲守的機靈伙計,躲在遠處土坡后看得真切,回來描述得繪聲繪色:為了平息胡營副那幾乎要殺人的怒火,也為了在督軍署那邊撇清干系,趙閻王當著一眾手下和模范營官兵的面,親手掄起浸過水的牛皮鞭,照著王麻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狠抽!鞭影呼嘯,血肉橫飛,王麻子那殺豬般的慘嚎聲隔著半里地都能聽見,直抽得他后背衣衫碎裂,皮開肉綻,蜷縮在地如同爛泥。末了,趙閻王更是肉痛地一咬牙,下令將王麻子私藏和近期勒索來的大部分錢財(自然包括了楊秉政那一千大洋),當作“贓款”和“賠禮”,一股腦兒塞進幾個大木箱,由胡營副的人押走。王麻子被像死狗一樣拖下去扔進柴房,生死不知。模范營的人馬,押著沉甸甸的“戰利品”,馬蹄嘚嘚,趾高氣揚地揚長而去,留下一地雞毛的保安團駐地。

這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帶著幾分戲劇性的快意,瞬間飛遍了博鹿城的大街小巷。商戶們私下拍手稱快,既解了心頭之恨,更對楊秉政翻云覆雨、兵不血刃便拔掉王麻子這顆毒牙的手段,生出了深深的敬畏。然而,隨之而來的,是對那位“模范營”胡營副(及其背后的周營長)更深一層的恐懼——這頭猛虎,似乎比餓狼更不好惹。

楊秉政得知詳情,懸著的心終于落回實處。眼前危機暫時解除。付出的代價是一千大洋,但保全了家業根基和闔家平安,更借刀殺人除掉了心腹大患王麻子,還無形中凝聚了商戶人心,這筆“買賣”算得上險中求勝。然而,浸淫亂世多年的他,深知危機如同附骨之疽,往往接踵而至。那模范營的周營長,剛得了這么一大筆飛來橫財,此刻正是志得意滿、胃口被吊得更高的時候。博鹿城這塊看似平靜的肥肉,剛驅走了一頭貪婪的餓狼,轉眼間,一頭披著更華麗官皮、爪牙更鋒利的猛虎,已悄然盤踞在側,其威勢更令人心悸。

獻銀謀“庇”

就在胡營副“凱旋”回營的次日清晨,薄霧尚未散盡。楊秉政帶著聶大膽和兩個精干伙計,趕著一輛半舊的騾車,車上整齊碼放著幾個沉甸甸、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紅漆大食盒和幾壇貼著“醉仙樓”紅紙標簽的陳年燒刀子。此外,還有兩個用厚實藍布包袱皮仔細包裹、方方正正的硬物,被伙計小心翼翼地捧在懷里。

騾車吱呀呀來到城北模范營駐地那戒備森嚴的轅門外。持槍哨兵眼神銳利如鷹,槍刺在晨光下閃著寒光。楊秉政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身上的湖縐長衫,穩步上前,遞上名帖,拱手朗聲道:“煩請軍爺通稟周營長,博鹿城商人楊秉政,感念周營長及麾下將士昨日雷霆手段,為地方鏟除奸佞,保境安民,實乃萬家生佛!特備薄酒粗食,前來犒勞辛苦的弟兄們,聊表寸心!”

哨兵驗過名帖,進去通報。不多時,一個傳令兵跑出:“營長有請楊老板!”

楊秉政示意聶大膽等人抬好東西,自己則挺直腰背,跟著傳令兵走進軍營。轅門內,景象與保安團的破敗混亂截然不同。校場上殺聲震天,士兵們操練刺殺,動作整齊劃一,塵土飛揚中透著一股剽悍精練之氣;營房排列有序,馬廄里戰馬嘶鳴,一派強軍氣象。營部內,周崇武營長(此刻他正因昨日之事,在部屬面前威勢更盛)大馬金刀地端坐在一張厚重的榆木桌后,桌上赫然攤開著剛清點完畢的銀元賬冊,白花花的銀光映著他那張線條剛硬、不怒自威的方臉。他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走進來的楊秉政,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你就是楊秉政?”周營長聲音洪亮,帶著久居人上的壓迫感,“聽說,那王麻子也敲了你一千大洋的竹杠?”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賬冊上楊秉政的名字。

“正是鄙人?!睏畋槐安豢?,深深一揖,“昨日全賴周營長明察秋毫,麾下將士神勇果決,一舉鏟除以王麻子為首之害群之馬,為我等受欺壓之商戶伸張正義,廓清寰宇!楊某及闔城商民,感激涕零,沒齒難忘!”他將姿態放低,言辭卻極盡推崇。

“哼,分內之事,不值一提?!敝軤I長鼻腔里哼出一聲,目光掃過楊秉政身后抬進來的食盒酒壇,嘴角微微扯動,“楊老板倒是個有心人,會辦事?!?

“保境安民,乃軍人天職,周營長與麾下將士櫛風沐雨,宵衣旰食,辛苦備至。楊某等商戶略備薄禮,不過聊表芹獻,實在惶恐汗顏?!睏畋疽饣镉媽⒕迫馓е烈慌越锹?,“些許酒肉,給辛苦的弟兄們添點油水,解解乏頓。”他頓了頓,上前一步,親自從伙計手中接過其中一個較大的藍布包裹,動作沉穩而恭敬地將其放在周營長面前的桌角上。包裹落地,發出沉悶的金屬摩擦聲。

“另外,”楊秉政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恰到好處的誠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昨日幸得周營長主持公道,追回贓款之中,便有楊某被那惡徒勒索的一千大洋。此乃楊家銀樓賴以周轉之血汗,幸蒙營長追回,本應完璧歸趙,物歸原主。然,楊某深知,營長與麾下忠勇將士,為保我博鹿一方安寧,枕戈待旦,耗費甚巨。這點微薄之資,權當是楊某額外奉上,懇請營長代收,給辛苦的弟兄們買些煙酒茶糖,添置些鞋襪衣履,也算楊某為保境安民略盡綿薄,以慰軍心!”他一邊說,一邊輕輕解開藍布包袱的一角。

瞬間,一片耀眼的銀光流淌出來!里面是碼放得整整齊齊、足有五百枚之多的簇新“袁大頭”!那冷冽的金屬光澤,在營房略顯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奪目,幾乎刺痛了人的眼睛。

周營長的目光瞬間被牢牢吸住,銳利的眼神深處,那難以抑制的貪婪與滿意如同水底的暗流般涌動。他著實沒料到楊秉政竟如此“通透”!追回的那批贓款,他早已視為囊中之物,入了營里的“特別賬目”,壓根沒想過要歸還苦主。如今楊秉政不僅絕口不提索還之事,反而又額外奉上整整五百大洋犒軍!這簡直是天降橫財,意外之喜!

“哦?”周營長故意拉長了聲調,身體微微前傾,手指在桌面上敲擊的節奏快了幾分,“楊老板,這……恐怕不妥吧?追繳贓物,歸還失主,本是天經地義嘛!”他嘴上說著官話,眼睛卻像釘子一樣釘在那堆銀元上,半分也挪不開。

“營長高義,體恤民艱,令楊某感佩!”楊秉政立刻接話,語氣真摯懇切,“然則剿匪安民,肅清地方,所耗軍資糧餉,豈是小數?區區五百大洋,相較營長與弟兄們之付出,實乃杯水車薪,聊表寸心而已。還望營長體察楊某拳拳之意,萬勿推辭,務必收下!讓弟兄們吃頓好的,穿得暖些,士氣高昂,方能更好地為我等小民遮風擋雨,保境護商?。 彼擅畹貙ⅰ氨>嘲裁瘛迸c“改善士兵待遇”“提升戰力”聯系起來,給這筆錢披上了一層冠冕堂皇又無法拒絕的外衣。

周營長臉上的線條終于徹底舒展開來,甚至罕見地露出了一絲堪稱和煦的笑容。他哈哈一笑,聲振屋瓦,大手豪爽地一揮:“好!楊老板果然深明大義,心系國防!不愧是博鹿商界之楷模!既然楊老板一片赤誠,拳拳擁軍之心,周某人若再推辭,倒顯得矯情,不近人情了!”他一個眼神過去,侍立一旁的親兵立刻上前,動作麻利地將那包沉甸甸的五百大洋收了下去,動作輕盈利落,顯然是做慣了此事。

楊秉政心中那塊懸著的巨石終于落下大半,臉上依舊保持著恭敬之色。他并未退下,而是又從伙計手中接過了另一個體積稍小、但同樣方方正正、分量十足的藍布包裹。

“營長,”楊秉政將這個包裹輕輕放在周營長手邊的桌面上,位置比剛才那包更近,動作帶著一種不言而喻的親近,“這是另外五百大洋?!?

周營長臉上剛剛放松的笑容微微一凝,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詫異,疑惑地看向楊秉政:“楊老板,這又是何意?”公家的五百勞軍已經足夠“懂事”,這額外的五百又是唱哪一出?

楊秉政微微躬身,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推心置腹、肝膽相照的誠懇:“營長,這筆錢,與前番不同。此乃楊某個人,對營長您的一份至誠敬意!昨日若非營長明鏡高懸,洞察奸邪,力挽狂瀾于既倒,楊某這點辛苦經營數十載的微薄家業,恐怕早已被那幫披著官皮的豺狼啃噬得尸骨無存!營長之恩,于楊某而言,形同再造!此等大恩,楊某無以為報!這點心意,權當是楊某孝敬營長您個人,聊表感激營長主持公道、庇護一方黎庶之萬一!日后營長駐蹕博鹿,但有驅策,只要不悖天理良心,不違家國大義,楊某及楊家上下,定當竭盡所能,效犬馬之勞!”他特意強調了“個人敬意”“主持公道”“庇護一方”“不悖天理良心”,將這筆錢精準定位為私人性質的感謝和對未來持續“庇護”的預付定金,而非赤裸裸的行賄。既將周營長捧到了“青天”的位置,也悄然劃定了自己的底線。

這番話,如同醇酒,徹底澆在了周營長的心尖上。他不僅公然地得了五百大洋充實營中(其中自然有他一份),更私密地得了五百大洋落入私囊!更重要的是,楊秉政這番“主持公道”“庇護一方”“恩同再造”的溢美之辭,極大地滿足了他作為勝利者和保護者的虛榮心與權力膨脹感。他看向楊秉政的眼神,已從最初的審視、玩味,徹底轉變成了欣賞、滿意,甚至帶上了一絲“自己人”的親近。

“哈哈哈!好!好!痛快!”周營長朗聲大笑,聲若洪鐘,霍然起身,幾步走到楊秉政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之大,拍得楊秉政身形一晃,肩胛骨隱隱作痛),“楊老板是明白人!爽快人!你這個朋友,我周崇武交定了!放心!”他拍著胸脯,豪氣干云,“有我周崇武在博鹿城一日,就保你楊家產業穩如泰山一日!那些個魑魅魍魎、跳梁小丑,休想再動你楊家一根汗毛!有事,直接報我周崇武的名號!”這承諾,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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