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嬌容在暮云軒當眾出丑的消息傳回相府時，王氏正對著銅鏡試戴一支赤金點翠步搖。那是她壓箱底的物件，原想留著給林嬌容做嫁妝，如今卻要拿去當鋪周轉，指節捏得步搖上的珠翠簌簌作響。

“廢物！連個賤蹄子都收拾不了！“王氏揚手就將銅鏡掃落在地，菱花鏡面裂出蛛網般的紋路，映得林嬌容慘白的臉支離破碎。

林嬌容撲通跪倒在地，發髻上的珍珠釵子滾到王氏腳邊：“娘！那小賤人不知得了什么高人指點，竟懂得用旁門左道蠱惑人心！您看我的手——“她伸出纖纖玉手，腕間確實泛著不正常的紅痕，“定是她的皂角里摻了東西！“

王氏盯著那片緋紅，忽然想起三日前張嬤嬤回稟，說林微月在后院支起了古怪的銅爐，整日蒸煮花草。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既然她想靠著這些腌臜物什翻身，咱們就斷了她的活路。“

三日后深夜，暮云軒后院突然爆出一聲悶響。守夜的老瘸子被驚醒時，庫房的木門已被撬開，兩個黑影正扛著木箱翻過高墻。他抄起門后的扁擔追出去，卻被其中一人回身潑了滿臉灰粉，嗆得劇烈咳嗽。

“抓賊啊！“老瘸子嘶啞的喊聲劃破夜空，左鄰右舍的燈籠次第亮起。那兩個黑影慌了神，竟將木箱狠狠砸在地上，撒腿就跑。

林微月趕到時，只見滿地碎裂的瓷瓶，濃郁的花香混著泥土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周硯正蹲在地上撿拾碎片，指尖沾著的深紫色膏體在月光下泛著油光：“是剛出爐的'醉流霞'，這種配方只有小蓮能做。“

“小蓮呢？“林微月心頭一緊。

“方才還在配藥，許是被嚇著了。“周硯話音未落，就見小丫頭攙扶著面色慘白的小蓮從柴房出來，少女懷里緊緊抱著個陶罐，指節泛白。

“他們...他們要搶配方。“小蓮的聲音打著顫，“我聽見他們說，要讓相府的嬤嬤辨認...“

林微月撿起一塊沾著泥印的錦緞，那是暮云軒獨有的包裝。她忽然想起今早周硯說過，布莊新送來的這批綢緞，邊角料都堆在庫房隔壁。

“把所有碎片都收起來，尤其是沾了泥土的。“林微月的聲音異常冷靜，“再去請巡夜的武侯過來，就說暮云軒失竊，丟失的不僅是貨物，還有預備呈給京兆尹夫人的秘方。“

周硯猛然抬頭：“您是說...“

“京兆尹正在查近期的偷盜案。“林微月將那塊錦緞折好，“相府的人若敢把贓物送上門，咱們就給他們搭個戲臺。“

果然，次日晌午就傳來消息，相府的張嬤嬤在黑市倒賣“醉流霞“時被武侯逮個正著。人贓并獲之下，她供出是王氏讓她找人偷盜配方，想仿制后送到布商女兒的及笄禮上掙臉面。

京兆尹本就對林崇文舊部心存不滿，當即把卷宗遞到了御史臺。雖未直接牽連王氏，卻讓相府“監守自盜“的丑聞傳遍京城。那些原本還想從相府撈好處的商戶，紛紛撤回了合作意向。

林微月站在柜臺后，看著賬冊上新增的訂單，忽然對周硯說：“明日起，'醉流霞'漲價三成，限購兩瓶。“

“漲價？“周硯有些詫異，“現在正是趁熱打鐵的時候。“

“越是搶不到的東西，才越金貴。“林微月指尖劃過賬本上“寧安郡主府“的字樣，“派人送一盒'凝香露'到郡主府，就說是賠罪禮。“

七日后，郡主府的管事嬤嬤親自登門，身后跟著八個抬著禮盒的仆役。“郡主說林姑娘的手藝巧奪天工，“嬤嬤遞上燙金帖子，“特邀您過府一敘，商議中秋宮宴的用香事宜。“

林微月接過帖子的瞬間，瞥見禮盒底層露出的明黃色綢緞，那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料子。她忽然想起生母玉佩上的龍紋，總覺得在哪見過類似的紋樣。

“替我謝過郡主。“林微月微微屈膝，鬢邊的珍珠流蘇輕輕晃動，“改日微月定當登門拜訪。“

送走嬤嬤后，周硯忍不住問道：“姑娘當真要和郡主扯上關系？相府那邊...“

“相府？“林微月撫摸著冰涼的玉佩，“再過些時日，恐怕就沒有相府了。“

話音未落，就見小丫頭慌慌張張跑進來，手里捏著張字條：“前...前院來了位將軍，說要見您，還說...還說認識這塊玉佩！“

林微月霍然起身，玉佩從掌心滑落，在青磚地上撞出清脆的聲響。她望著門口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那人腰間懸掛的虎頭令牌，在陽光下閃著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