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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人魚魔術(九)

自此之后,王國上下都知曉國王又多了一位妃子,幽居于東塔之中,難見其容,仿佛是絕世的珍寶被那位暴君隱藏了起來。貴族們對此事的嗤笑聲海風帶來的腥氣一樣彌漫在整個王都:“只不過是個海邊撿來的村婦那個國王還把她當成塊寶了~”

對他們來說,無法去拜訪這位被國王所囚禁的側妃這件事本身就是個挫折,他們無法見到這位側妃,國王的封鎖比所有人預想中都要嚴密,也就讓這些貴族無法利用這位側妃去做一些事情。當他們觀察到那位向來以鐵腕著稱的暴君,竟然在這位側妃到來以后時常走出那政務的漩渦,于深夜之中踏入那座高塔,甚至完全冷落了那些名義上的其他妃嬪后,更加歹毒且瘋狂的想法便在貴族們心中滋生發酵,盡管那位國王本來就鮮少踏足后宮。

其他的妃嬪本就出生于這些貴族之中,她們的作用也就不言而喻,本來大家都不受寵也就沒什么,現在這位她們眼中的村婦竟然能受到如此恩寵,妃嬪的嫉妒與貴族老爺受阻的惱怒迅速編織成流言流傳在王國之中:一位出身低賤禍國殃民的“妖妃”被他們的國王迎入了王宮。

這個說法在街頭巷尾間不脛而走,尤其貼切那些早已加諸國王身上的“暴君”標簽,妖妃配暴君,這是一個多么順理成章的故事!誰聽了都會覺得合理,但要是有人細問那些嚼舌根的貴族喉舌和那些百姓,這位“妖妃”究竟蠱惑了國王做了什么、又造成了什么樣的災難,他們怕能當場創作出數百個光怪陸離、自相矛盾的傳說來,說得倒是言之鑿鑿。

然而,東塔高處的房間里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遠非那些流言所能臆測的,高大的塔樓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不說海對面那位老國王的大發雷霆,就連王國里那些流言都沒有傳進人魚小姐的耳朵。

人魚小姐,一位曾經的深海煉金師,一位在大陸上所流傳的神眷者,如今的暴君“寵妃”此刻正饒有興致地打量高塔之中的煉金陣紋,她的手輕輕拂過墻壁,分辨著這些煉金陣紋使用了什么樣的材料,她很開心甚至開心得哼起歌來。高塔原本就屬于一位煉金師,而這位煉金師正是暴君等價交換價值觀的啟蒙者,卸下甲胄的疲憊男人靜靜地看著被自己擄來的王妃有些出神,盡管他的這位王妃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只注意墻上的煉金陣紋,他聽著這位王妃哼唱的歌謠就平靜了許多。

暴君從未被她蠱惑,他之所以會來到這里,不過是因為這是在這個冰冷世界中唯一能讓他喘息片刻的避風港,從很早以前就是了,現在不過是又多了一個理由而已。

人魚小姐終于注意到了男人的到來,人魚小姐對男人的態度有些微妙,一方面是她熟悉的小漁村正是在男人的授意下才被摧毀的,另一方面又是男人眉宇間擰著的重擔與偶爾流露出的對純粹“煉金師”道路的向往,甚至是男人的一些表情,都會讓她莫名想起深海聚集地里肩負責任、冷靜睿智的那位人魚首領。也因此人魚小姐的內心十分復雜,她能看出眼前的男人被他肩負的王座所束縛、被權力的泥沼所吞沒,這王宮里的一切甚至包括王宮外面那些百姓都像是一條條無形的鎖鏈緊緊纏繞著他。

所以當暴君深陷在那些無法排解的沉重思緒中時,人魚小姐就會輕輕哼起那來自深海、人類本應無法察覺的歌謠。人魚小姐知道這位國王能聽到她所哼唱的歌謠,那低沉的、仿佛帶著海底回響的旋律,如同一雙無形的手,似是在安慰一般撫平男人緊繃的神經,總能讓他漸漸沉入難得的安眠。

人魚小姐的存在,像是一道清泉,無意間浸潤了暴君因責任而干涸龜裂的心田,他們不是同路人但片刻的慰藉就足以讓這位暴君感到滿足。腦海中長久緊繃的弦,也能在這高大的塔樓之中得到片刻的松弛,那種輕松感和愉悅感盡管表面上看不出來,但人魚小姐卻能察覺到。

暴君心里的愉悅讓暴君允諾會實現她的一個愿望。人魚小姐所求之物簡單到讓暴君既驚訝又動容,人魚小姐沒有要那些珠寶首飾綾羅綢緞,她甚至沒有索要她現在完全沒有的自由,她只想要一名對陸地煉金術精通的導師以及高塔內那些被封存起來的煉金知識。

暴君沉默了很久才同意了這個要求,看著面前女人的抑制不住的笑意暴君嘆了口氣,他并非是不知道放任這個女人學習煉金術會給他帶來什么樣的麻煩,但他明白她的純粹讓他無法拒絕她這個要求,暴君很自信地認為自己能解決這些麻煩,在答應這個要求后他也就不再猶豫,為她尋來了宮廷中一位知識淵博又可靠的煉金師。這已經是暴君認知中最忠心的一位煉金師了,以前的貴族們對煉金師不屑一顧,這位煉金師的地位還是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人魚小姐仿佛如魚得水一般迅速地汲取這些陸地上的煉金知識,這是她以前一直接觸不到的,而陸地煉金師對煉金術的的理解更是打開了她的新思路,尤其是陸地煉金師對賢者之石的追求和她對‘雷’的追求簡直是異曲同工,于是人魚小姐更加努力地去學習。她貪婪地汲取著陸地煉金術的知識,那些關于礦石、草木、金屬的奧秘,那些迥異于海底熔巖與珊瑚基質的刻畫方式,給了她全新的啟發,讓她對能量形態和轉化的理解更進一層。盡管解析小海蛇身上那復雜閉環術式、獲得新的基礎術式的目標仍未達成,陸地煉金術本身已經極大地開闊了她的視野。

人魚小姐的進步很快,僅僅幾個月她就已經為自己打造了一柄煉金武器,那是一柄可以伸縮的長矛,上面刻畫了大量的煉金符文,這些符文既有陸地煉金術的影子又有深海煉金術的影子,一眼看過去就至少能發現堅韌和鋒銳兩個煉金符文,其它認不出來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其他人也看不出來。這是她在人類世界生活的這段時間內認為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她需要能保護自己的能力。人魚小姐甚至已經用陸地上的材料做出了新的生物樣本融合煉金矩陣,雖然做出來之后好像也沒什么可用的,沒有別的原因,這似乎只是她的一個執念。她還解析出了幾個新的基礎術式只是還沒有驗證其效果,人魚小姐現在也終于明白她以前為什么會看不懂小海蛇身上的紋路了,原來有一部分并非是海底的知識所構建的,她對小海蛇越來越好奇了,但她不會去探究小海蛇的秘密,這已經是她唯一的同伴了…

在王宮豐沛物資的支持下,人魚小姐終于無需再刻意壓制自己體內刻畫的幾個基礎術式帶來的強烈饑餓感,那本是她應該持續支付的代價,但因為這樣那樣的事她已經很久沒有支付過這份代價了,現在能繼續支付代價后五個基礎術式也重新運行了起來,人魚小姐的身體也在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充沛的能量供應下,她現在的身體強度已經遠超人類,尤其是在使用那柄煉金長矛的情況下,人魚小姐甚至應該可以和好些個裝備精良的士兵周旋甚至戰而勝之,這一點還是暴君偶然間發現并推算出來的,暴君也想嘗試一下這種煉金術式,但在刻畫了第一個基本術式后暴君就沒有再繼續嘗試了,那種鉆心的疼痛一度讓暴君懷疑眼前的女人是否真的是一個人類,他很難想象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女人竟然能承受這么大的痛苦在自己身上刻畫五個這樣的基礎術式。

由于給那位煉金師開放了前往高塔的權利,暗處的貴族們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窩蜂般涌向了向了那位教導暴君“寵妃”煉金術的宮廷煉金師。他們如同草原上的鬣狗,他們對那位煉金師以重利相誘,用隱秘的威脅相逼,利益沖昏了煉金師睿智的頭腦。他們又在民間詆毀,編造骯臟的故事,揚言這位煉金師與暴君以及這位所謂的“妖妃”之間存在著令人不齒的混亂關系。最后,他們甚至用足以動搖任何人信念的巨大財富作為籌碼,試圖讓煉金師作為那唯一的“證人”,在必要時刻“指證”那些齷齪的謊言。

豐收的季節又一次到來,王國的氣氛就像一張被逐漸拉滿的弓,緊張而壓抑。就連那些一直將暴君奉為軍中偶像的士兵們,現在也因為貴族刻意散播的各種流言以及那位煉金師公開的指征之下而出現動搖,他們在懷疑現在的國王是否還像以前那樣英明果斷,勇猛善戰,他們的信仰就這樣染上了一層疑慮的陰影…

也正因為是豐收的季節,王國北方那如跗骨之蛆的強敵,再次對著王國露出了他的獠牙,卷土重來。暴君,這位王國的最強之劍,沒有任何選擇也沒有任何猶豫,他再次披甲出征,奔赴那浴血的戰場。

這一次,貴族們一直等待的機會終于降臨,他們挑撥軍隊與暴君的關系,散播“妖妃”就是敵國奸細的流言,國王已經不再是王國英明的守護者。而隨著邊境戰況膠著、國王無暇后顧的消息傳來,無疑加深了這些流言的真實性,暗流的涌動瞬間化為滔天巨浪。民眾們在貴族的調動下沖向了王宮,他們要處死那高居塔樓之上的“妖妃”,王宮的守衛在國王出征后本就空虛,面對洶涌的人潮他們本就有部分人被貴族收買就這么打開了王宮的大門。

小部分貴族甚至謀劃了一場可怕的背叛,試圖讓他們的“暴君”死在一個他應該死去的地方。在一次擊退了敵國的襲擊后,有士兵在流言以及站在貴族一方的軍官調動下對他原本所信仰的國王放出了冷箭,暴君中箭之后不可置信般看向自己軍隊,他似乎從未想過自己會被自己信任的軍隊背叛,有士兵瘋狂的沖了上來保護自己的國王,也有士兵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而那些站在貴族一方的軍官則發出冷笑指揮自己的士兵上前…

高大的塔樓之下,冰冷的長矛撕裂空氣,銳利的刀鋒在燈下閃過寒光。人魚小姐第一次在陸地上面對如此赤裸裸的、要將她撕碎的惡意。這惡意是如此直接,她被迫投入到戰斗之中,運用自己現在恢復的力量揮舞手中的煉金長矛打退了一波又一波沖上來的敵人。萬幸她只要守住塔樓的大門就可以保證自己安全無虞,但敵人數量著實太多她的衣衫已經被劃破,手臂上多出一道傷口,周圍彌漫著鮮血的味道刺激著那些襲擊者,也讓她回想起海底獵殺時的場景。人群里有人發出打倒“妖妃的口號”但人魚小姐已經顧不上去分辨那到底是誰,小海蛇從她的衣襟和項鏈纏繞處憤怒地探出頭,發出嘶嘶的威脅聲,鱗片下的光環若隱若現,試圖用其天然的威壓震懾敵人。

眼見久攻不下,人群中的智者提議放火燒了這座高塔,“妖妃”不敢出來就只能被火燒死或者跳進海里死無全尸,人群紛紛叫好架起了火堆打算將那位“妖妃”處刑。人魚小姐眼見火焰就要燃起轉身往高處跑去,沒有人阻止她,因為所有人都已見識過她的戰斗力不想白白送死,他們只要燃起大火那位暴君的寵妃就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就在這混亂關頭,一個血染的身影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幽靈一般掀開了人群。是暴君!他顯然是經歷了地獄般的廝殺和背叛,盔甲破碎,身上布滿了新舊疊加的傷口,甚至能看到深色的血在未冷卻的金屬甲片上流淌。但他的眼神,依舊如淬火的寒鐵,銳利得驚人。

人群紛紛低頭不敢看向這浴血的暴君,周圍瞬間就變得寂靜無聲,暴君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掃了一眼人群就轉身拄著長劍爬上了高大的塔樓,人群不敢有任何動作只是眼看著那暴君消失在塔樓之中。

等暴君來到高塔之上看到她似乎還是那么平靜沒有被牽連進這場混亂之中,可看到人魚小姐身上的傷口,再看看她身邊蓄勢待發的小海蛇后暴君知道她并非是沒有被牽扯進來,想著回來的一路上各處的混亂一聲嘆息仿佛抽干了暴君最后的一絲氣力,不知暴君是因為放下了什么東西,還是為自己所肩負的一切帶來的最終后果而嘆息。

暴君沒有多言,只是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用最后的力量堵在了高塔的通道之中。暴君知道王宮已經徹底陷落,這里也已經不再安全,他沒有轉頭看向她只是死死看著腳下的通道,他眼里的火焰似乎已經就此熄滅了,他開口說話,聲音沙啞干澀卻異常清晰:“你走吧!想辦法離開這里!我知道你一直有能力做到這件事。”

人魚小姐平靜地看著暴君,下意識伸出手說出了她對暴君的第一句話:“要一起嗎?”

第一次聽見她說話的暴君有些愕然,轉頭看著她純粹得如同深海冰川的眼眸,艱難地勾起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無法辨認的弧度,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解脫,他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人魚小姐拿出了生物樣本融合的煉金矩陣交給暴君,暴君曾經猜測過這個煉金矩陣的作用但始終沒有猜出來,人魚小姐又開口解釋道:“融合,生物樣本,恢復,傷勢。”

暴君聽著人魚小姐的解釋后反而有些害怕,他能回來就是依靠她在他體內刻畫的力量基礎術式,他知道她的煉金術很強,但他沒想過她的煉金術居然能恐怖到這樣的程度。他思索了一下之后還是搖了搖頭,他知道這樣的煉金矩陣要付出的代價多半是人無法接受的,他也知道這份力量不是他應該掌控的,現在的王國不需要也不能擁有這樣的力量,王國已經支付不起這樣的代價了。

人魚小姐看著暴君的眼睛仿佛是要用這種方式把他記下來,暴君眼中的火焰已經重新燃了起來,燃得更亮,但那已不是求生的火焰,而是焚盡一切的決絕。“這是我的王國,也是我應付出的代價……”他沒有說完,只是再次揮手。

人魚小姐讀懂了他眼中那鋼鐵般的意志,知道了他的決定,他的道路,必須以足夠的代價來支付這最后的慘敗,如同他畢生踐行的信念。她爬上塔樓的窗臺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將這個疲憊而沉重的“暴君”,這位理解她卻又與她道路截然不同的復雜存在,刻入記憶最深處。她不再猶豫,轉身跳進了洶涌的大海,那個能融合生物樣本的煉金矩陣就這樣放在桌子之上。

暴君跌跌撞撞、帶著滿身傷痕下了樓,原本因為暴君離開視線而變得有些喧囂的人群又一次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那些貴族現在也站在人群之中眼里滿是冷笑,他們仿佛已經篤定了自己的勝利。暴君搶過一人手中的火把扔向了高塔周圍架好的木材,熊熊火光燃起吞噬了整座高塔,有忠心的士兵隨他一起從戰場中回來,看到火光的一瞬間也將王宮的大門緊緊封鎖了起來,在然后沖天的大火在王宮中燃起,在火焰里傳來陣陣哀鳴透過火光還能看到那些貴族扭曲的面龐,暴君終于肆意的笑了,他又一次轉身走進了高塔…

沖出海面,人魚小姐找到了一艘因戰亂而無人看管的小漁船,她踉蹌著爬上了漁船,坐在漁船上她回頭望向了王宮的方向。只見那座象征著權力、困厄、短暫寧靜又最終傾塌的王宮燃起熊熊大火,卷起滾滾濃煙,沖天而起的烈焰撕裂了黑暗的夜空,無數的聲音在王都里回蕩,將王都的輪廓映照得如同末日畫卷。那個曾經禁錮她,卻又給予她知識、飽腹和保護的男人,連同他的王國,連同他所有未完的夢想、責任與代價,都在這火焰中走向了終結,她也確實成了流言之中那位“暴君”身邊禍國殃民的“妖妃”不是嗎?

一個新的國家或許會在這片廢墟上建立,可能更糟,也可能更好,但那都不再是他的王國了。

人魚小姐躺在隨波起伏的漁船上,胸前的項鏈散發著溫柔的水汽,為她帶來絲絲清涼。小海蛇纏繞在她的脖頸上,溫順地蹭著她的臉頰。陸地的喧囂、王權的桎梏、以及那個與她命運短暫交纏的男人,都暫時已經被人魚小姐被拋在身后,付之一炬。深海的氣息再次縈繞鼻端,冰冷而廣闊的海水包圍著這一艘小小的漁船。她躺在漁船里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盡管那夜空已經被滾滾濃煙所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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