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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咸魚投喂,深海驚雷

溫熱的藥膳粥,帶著沈聿白無聲的妥帖和草藥的清香,一點一點,被沈青黛笨拙地喂進傅司珩干裂的唇間。他昏睡著,毫無知覺,只是本能地微微張嘴、吞咽。動作僵硬得像在完成某種機械任務,毫無溫情可言。沈青黛的目光放空,落在窗外那片被朝陽染上淺金色的云層上,思緒卻沉重地墜在深海囚籠的底部。

一碗粥,喂得漫長而煎熬。

終于見底。沈青黛如釋重負地將空碗放回床頭柜,發出輕微的磕碰聲。她剛想退回沙發的安全區,病床上的人卻有了動靜。

傅司珩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劇痛和渾濁褪去了一些,但依舊布滿了疲憊的血絲。視線聚焦,第一眼看到的,是床頭柜上那個空碗,以及碗邊殘留的、帶著獨特香氣的粥漬。然后,他的目光才緩緩移到站在床邊、面無表情的沈青黛臉上。

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捕捉的波瀾,在他眼底深處掠過。像是確認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沒想。他極其緩慢地、幅度極小地,舔了舔依舊干澀的唇,目光重新落回那個空碗。

沈青黛:“……”

又餓了?還是渴了?

一股巨大的煩躁再次涌上心頭。她認命地拿起水杯,再次粗暴地戳進吸管,遞到他唇邊。

這一次,傅司珩沒有立刻含住吸管。他抬眼,目光沉沉地看著沈青黛,嘶啞地開口,聲音微弱卻清晰:“……粥,不錯。”

沈青黛的動作頓了一下。不錯?他在評價沈聿白送來的粥?

她沒接話,只是把吸管又往前遞了遞,無聲地催促。

傅司珩沒再說什么,含住吸管,小口地啜吸著溫水。目光卻依舊鎖在沈青黛臉上,帶著一種審視的、仿佛要將她靈魂深處最細微波動都捕捉殆盡的專注。

喂完水,沈青黛幾乎是逃回沙發。病房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傅司珩偶爾壓抑的咳嗽聲和粗重的喘息,提醒著這場無聲的拉鋸還在繼續。

時間在滴答的儀器聲和壓抑的沉默中緩慢爬行。護士進來換了藥,重新包扎了那只依舊慘不忍睹的“粽子”。醫生也來過,面色凝重地檢查了感染的情況,又抽了血,留下更嚴格的醫囑和一堆藥片。

沈青黛像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麻木地執行著“看護”任務:遞水,喂藥(碾碎混在水里),在傅司珩因為劇痛而冷汗涔涔時,冷眼旁觀。她拒絕和他有任何眼神交流,拒絕開口說話,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冰冷的、生人勿近的疏離氣息。

傅司珩也異常沉默。大部分時間閉著眼,像是在積蓄力量,又像是在忍受著無休止的折磨。偶爾睜眼,那目光便如同實質的探照燈,牢牢鎖定在沙發上的沈青黛身上,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不容錯辨的占有和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他不說話,不命令,只是用那種目光,無聲地宣告著他的存在,宣告著這條咸魚,依舊在他的網中。

這種無聲的、用目光織就的囚籠,比任何言語的脅迫更讓沈青黛窒息。

直到下午。

老管家再次悄無聲息地推門進來,這一次,他身后跟著兩名穿著專業康復師制服的人,還推著一輛小巧的、擺放著各種復健器械的推車。

“傅總,沈小姐。”老管家恭敬地開口,打破了病房里令人窒息的沉默,“按沈醫生的建議,康復介入越早越好,尤其是神經功能的保護和早期活動。這二位是新加坡最頂尖的手部創傷康復師。”

沈醫生。又是沈聿白。

沈青黛的心頭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無處不在。隔著大洋,隔著傅司珩這座囚籠,他的影響力依舊如同無形的網,籠罩著她。

傅司珩的目光掃過那兩名康復師,又冷冷地瞥了一眼老管家,最終落在沈青黛驟然繃緊的側臉上。他扯了扯嘴角,沒說話,算是默許。

康復師開始工作。他們動作專業而輕柔,先是對傅司珩那只完好的左手進行肌肉放松和關節活動度維持訓練。傅司珩配合著,眉頭緊鎖,顯然簡單的動作也牽動著全身的傷口,但他一聲不吭,只有額角不斷滾落的冷汗昭示著他的痛苦。

接著,重點落在了那只巨大的“粽子”上。康復師小心翼翼地解開固定支架,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瓷器。當那只被層層紗布包裹、縫合線猙獰的手暴露在空氣中時,病房里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康復師用極其輕柔的力道,開始小心翼翼地活動傅司珩那幾根沒有被石膏完全固定的、微微露出的指尖。動作幅度極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僅僅是這樣微小的觸碰和活動——

“呃!”傅司珩的身體猛地一僵!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撕裂般痛楚的悶哼從他緊咬的牙關中迸出!他那只完好的左手瞬間死死抓住了身下的床單,指關節用力到泛出青白色!額頭的青筋如同盤踞的虬龍般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鬢角!

“傅先生,放松!這是正常的神經刺激反應!堅持一下!”康復師額頭也冒汗了,聲音帶著安撫的急切。

沈青黛坐在沙發上,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去看傅司珩因劇痛而扭曲的臉,不去看他那只微微顫抖、如同風中殘燭般脆弱的手指。可那壓抑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像冰冷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康復師繼續進行著,動作更加輕柔緩慢。每一次微小的活動,都伴隨著傅司珩身體劇烈的顫抖和壓抑的痛哼。他緊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因劇痛而劇烈地顫抖著,牙關咬得咯咯作響,下唇再次被咬破,滲出血絲。那只完好的左手,指甲深深陷入床單,幾乎要將布料撕裂!

時間變得異常漫長。每一次微小的活動,都像一場酷刑。

終于,一個極其簡單的動作——康復師嘗試引導傅司珩用拇指和食指,去捏起托盤里一個最小號、最輕的塑料訓練夾子。

傅司珩的指尖顫抖著,在康復師的輔助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艱難,終于觸碰到了那個小小的夾子。他試圖用力捏合,手背的肌肉繃緊,汗水滾滾而下。

然而,他的拇指和食指,只是徒勞地在光滑的塑料表面滑動、顫抖……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氣和聯系的木偶關節。那小小的夾子,紋絲不動。

一次,兩次,三次……

每一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每一次失敗,都伴隨著傅司珩身體更劇烈的顫抖和一聲更壓抑、更絕望的痛哼。

汗水順著他慘白的臉頰滑落,滴在潔白的床單上,洇開一小片深色。他那只努力想要捏合的手指,無力地垂落,微微痙攣著。

康復師停下了動作,臉色凝重地看向同伴,低聲交流了幾句,神情憂慮。

沈青黛的心,隨著那一次次徒勞的嘗試和傅司珩眼中一閃而逝的、深不見底的陰鷙與……恐懼,一點點沉了下去。

傅司珩緩緩抬起頭,目光不再是看向康復師,而是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猛地射向坐在沙發上、臉色同樣蒼白的沈青黛!那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占有和復雜,只剩下一種被剝開所有強大偽裝后、暴露了致命弱點的暴戾和一種……近乎毀滅的遷怒!

“滾出去。”他嘶啞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冰冷刺骨,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不容置疑的驅逐。

康復師和老管家如蒙大赦,迅速收拾東西,無聲地退出了病房。

門關上。死寂重新降臨。

傅司珩靠在床頭,胸膛劇烈起伏,那只完好的左手依舊死死攥著床單。他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劇烈顫抖,像是在極力壓制著什么。那只懸在支架外的、剛剛經歷了失敗酷刑的右手,無力地垂著,幾根露出的指尖微微顫抖,如同瀕死的蝶翼。

沈青黛坐在沙發上,只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看著傅司珩那副被徹底擊碎了某種驕傲的、散發著危險死寂氣息的模樣,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那只手,可能真的……廢了。那個在商場上翻云覆雨、在深海中為她描繪王座、強勢霸道到令人發指的男人,可能真的被折斷了最鋒利的爪牙。

這個認知,帶來的不是解脫的快意,而是一種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寒意。

就在這時——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一陣歡快到近乎聒噪的手機鈴聲,如同平地驚雷,猛地炸響在死寂的病房里!是沈青黛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機!

屏幕上,瘋狂跳動著陸星野那張笑得陽光燦爛、沒心沒肺的自拍動圖!還伴隨著他極具穿透力的專屬鈴聲!

沈青黛被這突如其來的噪音驚得差點跳起來!她手忙腳亂地想去抓手機按掉!

然而,晚了!

病床上,一直閉目壓抑著風暴的傅司珩,猛地睜開了眼!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瞬間翻涌起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戾狂瀾!他死死盯住那部不斷震動、發出刺耳噪音的手機,以及屏幕上陸星野那張礙眼的臉!

沈青黛心臟驟停!指尖剛觸碰到手機——

傅司珩那只完好的左手,帶著一股壓抑到極致、瀕臨爆發的狂暴力量,猛地抓起旁邊床頭柜上那個剛剛喂完粥的空碗!

“砰——嘩啦!!!”

一聲刺耳的巨響!

白瓷碗被狠狠砸在距離沈青黛腳尖不到半米的地板上!瞬間四分五裂!潔白的碎片和殘留的褐色粥漬,如同骯臟的星芒,飛濺開來!

“接。”傅司珩嘶啞的聲音如同地獄的寒風,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毀滅一切的暴戾,狠狠砸在沈青黛的神經上!他死死盯著她,眼神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開免提。”

沈青黛僵在原地,指尖停留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看著地上那一片狼藉的碎片,感受著傅司珩那幾乎要將她撕碎的恐怖目光,一股冰冷的絕望感瞬間攫住了她。

手機還在瘋狂地震動,陸星野的專屬鈴聲如同催命的魔咒,在死寂的病房里一遍遍回蕩。

沈青黛的手指,在傅司珩那暴戾目光的逼視下,幾不可察地顫抖著,最終,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沉重,緩緩按下了接聽鍵,并點開了免提。

“黛姐——!!!想我沒!!!”陸星野那極具穿透力、活力四射、還帶著點小得意的超大嗓門,瞬間如同開閘的洪水,響徹了整個病房!

“巴黎首戰!完美收官!炸翻全場!熱搜第一!看到沒看到沒?!”他興奮地嚷嚷著,背景音里是震耳欲聾的歡呼和勁爆的音樂,“我的咸魚老板娘!你男人帥不帥?!說好來給我加油的!人呢人呢?是不是被傅司珩那個黑心資本家綁架了?!別怕!我馬上殺去新加坡救你!咱們雙魚合璧,氣死他!喂?黛姐?說話呀?是不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喂喂喂?”

“老板娘”三個字,如同三顆深水炸彈,狠狠砸下!

沈青黛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病床上,傅司珩的臉,在陸星野那句“咸魚老板娘”和“你男人”出口的瞬間,徹底失去了最后一絲血色!那雙燃燒著暴戾火焰的眼眸,如同瞬間被冰封的火山,只剩下一種足以凍結靈魂的、死寂的黑暗!他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摳住了身下的床單,指甲瞬間崩裂,滲出鮮紅的血珠!胸膛劇烈起伏,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恐怖聲音!

整個病房,被陸星野聒噪興奮的聲音填滿,卻彌漫著一種比死寂更令人窒息的、毀滅前的冰冷死寂!

沈青黛捏著手機,指尖冰涼刺骨,感受著傅司珩那如同實質般刺骨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目光,聽著電話那頭陸星野還在喋喋不休的“老板娘”、“救你”、“氣死他”……

她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烙鐵堵住,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傅司珩染血的、崩裂的左手,緩緩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重和暴戾,抬了起來。

他指向沈青黛手中的手機,指尖微微顫抖,聲音嘶啞破碎,如同惡鬼的低語,每一個字都淬著冰冷的毒液和毀滅的意志:

“管好……你的狗。”

“否則……”

“我替你……拔了他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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