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峰的日子，在晨鐘暮鼓與竹影劍聲中悄然流逝。
林燁的修為一日千里，短短三月，便已將大竹峰基礎劍法練得爐火純青，甚至隱隱有了自己的韻味——那是一種融合了大竹峰柔韌與修羅魔劍鋒銳的獨特風格，出劍時看似平和，卻總在最不經意間透著斬斷一切的決絕。
這日午后，田不易召集了峰上弟子，面色依舊古板：“后山幽谷近日靈氣異動，似有妖獸滋生。你們師兄弟結伴前往，清理妖獸，順便采集些‘凝露草’，供蘇茹煉藥。”
“是，師父！”眾弟子齊聲應道。
林燁站在隊列中，目光微凝。后山幽谷他曾聽聞，地勢偏僻，常年云霧繚繞，據說深處有古戰場遺跡，殘留著些許戾氣，尋常弟子很少涉足。
田靈兒興沖沖地跑到林燁身邊，晃了晃手腕上的琥珀朱綾：“林師弟，我們一組吧！我知道幽谷哪里有凝露草，上次我和文敏師姐去過一次！”
她如今對林燁已是全然信任，尤其是在朱綾的操控上，經林燁幾次點撥，早已遠超同輩弟子，對他更是多了幾分崇拜。
林燁點頭：“好。”
同行的還有宋大仁和幾位師兄師姐。一行人御劍而行，不多時便到了幽谷入口。
幽谷入口霧氣彌漫，靈氣中果然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躁之氣。
宋大仁面色一凜，沉聲道：“大家小心，分頭搜尋，保持傳訊符聯系，不可深入幽谷核心。”
眾人應是，四散開來。
林燁和田靈兒一組，沿著右側的小徑深入。田靈兒對這里顯然很熟悉，一邊走一邊介紹：“凝露草喜歡潮濕的石壁，前面那片崖壁下肯定有。不過那里可能有‘霧隱蛇’，雖然無毒，但速度很快，會偷東西哦。”
林燁目光掃過四周，霧氣中，他能隱約感知到幾處微弱的靈力波動，都是些低階妖獸，不足為懼。真正讓他在意的是幽谷深處，那股若有若無的、與修羅魔劍氣息有些相似的暴戾之氣。
“師姐，我們速去速回，不要靠近深處。”林燁提醒道。
“知道啦，你比我爹還啰嗦。”田靈兒吐了吐舌頭，卻還是聽話地加快了腳步。
果然，在前方一處濕潤的崖壁下，他們找到了不少晶瑩剔透的凝露草，葉片上還掛著晨露，靈氣充沛。
“太好了！”田靈兒歡呼一聲，小心翼翼地開始采集。
林燁則在一旁警戒，目光不時掃向幽谷深處。那股暴戾之氣似乎越來越清晰，讓他體內的修羅魔劍也微微震顫起來，像是遇到了同類，又像是在警惕著什么。
就在田靈兒將最后一株凝露草放進藥簍時，一陣腥風突然從側面的樹叢中襲來！
“小心！”林燁眼疾手快，一把將田靈兒拉到身后，同時抽出腰間鐵劍。
只見一條水桶粗細的巨蟒從樹叢中竄出，鱗片呈暗灰色，隱在霧氣中幾乎難以察覺，正是田靈兒說的“霧隱蛇”，但這體型，顯然已不是“低階妖獸”那么簡單！
“這、這是霧隱蛇王！”田靈兒驚呼，連忙祭出琥珀朱綾，“它怎么會在這里？！”
霧隱蛇王吐著分叉的信子，一雙豎瞳死死盯著兩人，顯然將他們視作了獵物。它猛地張口，噴出一團灰色霧氣，霧氣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
“屏住呼吸，這霧氣有毒！”林燁低喝一聲，拉著田靈兒疾退，同時鐵劍出鞘，一道凌厲的劍氣劈向霧氣，將其斬散。
“林師弟，你纏住它，我用朱綾捆住它！”田靈兒雖驚不亂，琥珀朱綾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霧隱蛇王纏去。
林燁點頭，身形一晃，已欺至蛇王身前。他沒有使用修羅魔劍的力量，只是施展大竹峰的劍法，劍招柔韌，卻總能在蛇王攻擊的間隙游走，不斷消耗它的體力。
但這蛇王顯然已有了幾分靈智，知道林燁難纏，突然調轉蛇頭，巨尾猛地抽向后方的田靈兒，竟是聲東擊西！
田靈兒猝不及防，朱綾回收已然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巨尾襲來，嚇得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燁眼神驟變！
他體內的靈力瞬間狂暴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鋒銳之氣從鐵劍上爆發而出，原本平和的劍招陡然變得凌厲無匹！
“嗤啦！”
一聲輕響，林燁的身影幾乎化作一道殘影，鐵劍精準地斬在蛇王的七寸之處！那看似普通的鐵劍，此刻竟如切豆腐般刺穿了蛇王堅硬的鱗片！
蛇王發出一聲凄厲的嘶鳴，龐大的身軀劇烈扭動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田靈兒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林燁手持鐵劍，劍尖滴落著腥臭的蛇血，站在蛇王的尸身前，周身那股凌厲的氣息尚未完全散去，眼神深邃得讓她有些陌生。
“林師弟……你……”
林燁這才回過神，迅速收斂氣息，將那瞬間失控的殺戮之意壓回心底。他剛才幾乎要動用修羅魔劍的力量，若非最后關頭強行克制，恐怕此刻早已暴露。
“沒事吧，師姐？”他轉過身，語氣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那道凌厲無匹的劍氣從未出現過。
田靈兒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鐵劍上，又看了看蛇王七寸處那整齊的傷口，疑惑道：“你的劍……”
那明明是柄再普通不過的鐵劍，怎么可能輕易刺穿蛇王的鱗片？
林燁不動聲色地收劍回鞘，遮掩住劍身上一閃而逝的幽光：“僥幸罷了，正好刺中它的弱點。”
他不想過多解釋，轉身開始采集崖壁下的凝露草，試圖轉移話題。
田靈兒卻沒那么容易被糊弄，她看著林燁的背影，眉頭微蹙。剛才那一刻，林燁身上的氣息讓她想起了爹偶爾提及的“魔道修士”，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卻帶著一種讓她心悸的冰冷。
但很快，她又搖了搖頭。林師弟明明是個溫和有禮的人，怎么可能和魔道有關？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兩人采集完凝露草，便準備離開。剛走到幽谷入口，卻見宋大仁帶著幾位師兄匆匆趕來，神色凝重。
“靈兒，林師弟，你們沒事吧？”宋大仁看到他們，松了口氣。
“大師兄，我們沒事，還斬殺了一頭霧隱蛇王。”田靈兒道。
“蛇王？”宋大仁一驚，隨即看向林燁，“是林師弟出手的？”
林燁點頭：“僥幸而已。”
宋大仁卻不這么認為，他沉聲道：“我們在幽谷深處發現了幾具被吸干精血的妖獸尸體，死狀詭異，不像是普通妖獸所為。而且，我感覺到深處有一股很不舒服的氣息，恐怕不止有妖獸那么簡單。師父讓我們不可深入，我們先回去稟報。”
林燁心中一動，那股氣息，莫非與幽谷深處的古戰場遺跡有關？
回到大竹峰，眾人將幽谷的情況稟報給田不易。田不易聽完，眉頭緊鎖，看向林燁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你能斬殺霧隱蛇王？”
“是，弟子僥幸刺中其要害。”林燁再次強調“僥幸”。
田不易盯著他看了半晌，才緩緩道：“幽谷之事我已知曉，你們不必再管。林燁，你隨我來。”
林燁心中一凜，跟隨著田不易來到書房。
田不易坐下，示意林燁也坐，開門見山：“你今日在幽谷，是否動用了什么特殊的功法？”
林燁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卻依舊平靜：“弟子只修煉了師父所傳的大竹峰心法與劍法，并未修習其他功法。”
田不易冷哼一聲：“那為何你的劍能刺穿蛇王鱗片？大竹峰的劍法雖有韌性，卻無如此鋒銳的破甲之力。”
他果然察覺到了異常！
林燁心念電轉，沉聲道：“弟子或許是天生對‘弱點’較為敏感，練劍時總想著如何以最小的力氣達到最大的效果，久而久之，便摸索出了一點皮毛。”
這個解釋雖有些牽強，卻也并非完全說不通。修仙界中，偶爾也會有弟子在某一方面天賦異稟。
田不易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中看出些什么。林燁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明，不露絲毫慌亂。
半晌，田不易才移開目光，淡淡道：“修仙之路，最忌急功近利，更忌走旁門左道。你天賦雖好，卻要守住本心，莫要誤入歧途。”
“弟子謹記師父教誨。”林燁躬身道。
“去吧。”
林燁退出書房，后背已驚出一身冷汗。田不易的洞察力遠超他的預料，今日之事，恐怕已在他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回到竹舍，林燁立刻關上門，取出修羅魔劍。劍身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幽幽的黑光，似乎在為剛才那瞬間的殺戮而興奮。
“差點就暴露了。”林燁低聲道，語氣帶著一絲后怕，“看來以后必須更加小心，絕不能再讓那股殺戮之氣外泄。”
修羅魔劍微微震顫，像是在回應。
林燁將魔劍收好，坐在床榻上，腦海中卻不斷回放著田不易那探究的眼神，以及田靈兒剛才那疑惑的目光。
他知道，隨著自己修為的提升，修羅魔劍的秘密越來越難隱藏。而幽谷深處的那股氣息，也讓他隱隱不安。
或許，是時候去幽谷深處一探究竟了。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輕輕的叩擊聲，伴隨著田靈兒清脆的聲音：“林師弟，你睡了嗎？我娘熬了蓮子羹，讓我給你送來一碗。”
林燁心中一暖，起身打開房門。
月光下，田靈兒捧著一個食盒，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白天在幽谷，是我太大意了，差點連累你。這蓮子羹給你壓壓驚。”
看著她真誠的眼神，林燁心中的陰霾散去了些許。他接過食盒，輕聲道：“多謝師姐。”
“不客氣！”田靈兒笑了笑，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道，“那你早點休息，我先走啦。”
看著她蹦蹦跳跳消失在竹林中的背影，林燁打開食盒，蓮子羹的清甜香氣彌漫開來。
他舀起一勺，慢慢品嘗著。這甜味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少女的關切，讓他緊繃的心弦，悄然松動了幾分。
但他知道，這份平靜之下，暗流早已洶涌。幽谷的異動，田不易的懷疑，以及他體內那柄蠢蠢欲動的修羅魔劍，都預示著，平靜的日子，恐怕不會太久了。
夜色漸深，竹林寂靜。竹舍內，少年捧著溫熱的蓮子羹，目光望向幽谷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