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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歃血為盟,與狼共舞

觀星塔頂的夜風,終于吹散了最后一絲焦糊與血腥混合的怪味。

石家的護衛們如臨大敵,將整個塔樓圍得水泄不通,火把的光芒在冰冷的磚石上跳躍,映出每個人緊張的臉。

刺客的末路來得很快。

他從塔頂躍下后并未能逃遠,莊園內明暗交錯的巡邏路線和精心布置的回音廊,讓他如同闖入蛛網的飛蛾。

最終,在后園一處假山旁,他被十數名手持重弩的石家精銳護衛死死釘在原地。

蘇長庚和蕭元及趕到時,那名黑衣刺客已是強弩之末,背靠假山,身上插著三支弩箭,鮮血將他的黑衣浸染得更加深沉。

他手中的劍依舊緊握,但呼吸已經如同破敗的風箱。

為首的護衛統領,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壯漢,正要下令射出最后一輪箭雨。

“留活口!”

蘇長庚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他忍著手掌火燒火燎的劇痛,目光死死鎖定著刺客。

刺客似乎也知道自己絕無生機,他抬起頭,隔著人群,那雙充滿死氣的眼睛怨毒地盯著被護衛簇擁的石軒,嘶啞地吼出了生命中最后三個字:

“公羊家!”

聲音凄厲,如同杜鵑泣血。

話音未落,他猛地將手中的劍柄朝自己心口撞去。

護衛們反應不及,只聽“噗”的一聲悶響,刺客的身軀一震,頭顱無力地垂下,徹底沒了聲息。

死無對證。

現場陷入一片死寂。

石軒的臉色先是煞白,隨即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慶幸。

“公羊家……”

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在人群后響起。

眾人分開一條道路,金谷石氏的現任族長,石軒的父親,一個身穿錦袍、面容清癯的老者,在幾名族老的簇擁下緩緩走來。

他的目光沒有看地上的尸體,而是落在了蘇長庚身上,眼神深邃如井。

“蘇先生在我石家莊園遇襲,是我石家護衛不周,老夫在此向先生致歉。”

老者微微頷首,姿態放得很低,但話語里聽不出一絲真正的歉意。

蘇長庚知道,這句道歉的潛臺詞是質問:為什么你一來,我這固若金湯的莊園就出了事?

他忍著痛,臉上卻擠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對著老者拱了拱手,動作牽動了左臂的傷口,讓他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

“老族長言重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蘇某不過一介謀主,何德何能引來如此死士。今日才知,原來是替石家擋了災。”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臉色微變的石軒和一眾族老,繼續說道:“瑯琊謝氏與我等不過是利益之爭,斷不至于用上這等以命換命的刺客。而這‘公羊家’,蘇某初來乍到,聞所未聞。想來是石家在別處的仇家,聞到了風聲,將我誤認作了石家的哪位重要人物。”

這番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

他巧妙地將石家從“安保不力”的尷尬位置,推到了“樹大招風,引來強敵”的境地。

他蘇長庚,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石家族長的眼皮跳了跳,深深地看了蘇長庚一眼。

他當然不信這套說辭,但他沒有任何證據反駁。

刺客已死,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句“公羊家”。

無論真假,這個黑鍋,石家都必須背下來,否則傳出去,他石家連客人的安全都無法保證,聲譽將一落千丈。

“原來如此。”

老者緩緩點頭,語氣已經帶上了一絲寒意,“此事,我石家定會徹查,給蘇先生一個交代。”

“交代就不必了。”

蘇長庚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身旁的蕭元及,“今夜多虧了蕭公子仗義出手,否則蘇某已是劍下亡魂。至于這刺客的來歷,還是請石家自查吧,我怒風盟廟小,可容不下這尊大佛。”

他將“仗義出手”四個字咬得很重,既是提醒石家,也是在向蕭元及示好。

言下之意,我的人情,記在蕭公子頭上,與你石家無關。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石家族長難看的臉色,轉身對蕭元及道:“蕭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吧。”

蕭元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場無聲的交鋒,手中的折扇輕輕敲打著掌心,笑著應道:“好,蘇先生的手要緊,我送你回醫館。”

兩人在石家護衛復雜目光的注視下,并肩離去。

夜風吹過,只留下石家人和一具冰冷的尸體,以及一個無人能解的謎題——公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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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的馬車上,空氣沉悶。

蘇長庚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左臂的傷口已經簡單包扎,但雙手掌心的灼痛卻一陣陣地沖擊著他的神經。

剛才在石家的冷靜與算計,此刻都化作了后怕的寒意。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這個世界,個人的武力是多么重要。

再精妙的計策,在絕對的暴力面前,也只是一張脆弱的紙。

“蘇先生,”蕭元及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你那位天樞閣里的劍客,叫高衡是吧?”

“嗯。”蘇長庚睜開眼。

“功夫不錯,但還不夠。”蕭元及淡淡地說道,“今夜的刺客,論劍術,已是金璋城頂尖。若非他輕敵,你我聯手,也未必能討到好。”

蘇長庚默然。

他知道蕭元及說的是實話。

“我認識城西‘百煉閣’的老師傅,明日我帶你去,挑一把好劍。”

蕭元及繼續道,“另外,讓高衡以后寸步不離地跟著你。你的命,現在可比一把劍值錢多了。”

蘇長庚看著蕭元及,對方的眼神在車廂搖曳的燈籠光下顯得格外真誠。

他知道,這真誠背后是利益的捆綁。自己越重要,價值越高,蕭元及的投資就越安全。

“多謝。”蘇長庚言簡意賅。

馬車行至月神酒館附近,蕭元及卻讓車夫停了下來。

“下去喝一杯?”

他提議道,臉上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

蘇長庚一怔,看了看自己的傷,又看了看他。

“壓壓驚。”

蕭元及不由分說地拉著他下了車。

酒館內依舊喧鬧,酒氣、汗味、劣質香料的氣味混雜在一起。

蕭元及要了個僻靜的雅間,點了兩壇最好的“月下仙”。

酒過三巡,蕭元及放下酒碗,忽然正色道:“蘇長庚,你我之間,不必再稱先生公子了。今夜同歷生死,也算是一份緣分。我蕭元及癡長你幾歲,若不嫌棄,你我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蘇長庚握著酒碗的手指微微一緊。

他盯著蕭元及的眼睛,想從里面看出些什么,但那雙桃花眼此刻卻清澈得像一汪深潭。

結拜?

在這權謀、利益交織的世界里,這更像是一種儀式化的契約,一種將雙方利益徹底綁上同一駕戰車的宣言。

“與狼共舞,不外如是。”

蘇長庚在心里自嘲了一句。

但他臉上卻露出了感動的神色,端起酒碗,沉聲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小弟蘇長庚,見過兄長!”

“好!”

蕭元及大笑,同樣端起酒碗,“我,蕭元及,今日與蘇長庚義結金蘭,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你我圖謀之事,皆能如愿!”

他將“但求富貴”換成了更直接的“圖謀如愿”,兩人都心知肚明。

“叮!”

兩只粗瓷碗重重碰到一起,酒液濺出。

沒有繁瑣的儀式,沒有焚香禱告,只有這渾濁空氣中一次冰冷的利益盟誓。

歃血為盟,既是敬彼此的膽魄,也是敬即將到來的,更洶涌的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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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怒風盟總部時,夜已深。

蘇長庚讓高衡守在門外,自己則坐在書房里,讓醫官為他處理掌心的燙傷。

燎泡被刺破,敷上冰涼的藥膏,鉆心的疼痛讓他幾乎要咬碎牙關。

他買了一柄精鋼長劍,就放在手邊的桌案上。

劍身沉重,劍鞘樸實無華,握在手里,有一種冰冷而陌生的實在感。

他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練成高手,但這柄劍,至少能讓他在下一次遇襲時,不至于只能扔椅子。

門被輕輕推開,一股若有若無的梔子花香飄了進來。

蘇長庚抬頭,看到石云霓端著一碗湯藥,悄然站在門口。

她換下了一身勁裝,穿著素雅的居家衣裙,燭光下,眉眼顯得格外柔和。

“盟主已經睡下了,我聽說你受了傷,過來看看。”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勞煩嫂嫂掛心,一點小傷,不礙事。”

蘇長庚想撐著坐直,卻被石云霓按住了肩膀。

“別動。”

她走上前,將湯碗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他被紗布包裹的雙手上,眉頭微蹙,“怎么弄的?”

“在石府,不小心碰翻了火爐。”

蘇長庚輕描淡寫地說道。

石云霓沒有追問,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美麗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

良久,她才幽幽開口:“我聽人說,你最近常和蕭家的那位公子出入月神酒館?”

蘇長庚心中一凜。

“蕭公子是我們的盟友,談些生意上的事。”

“生意?”

石云霓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只知道,月神酒館是皇家織機所的人最愛去的地方。二叔,你交朋友,可要看清了。有些人,就像那最烈的酒,喝的時候痛快,回過頭來,傷的是自己的身子。”

她的話一語雙關,既是在提醒他蕭元及背景復雜,也是在若有若無地敲打他。

“嫂嫂放心,我省得。”蘇長庚垂下眼簾,掩去其中的精光。

石云霓不再多言,只是端起那碗安神的湯藥,遞到他嘴邊:“趁熱喝了吧,好好歇著。磐石寨那邊,還有很多事要你操心。”

她離去時,手指不經意地從桌案上那柄新買的長劍上輕輕拂過,也拂過了旁邊攤開的磐石寨的圖紙。

動作輕柔,卻讓蘇長庚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他看著門口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門外如雕塑般靜立的高衡。

他知道,從今夜起,這張網收得更緊了。

既有來自敵人的利劍,也有來自盟友的柔絲。

哪一樣,都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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