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臺VIP室的水晶燈在頭頂碎成星子，林霧摘下耳畔的藍鉆耳墜，金屬涼意順著指尖爬進血管。
發布會的喧囂還在門外嗡嗡作響，她望著鏡中自己，口紅被抿出一道裂痕，像道未愈的傷口。
“林霧！“門被踹開的聲響驚得她手一抖，耳墜“當啷“掉在化妝臺上。
歷沉舟西裝皺成一團，領帶歪在鎖骨處，眼尾泛紅，活像頭撞進陷阱的獸。
他兩步跨過來拽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那場火里救你的人是我！“
林霧垂眸看被攥得泛白的手腕，另一只手無意識摩挲著頸間蛇骨項鏈——顧淮親手為她戴上的，祖傳圖騰的涼意透過皮膚滲進心臟。
“陸總喝醉了？“她聲音平靜得像片無波的湖，“發布會安保該加強了?！?
“我沒醉！“歷沉舟另一只手抓住她肩膀，指腹幾乎要陷進她肩胛骨，“那年你被濃煙嗆暈在閣樓，是我撞開燒變形的木門，是我把你護在懷里從二樓跳下去——“
“夠了?！?
清冽的男聲像把淬了冰的刀，精準剖開歷沉舟的嘶吼。
顧淮倚在雕花門框上，白襯衫袖口規規矩矩卷到小臂，露出猙獰的燒傷疤痕。他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冷得像考古現場挖出來的青銅劍：“你偷了我的身份，連替身都不配?！?
歷沉舟猛地轉頭，喉結滾動兩下：“你是誰？“
“顧淮，林焰的大學室友。“顧淮緩緩走進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歷沉舟的神經上，“當年火場救援記錄寫得清楚，林焰為救林霧三度返回火場，右臂燒傷面積70%?！?
他掀高袖管，暗紅色疤痕從手腕攀到肘部，“而你——“他指了指歷沉舟的右肩，“蘇家養子，十八歲前在福利院長大，燒傷記錄？“他笑了，“沒有?！?
林霧感覺手腕上的桎梏松了些。
歷沉舟的手指在發抖，瞳孔里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慌亂：“不可能.…..我記得煙味，記得你喊'焰哥'..….“
“你記得的是林焰的記憶?！邦櫥磸奈餮b內袋抽出一張泛黃的病歷，“蘇父當年資助了燒傷科，改份病歷比改份遺囑容易?！?
他把病歷拍在化妝臺上，紙張邊緣掃過林霧的手背，“你以為自己是救贖者？不過是蘇家養的影子。“
“影子？“歷沉舟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破碎的啞，“那她為什么簽替身協議？為什么陪我演這出戲？“
他轉身看向林霧，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因為你也覺得我像他，對不對？“
林霧望著他，喉間泛起苦澀。三個月前他把婚戒推過來時，她盯著他眼角的淚痣，確實在恍惚間看見火場里那個背著她跑的少年——可少年的右肩，有和顧淮一樣的蛇形胎記。
“因為我蠢。“她輕聲說，“蠢到以為...或許你真的是他。“
“啪！“
槍聲撕裂空氣的瞬間，林霧聞到硝煙味。
蘇晚不知何時站在落地窗前，雨水順著玻璃淌成河，她舉著槍的手在發抖，槍口正對著林霧的心臟：“林家遺孤？正好替你哥償命！“
林霧的瞳孔驟然收縮。生日宴上那個被歷沉舟溫柔擦頭發的蘇晚，此刻眼尾上挑的妝被淚水暈開，像只瘋了的蝴蝶。她想起那枚蝴蝶胸針——蘇晚頸間的，是母親失蹤前設計的最后一件作品。
“你父親是蘇伯年？“林霧聲音穩得連自己都驚訝。
“是！“蘇晚扣動扳機的手指又緊了幾分，“十年前那場火是他放的！他說要燒了林氏設計稿，結果燒死了我爸！“
歷沉舟的動作比林霧的反應更快。
他轉身撲過來時帶翻了化妝椅，“哐當“砸在地上的聲響里，林霧被他壓在地毯上。左肩傳來滾燙的濕意，她看見歷沉舟的后背綻開血花，紅得像發布會現場的玫瑰。
“你瘋了？“顧淮撲過去奪槍，蘇晚尖叫著掙扎，槍響第二聲打穿了天花板的水晶燈，碎玻璃雨般落下來。
林霧推著歷沉舟的胸膛：“起來，你中槍了！“
“別動...“歷沉舟的聲音悶在她頸窩，溫熱的血滲進她襯衫，“讓我.…..讓我像他一次.…..“
地毯上有張被壓皺的紙。
林霧側頭，看見自己的字跡在血污里暈開——“給焰哥的禮物“，下面畫著婚紗的線稿，領口繡著蛇形圖騰。
蘇晚突然癱坐在地，槍“當啷“掉在顧淮腳邊。
她望著林霧懷里的歷沉舟，忽然笑了：“原來…...原來他真的不是林焰…...“
顧淮撿起槍，反手銬住她的手腕。
林霧這才發現他另一只手握著微型錄音筆——剛才的對話全錄了下來。
歷沉舟的血還在流，浸透了她的衣服。
林霧摸出絲帕按住他的傷口，觸感黏膩得讓她想起十年前火場里的焦土。他的眼角淚痣沾了血，像顆被揉碎的紅痣。
“疼嗎？“她問。
歷沉舟搖頭，嘴角扯出個蒼白的笑：“比…...比當年火場里的疼輕?！?
林霧的手指頓住。那年火場里，她伏在少年背上，能聽見他急促的心跳，能感覺到他右肩的胎記隔著襯衫硌著她的臉。而此刻，歷沉舟的鎖骨下，蛇形胎記正隨著呼吸起伏——和顧淮給她看的林焰舊照上的，分毫不差。
“你到底是誰？“她輕聲問。
歷沉舟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慌亂褪成一片溫柔的霧：“火場里…...是我先找到你的?！?
雨水還在敲打著落地窗，把外面的喧囂都隔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林霧望著他染血的淚痣，突然想起第一章鎖在抽屜里的焦黑照片——照片上的少年，右肩有和歷沉舟一模一樣的胎記。
門被推開的聲音傳來，顧淮的腳步聲在身后停住。
林霧低頭，看見歷沉舟染血的手指正慢慢撫上她頸間的蛇骨項鏈，像在觸碰某種失而復得的信仰。
“叫救護車。“她對顧淮說，聲音輕得像嘆息，“他需要治療。“
顧淮沒動。
林霧抬頭，看見他望著地毯上的婚紗設計稿，目光里有懷念，有釋然，還有幾分她讀不懂的溫柔。
“好?！八f，轉身時衣擺掃過地上的血滴，“我去叫?！?
歷沉舟的呼吸越來越弱，林霧能感覺到他的體溫正從她掌心流逝。
她低頭，湊到他耳邊：“撐住，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什么…...“
“林氏老宅的密室?！?
她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眼角的淚痣，“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砸在玻璃上的聲響里，林霧聽見歷沉舟低低的應了聲。
血還在流，但她知道，這次，他們不會再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