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剛倒就斷糧
- 重生七零,從棺材里爬出整頓家風
- 賽博小泥巴
- 2412字
- 2025-08-17 01:56:29
陳秀英送走錢副主任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她沒回屋,而是拄著拐杖,繞著陳家洼的試驗田走了半圈。
晨露打濕了褲腳,她卻渾然不覺,手指反復摩挲著懷里的手冊。
錢副主任的話像根刺,扎得她心口發(fā)緊。
“奶奶,咋不歇著?”
陳念端著早飯追出來,見她盯著地里的土出神,小聲提醒,“村里好多人都在門口等著謝您呢。”
陳秀英回頭,看了眼村口方向隱約的人影,忽然對陳念說:“把大牛叫到庫房來,就說我找他磨鋤頭。”
庫房里,她從梁上取下一個落滿灰的陶罐,倒出小半罐干癟的土豆種,塞給大牛:“這是前年從關外換的老種,耐旱。你找個隱蔽的地窖藏好,別讓任何人知道。”
大牛愣了愣,想起錢副主任剛才拉著奶奶說悄悄話的樣子,猛地攥緊了拳頭:“陳大娘,是不是有人要使壞?”
陳秀英沒答,只拍了拍他的胳膊:“村里熱鬧,你別摻和。守好這罐子種,比啥都強。”
錢副主任那番話,像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陳秀英心口。
可下河村的村民們,卻還沉浸在扳倒馬三和王大海的狂喜里。
村里頭那股子憋了幾年的晦氣,像是被一場大風給吹散了,人人臉上都掛著笑。
地頭邊,田埂上,三三兩兩湊在一塊兒的村民,嘴里念叨的,全是公社錢副主任臨走時拍著胸脯的保證。
“錢主任說了,這些年克扣的糧食,一粒都不會少,這兩天就給咱補發(fā)回來!”
“還有開春的種子!說是要給咱批最好的!”
“那可不,這回啊,咱們是真跟著陳大娘,把腰桿給挺直了!”
大伙兒你一言我一語,那股子發(fā)自心底的舒坦勁兒,比三伏天喝了碗冰鎮(zhèn)的酸梅湯還痛快。
對陳秀英,村里人現(xiàn)在是打心眼里的服氣。
那已經不是簡單的敬佩了,倒像是看廟里供著的活菩薩,眼里都帶著光。
好日子,仿佛就在眼前,手一伸就能夠著。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瞅著地里的土都化凍了,到了該春耕的時節(jié)。
公社那輛說好要送種子來的大卡車,卻連個影兒都沒見著。
村里人心里那點火熱的期盼,也跟著一天涼過一天。
老支書那張臉,更是跟苦瓜似的,一天比一天皺得厲害。
他往公社跑了不下五趟。
第一趟去,管事兒的辦事員還客客氣氣,說是在走流程,讓他再等等。
第二趟去,那辦事員的臉就有點不耐煩了,話也懶得多說,就一句“等著吧”。
等到第五趟,人家干脆眼皮子都懶得抬,直接把他當成了空氣。
老支書揣著一肚子火回到村里,一屁股墩在村委會的破長凳上,半天沒吭聲。
他實在憋不住了,托了個在縣里當兵的老戰(zhàn)友,七拐八繞地,才從一個管倉庫的小職員嘴里,撬出了實話。
那小職員說話的時候,聲音壓得跟蚊子哼哼似的,還一個勁兒地往四周瞟。
“老叔,我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您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你們村,是不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老支書的心,當場就“咯噔”一下。
“地區(qū)糧食局的高副局長,親自打的電話。”
“點名要對你們村,‘按規(guī)矩辦事’。”
“你們那個種子申請,早就被人壓到最底下那層柜子里了,怕是等到明年開春,都輪不上你們。”
這報復,沒見刀,也沒見血。
可招招,都是往人命根子上捅。
老支書回到村里,把這事一說,整個下河村當場就炸了鍋。
那消息,像一盆摻了冰碴子的冷水,從頭到腳,把全村人那點剛燃起來的熱乎氣,澆了個透心涼。
前幾天的喜悅和期盼,轉眼就成了笑話。
一些膽子小的,立馬就慌了神,湊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我就說,不能把事兒做那么絕,那王大海再不是個東西,他上頭也有人啊。”
“這下好了,把地區(qū)的大官給得罪了,人家手指頭縫里漏點東西,就夠咱們喝一壺的。”
“今年這地,怕是種不成了,咱們都得喝西北風去!”
恐慌像瘟疫,在人群里飛快地蔓延。
之前還對陳秀英感恩戴德的張嬸子,此刻也白著臉,猶豫著對自家男人說:“要不……真湊點錢?俺家小子還等著糧食下鍋呢。”
就在人心最亂的時候,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從人堆里鉆了出來。
是馬三的遠房堂弟,馬四。
平日里就是個游手好閑的二流子,專會捧高踩低,見風使舵。
他揣著手,斜著一雙三角眼,陰陽怪氣地開了腔。
“喲,我當是什么呢,鬧了半天,這就是跟著某些人過上的‘好日子’啊?”
他故意把“好日子”三個字咬得特別重。
“地還沒種呢,種子先沒了。這可真是天大的福氣!”
他這話一出,好些個心里本就犯嘀咕的村民,臉色更難看了。
馬四看火候差不多了,眼珠子一轉,又接著煽風點火。
“我看吶,咱們也別在這干等著了。”
“不如家家戶戶湊點錢,再提上兩只雞,去給地區(qū)的高副局長賠個不是。”
“興許人家大人有大量,看在咱們這么有誠意的份上,還能放咱們一馬。”
“總比跟著某些人,一條道走到黑,最后全家老小一塊兒餓死強吧?”
他這話,說得又毒又刁,句句都往人心里最怕的地方戳。
大牛那火爆脾氣當場就壓不住了,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
他攥著一雙砂鍋大的拳頭,吼了一嗓子就往前沖。
“我讓你在這放屁!”
老支書眼疾手快,一把死死從后頭抱住了他。
“大牛!別沖動!”
兩人胳膊肘撞在一塊,發(fā)出一聲悶響。
大牛梗著脖子,青筋都爆了出來,那架勢,真能把馬四給活撕了。
村里頭的氣氛,亂成了一鍋粥。
有罵馬四不是東西的,也有覺得他說得對的,吵吵嚷嚷,眼瞅著就要打起來。
沒人注意到,墻角邊上,陳念正安安靜靜地蹲著。
她手里攥著奶奶給的那個舊布包,里面是她照著奶奶口述,一筆一畫記下來的節(jié)氣紙條。
她沒吭聲,只是用手指,一遍遍地捻著布包的角,直到那粗糙的布料都起了毛。
從頭到尾,陳秀英就站在自家院門口,一句話都沒說。
她那雙渾濁的老眼,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場鬧劇,臉上沒什么表情。
院外傳來幾聲狗吠,又很快安靜下去。
直到晚飯后,村里的吵嚷聲漸漸平息下去。
她才拄著那根磨得光滑的拐杖,把大牛、老支書,還有幾個信得過的村里骨干,叫到了跟前。
屋里沒點燈,月光從破了洞的窗紙里透進來,照得人臉上忽明忽暗。
氣氛,壓抑得嚇人。
陳秀英沒說那些安撫人心的廢話,只是抬起手,不經意地摸了摸自己袖口里縫著的那個小布包。
指腹蹭過粗糙的針腳,里面那塊石頭蛋子似的硬物,給了她底氣。
她平靜地開了口。
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清晰得嚇人。
“公家的,是指望不上了。”
“那就指望咱們自己。”
她頓了頓,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不輕不重地一頓。
“地,照樣種。”
“種子,我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