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空地，死寂被打破。

“問路？”光頭刀疤臉先是一愣，隨即涌上被戲耍的暴怒，猙獰壓過了驚悸，“小雜種，敢消遣你爺爺？找死！”他丟了面子，又被那神鬼莫測的手段驚得心頭發毛，兇性徹底壓倒了理智。手中半截斷刀帶著殘余的狠勁，不管不顧地朝著樹下的白影猛擲過去！同時嘶吼：“一起上，剁了他！”

另外兩名黑煞幫眾雖懼，但老大動手，也只能硬著頭皮，揮舞著鋼刀，一左一右嗷嗷叫著撲向云澈。刀光霍霍，封死了云澈閃避的空間。

那精瘦漢子看得目眥欲裂，想喊“少俠小心”，卻因重傷失血，只發出嗬嗬的氣音。

面對呼嘯而來的斷刀和兩面夾擊的寒鋒，云澈眼神沒有絲毫波動，淡漠依舊。

“聒噪。”

他甚至連背后的劍都未出鞘。

就在斷刀及身丈許，左右鋼刀寒光已映亮他素白衣袍的剎那——

云澈動了。

腳下步伐玄奧一錯，身形如被風吹散的流云，倏然模糊！

嗤！嗤！

兩道細微到幾乎湮沒在風聲中的銳響，快得超越了視覺捕捉的極限！

沒人看清他如何動作，只覺眼前白影一晃，兩點寒星仿佛憑空而生，一閃即逝。

“呃啊——！”

“噗通！”

兩聲凄厲短促的慘叫幾乎同時響起！

撲向云澈左側的幫眾，持刀的右腕齊根而斷，斷腕和鋼刀一起跌落塵埃，鮮血狂噴！他捂著手臂慘嚎翻滾。

右側的幫眾更慘，脖頸處一道細如發絲的血線驟然浮現，隨即頭顱歪斜，瞪大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恐，尸體轟然栽倒，激起一片腐葉。

那柄擲來的半截斷刀，則擦著云澈的殘影，“奪”地一聲深深釘入他身后的古樹樹干，兀自嗡嗡震顫。

電光石火間，攻勢瓦解，一死一重傷！

云澈的身影在光頭刀疤臉身側丈外重新凝實，仿佛從未移動過。他依舊負手而立，白衣勝雪，纖塵不染。只有指尖，一縷無形劍氣悄然散去。

“你…你…”光頭刀疤臉臉上的兇獰徹底化為恐懼，如同見鬼。他眼睜睜看著兩個手下瞬間一死一殘，對方連劍都沒拔！這是什么怪物？！那點兇焰被徹底澆滅，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饒…饒命！少俠饒命！”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再不敢有半分反抗之心，“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少俠！那包裹…那包裹您拿走！只求饒小的一條狗命！”他此刻只想活命。

云澈的目光掃過地上斷腕哀嚎的幫眾和那具尸體，最后落在磕頭不止的刀疤臉身上，眼神沒有憐憫，只有一絲厭煩。

“黑煞幫？”

“是…是！我們是云州蒼梧城外黑石嶺黑煞幫的！”刀疤臉忙不迭回答，只想搬出靠山。

“哦。”云澈應了一聲，聽不出情緒。他抬步，緩緩走向那重傷的精瘦漢子。

精瘦漢子看著云澈走近，眼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深深的敬畏，掙扎著想爬起來行禮：“多…多謝少俠救命之恩！小人雷豹，沒齒難忘…”

云澈抬手虛按，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氣勁托住了他，讓他無法起身。“不必。”他聲音清冷，“何處可出山？最近城鎮？”

雷豹立刻明白這位深不可測的少年是在問路，連忙忍痛回答：“回少俠，沿著…沿著這條獸徑往東南方向，大約…大約三十里，就能出這片老林子…出去就是官道…往東五十里，就是蒼梧城！”

“蒼梧城…”云澈記下地名。

“是…是云州境內…不大不小的一個城…”雷豹喘息著補充，看著云澈淡漠的側臉，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個灰布小包裹，一咬牙，用僅剩的力氣將其抓起，雙手奉上：“少俠！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東西…是小人在斷魂崖下…一處古洞里發現的…可能是個古物…請您務必收下！”

那包裹不大，入手微沉，隔著粗布能感覺到里面是個硬物。

云澈并未推辭，目光在包裹上停留一瞬，隨手接過。入手冰涼，帶著一絲奇異的氣息，不似凡鐵。他將其納入懷中，并未立刻查看。

“少俠！小心！”雷豹忽然臉色劇變，嘶聲驚呼！

跪在地上的光頭刀疤臉眼中兇光再起！他趁著云澈背對自己接包裹的瞬間，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枚黑漆漆、刻著骷髏頭的鐵令牌，用盡全身力氣朝著云澈后心狠狠擲去！令牌破空，竟帶起尖銳的厲嘯！

“給我死！！”他臉上是瘋狂的獰笑，仿佛看到了令牌洞穿對方身體的景象。這是他壓箱底的保命暗器“黑煞令”，淬有劇毒，陰狠刁鉆！

云澈仿佛背后長眼。

在令牌即將及體的剎那，他頭也未回，只是隨意地反手向后一拂袖袍。

動作輕描淡寫，如拂去一粒塵埃。

嗡！

一股無形卻沛然莫御的罡氣驟然爆發！

那枚激射而來的“黑煞令”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氣墻，去勢戛然而止，懸停在云澈背后尺許之處，劇烈震顫！

緊接著，在光頭刀疤臉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咔嚓！

精鐵打造的令牌，連同上面陰森的骷髏頭，瞬間被那無形的罡勁擠壓、扭曲，然后如同朽木般寸寸碎裂！化作一蓬細碎的鐵屑，簌簌飄落。

“……”光頭刀疤臉臉上的獰笑徹底僵死，化為一片死灰般的絕望。最后的底牌，在對方眼中，連塵埃都不如。

云澈緩緩轉過身，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這個不知死活的黑煞幫眾身上。那眼神，平靜得讓刀疤臉靈魂都在顫栗。

“我說過，”云澈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像萬載寒冰，“你們太吵了。”

他屈指一彈。

一道凝練如實質、幾乎肉眼可見的淡青色指風，無聲無息地射出。

“不——！”光頭刀疤臉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嚎。

噗！

指風精準地洞穿了他的眉心，留下一個細小的血洞。他眼中的恐懼和絕望瞬間凝固，身體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再無生息。

云澈看也未看地上的尸體，仿佛只是隨手碾死了一只螞蟻。他走到那斷腕哀嚎的幫眾面前。

那幫眾早已嚇得屎尿齊流，看著如同殺神般的云澈，連慘叫都憋了回去，只剩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黑煞幫，在何處？”云澈問道，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黑…黑石嶺…西…西三十里…亂石澗…”幫眾魂飛魄散，結結巴巴地回答。

云澈點點頭，不再言語。指尖再次一彈。

又一道指風。

哀嚎聲戛然而止。

林間空地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濃郁的血腥味在彌漫，以及重傷的雷豹粗重的喘息。

云澈走到雷豹身邊，俯身，并指如劍，在他斷臂和后背幾處大穴快速點過。一股溫潤醇厚的“滄瀾勁”內力透入，暫時封住了流血不止的傷口，也緩解了部分劇痛。

“此地不宜久留。”云澈站起身，“能走嗎？”

雷豹感覺痛楚大減，精神一振，掙扎著爬起，雖然依舊虛弱，但勉強能站立：“能…能走！多謝少俠再次援手！”

云澈不再多言，轉身便朝著雷豹所指的東南方向走去，步履依舊從容。

雷豹咬緊牙關，踉蹌跟上。

兩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深處。

約莫一炷香后。

嗖！嗖！

兩道身影如同鬼魅般飄落在這片血腥的空地邊緣。來者是一男一女。

男子約三十許，面容冷峻，身著暗青色勁裝，背負長劍，眼神銳利如鷹。女子則年輕些，一身如雪白衣，纖塵不染，身姿窈窕，面容清麗絕倫，只是眉眼間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冰霜，氣質清冷孤高，仿佛雪山之巔的寒蓮。她腰間懸著一柄連鞘長劍，劍柄古樸，隱隱有寒氣溢出。

兩人看著地上三具死狀各異的尸體，尤其是那被無形罡氣震碎的黑煞令殘渣，冷峻男子眉頭緊鎖。

“好快的劍…不，甚至沒出劍。好霸道的內勁！”男子聲音低沉，“黑煞幫這幾個嘍啰，惹到了硬茬子。”

白衣女子清冷的目光掃過現場，最終落在地上幾點幾乎微不可察的、被踩入腐葉的淡青色水波暗紋印記上，以及空氣中殘留的一絲極其微弱、卻精純到令人心悸的奇異鋒銳氣息。她冰封般的眸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

“不止是霸道。”她聲音清冽，如同冰泉擊玉，“那氣息…很特別。”她目光投向云澈和雷豹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蘇師妹，可是發現了什么？”男子問道。

被稱作蘇師妹的白衣女子，正是名動云州的“寒玉劍”蘇映雪。她微微搖頭，并未解釋，只是淡淡道：“走吧，正事要緊。黑煞幫的人死有余辜。”

兩人身形一晃，也迅速消失在林間，方向卻與云澈他們不同。

密林再次恢復死寂，只有血腥味證明著方才的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