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格外硬，卷著廢鐵的腥氣刮過姜刃的側臉。她接住那把阿嫵給的銀匕首，刀鞘磕在牛仔褲上，發出細碎的響。后腰的尋蹤紋還在隱隱發燙，像塊烙鐵，燙得她每走一步都想起鐵籠里的鐵銹味——三年前她就是這樣，踩著血污往倉庫深處挪，以為黑暗盡頭是生路，結果撞上更濃的黑。

“別走神。”阿嫵的聲音從斜后方傳來，紅色高跟鞋踩在碎石上，響得像倒計時。她換了件黑色沖鋒衣，皮馬甲和亮片都收了起來，只露出左腰那道疤，在月光下泛著青白。“教團的人最擅長在暗處聞血腥味，你眼里的恨快溢出來了。”

姜刃沒回頭。東郊廢車場比她想象的大，廢棄的卡車堆成山，車窗玻璃碎得像滿地獠牙。遠處那輛冷藏車黑沉沉的，像頭伏在暗處的獸，正是阿嫵說的“交易窩點”。她摸了摸后腰，尋蹤紋的灼痛突然變銳——方向正是冷藏車。

“來了七個。”阿嫵突然按住她的肩，把她拽進一輛報廢面包車的陰影里。“三個守在外圍，四個在冷藏車周圍。帶頭的是副團長，左臂有薔薇花臂，你當年見過。”

姜刃的呼吸頓了半拍。她當然記得。那個男人總愛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敲她的鐵籠，說她是“最合心意的藏品”。三年前她逃出去時，他的花臂被她用碎玻璃劃爛過，沒想到現在還敢露出來。

“他手里有槍。”阿嫵從背包里摸出兩把短刃，拋給姜刃一把。“我去解決外圍，你盯住副團長。尋蹤紋發展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他們藏東西的位置——可能是交易的名單，也可能是通往老巢的地圖。”

姜刃接住短刃，刀柄的紋路硌著掌心舊疤，像在提醒她這不是夢。她看著阿嫵貓腰竄出去，黑色沖鋒衣在車堆里一閃，就沒了影，只留下一串極輕的腳步聲，和遠處突然悶住的嗚咽——第一個外圍守衛解決了。

后腰的灼痛越來越急，像有根線在往冷藏車方向扯。姜刃貼著車底往前挪，碎玻璃扎進掌心也沒知覺。離冷藏車還有五米時，她聽見副團長在打電話，聲音隔著鐵皮傳過來，黏膩得像蛇吐信：“……‘母體’快醒了，07號今晚要是能到，正好給她當開胃菜……對，教父說的，血薔薇的血最養人……”

“母體？”姜刃的指尖猛地收緊，短刃差點劃破自己的腿。這個詞她在哪聽過——好像是倉庫最深處那間鎖著的房間，每次有人進去，都會傳來女人的哭嚎，像被拔了牙的獸。

副團長突然掛了電話，朝冷藏車后喊：“老三，去看看西邊怎么沒動靜了！”

姜刃心臟驟停。她看見阿嫵的影子剛從西邊的卡車后閃出來，手里還拖著個暈過去的守衛。

沒有時間等了。姜刃猛地從車后竄出，短刃反手插進離她最近的守衛咽喉。那人的槍還沒舉起來，就軟倒在地，血濺在她的素衣上，像突然綻開的紅梅。

“誰？！”副團長猛地轉身，花臂上的薔薇在月光下扭曲。他的槍對準姜刃時，姜刃已經撲到了冷藏車側面，借著車胎掩護翻滾，短刃削斷了他握槍的手腕。

槍聲啞在喉嚨里，副團長慘叫著后退，撞在冷藏車的鐵門上。姜刃追上去，短刃抵住他的頸動脈，卻在看見他花臂的瞬間頓住了——那薔薇花紋里，竟藏著個極小的“03”印記，和阿嫵左腰的疤旁邊，那個幾乎看不清的紋身一模一樣。

“你……？”姜刃的聲音發顫，后腰的尋蹤紋突然燒起來，燙得她幾乎握不住刀。

副團長獰笑起來，血從手腕往下滴：“那個賤人？三年前就被我們喂狗了……不過她死前倒是說了句有意思的話，說07號會回來報仇，說我們都得死在‘雙薔薇’手里……”

“雙薔薇”三個字剛出口，冷藏車的門突然“哐當”一聲被撞開。姜刃回頭，看見阿嫵站在門后，手里的短刃還在滴血，她的黑薔薇紋身竟在發光，花瓣上的細血珠順著皮膚往下流，滴在地上，暈開一朵朵小紅花。

“他說錯了。”阿嫵的聲音冷得像冰，“不是喂狗，是我親手割了她的喉嚨。”

姜刃渾身一僵。后腰的尋蹤紋突然炸開劇痛，她低頭，看見那薔薇圖案的根莖正往皮膚里鉆，像要和骨頭長在一起。副團長趁她分神，突然撞開她，朝著冷藏車深處跑去，嘴里喊著：“教父！07號來了！‘母體’有救了！”

阿嫵沒追，只是看著姜刃，眼底的笑意全沒了，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黑：“現在，你還信我嗎？”

冷藏車深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音，混著女人模糊的喘息。姜刃捂著后腰，那里的疼痛已經變成了麻木，像三年前被注射鎮靜劑時的感覺。她看著阿嫵，突然明白過來——那尋蹤紋根本不是追蹤教團的，是追蹤她的。

而阿嫵，從一開始就知道“母體”是什么。

遠處傳來警笛聲，大概是剛才的槍聲引過來的。阿嫵突然抓住姜刃的手，把一樣東西塞進她掌心：“拿著這個，去倉庫最里面找‘母體’。記住，別信任何人的話，包括我。”

姜刃攤開手，是半塊薔薇玉佩，另一半，她認得——在三年前那個敲鐵籠的女人手里見過。

阿嫵轉身沖進冷藏車深處，黑色沖鋒衣的衣角掃過地上的血花，像朵突然凋零的花。姜刃站在原地，后腰的尋蹤紋還在隱隱發燙，指向她必須要去的地方。

警笛聲越來越近，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走。

因為冷藏車深處傳來的喘息聲，像極了三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