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余溫
- a血色薔薇
- 白夜09
- 1888字
- 2025-07-10 09:49:38
雨下了三天,把鐘樓的血痕沖得干干凈凈。姜刃和阿嫵走出警局時,褲腳還沾著泥,后腰的雙生薔薇沉得像墜著塊冰——總教的尸體被抬走時,根須突然滲出的血,在雨里暈成朵模糊的薔薇,像個沒說完的句點。
“檔案都封存了?!卑车穆曇艉茌p,左腰的白薔薇根須在襯衫下蜷縮著,像被凍壞的芽,“教團的據點清得差不多,但……”
她沒說下去。兩人都知道,有些東西清不干凈。17-08的記憶碎片還在皮肉下打轉:總教的書房里,有面墻的暗格,藏著上百份未激活的胚胎檔案,編號從18到100,每個名字后面都標著“備用體”。
公交站臺的燈忽明忽暗,照在濕漉漉的廣告牌上,上面的薔薇花被雨水泡得發漲,像張哭花的臉。姜刃看著阿嫵右頸的月牙疤,那里的血早就止住了,卻留了道淺粉色的印,和17-12記憶里,姐姐最后擁抱她時留下的溫度重合。
“去老地方坐坐?”姜刃的聲音壓得很低,后腰的紅薔薇根須輕輕蹭了蹭交纏的白根須,像在試探,又像在安慰。
阿嫵點點頭。
舊城區的鐘表店還開著,新店主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說受了“一位老人”的囑托,把里間的閣樓留著,鑰匙放在門口的花盆下。推開門時,銅鈴的響聲比以前悶了些,像蒙著層水汽。
閣樓的零件堆還在,月光從氣窗鉆進來,在地上投下蛛網般的影子。阿嫵坐在當年的木箱上,指尖劃過角落里的鐵盒——里面是姐姐的信,還有總教掉出的那張照片,被雨水泡得發皺,兩個小女孩的笑臉卻依舊清晰。
“她們小時候,一定很喜歡野薔薇?!卑车穆曇舭l顫,左腰的白薔薇突然發燙,17-04的記憶涌上來:總教帶著姜蘭和姜月去山坡摘花,他的手很輕,替小女兒別花時,指腹蹭過花瓣的動作,溫柔得不像個瘋子。
姜刃靠在氣窗上,后腰的紅薔薇根須順著墻縫往外鉆,纏上窗外的排水管,那里不知何時長了株野薔薇,花瓣被雨水打得半蔫,根須卻倔強地往磚縫里鉆?!案氂浀煤玫?,也記得壞的?!彼p聲說,“就像我們?!?
閣樓的地板突然吱呀響了一聲。兩人同時轉頭,看見墻角的陰影里,有只褪色的布偶,穿著件小小的白襯衫,左胸繡著朵黑薔薇——是阿嫵小時候丟的那只,17-06的記憶里,總教把它撿回來,放在培養艙的床頭,說“讓它替你姐姐陪著你”。
阿嫵走過去拿起布偶,布料已經發硬,卻還留著淡淡的樟腦味,和母親衣柜里的味道一樣。她突然想起17-12最后的記憶碎片:總教在深夜撫摸這只布偶,鳥嘴面具放在旁邊,臉上有淚痕,對著布偶說“再等等,等計劃成功,就把你們的姐姐還回來”。
“他也疼過?!卑车穆曇艉茌p,像怕驚擾了什么,“只是疼錯了方式。”
姜刃沒說話,只是走過去,從背后輕輕環住她。后腰的雙生薔薇在兩人交疊的地方輕輕顫動,十二份記憶像溫水般漫上來,有疼痛,有絕望,卻在最后都化作了暖意——09號的守護,17-01的勇敢,母親們的犧牲,甚至總教那份扭曲的愛,最終都成了滋養她們的養分。
雨不知何時停了。氣窗外面,野薔薇的花瓣上沾著水珠,在月光下閃著光,像哭過的眼睛。姜刃看著阿嫵左腰的白薔薇,那里的根須上,紅薔薇的印記越來越深,幾乎要融為一體;而自己的紅薔薇上,白印記也同樣鮮明,像天生就該長在一起。
“明天去后山吧?!苯械穆曇艉芊€,“把姐姐的信和這張照片燒了,讓她們真正安息?!?
“嗯?!卑硲?,轉過身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窩,“還要種棵野薔薇,用我們的根須當肥料?!?
姜刃笑了,后腰的根須傳來陣溫暖的悸痛。她想起母親日記里的最后一句話:“薔薇的根扎得越深,花開得越艷,因為泥土里有親人的溫度。”
閣樓的銅鈴在風里輕輕響,像在應和。月光透過氣窗,在兩人交纏的影子上投下淡淡的光,像層柔軟的紗。零件堆里的齒輪偶爾轉動一下,咔嗒聲混著彼此的呼吸,像首緩慢的搖籃曲。
她們都知道,那些記憶不會消失,根須里的疼痛也會偶爾發作,但只要身邊的人還在,只要雙生薔薇還在皮肉下相依,就沒什么好怕的。
天亮時,阿嫵把布偶放進鐵盒,和信、照片放在一起。姜刃看著她的動作,突然發現她右頸的月牙疤淡了很多,幾乎要看不見了,像被時光溫柔地撫平。
“走吧?!苯猩斐鍪帧?
阿嫵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來,燙得恰到好處。兩人走出鐘表店時,巷口的朝陽正染紅半邊天,把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朵在晨光里慢慢舒展的雙生薔薇。
舊城區的石板路上,還留著雨水的痕跡,踩上去涼涼的,卻帶著種踏實的清醒。遠處傳來賣花人的叫賣聲,野薔薇的香氣混著水汽飄過來,像在說:過去的都過去了,往前走吧。
姜刃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上,根須纏成的結在陽光下泛著微光,紅與白交織,像份永遠不會褪色的約定。
她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或許還會遇到藏在暗處的根須,或許還會被記憶的碎片刺痛,但只要彼此的溫度還在,只要這朵雙生薔薇還在心上開著,就一定能走到春天。
巷尾的野薔薇,在晨露里輕輕搖了搖,像在為她們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