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區的玻璃幕墻折射著正午的光,將方玖的影子投在地面的玉紋地磚上。這里沒有青瓦銅鈴,取而代之的是二十層的合金建筑,墻面嵌著發光的玉片,隨日照角度變換圖案——此刻正映出“1947”的字樣,是織命者一區成立的年份。
“趙隊說你要查資料,權限暫時給你開了。”林夏遞來塊透明手環,接觸皮膚時微微發燙,“檔案室在十三層,舊任務記錄都在那里。”她的制服袖口有塊磨損的痕跡,是常年握劍磨的,和許鑫雨劍鞘上的劃痕形狀相似。
檔案室的門是虹膜感應的,打開時發出極輕的嗡鳴。貨架上的檔案盒并非紙質,而是懸浮的水晶片,標簽用激光刻著年份。方玖的手環靠近“1950-1960”區域時,水晶片突然亮起,投影出黑白影像:一群穿中山裝的人在廢墟里對峙,手里的武器是纏紅繩的匕首,身后的建筑正在坍塌,鏡頭掃過門牌——“圣瑪利亞療養院”。
“那是一區最早的‘織命者’。”林夏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她正調出另一塊水晶片,“那時候還不叫這個名字,叫‘清穢人’,專門處理戰爭遺留的怨念。”影像里的中山裝男人突然轉身,側臉輪廓竟和江燁有幾分相似,“江隊的祖父就是這批人里的,犧牲在療養院副本里。”
水晶片的光突然變亮,映出 1975年的記錄:“血玉案”爆發,十二名清穢人在湘西古墓失蹤,最后只有一人帶著半塊血玉回來,檔案附的照片里,那人手里的玉牌和現在一區的制式玉牌一模一樣,只是邊緣磕掉了一角。
“這塊玉牌就是從那時候傳下來的規矩。”林夏摸著自己的玉牌,“玉碎則人亡,所以我們出任務時,都會把玉牌的感應線連在隊友手環上。”她調出江燁和許鑫雨的檔案,水晶片上的同步率曲線幾乎重合,“他們倆的玉牌是一對,能互相感應位置,上個月許姐的玉牌裂了道縫,江隊就把自己的玉牌磨了塊碎片補上去。”
方玖的指尖劃過 2010年的區域,水晶片投影出“鏡像詛咒副本”的現場——江燁背著受傷的許鑫雨從鏡面里出來,鏡面反射的影像卻停留在他們被困的瞬間,像幅永遠的剪影。檔案備注寫著:“江燁,許鑫雨,以 70%同步率強行打破鏡像規則,救下三名玩家,玉牌共振記錄存檔。”
原來他們在深海里的默契不是偶然。那些看似冷靜的算計,實則是無數次并肩作戰磨出的信任——知道對方會在銀鏈繃緊時遞來銅錢,會在寄生體撲來時守住身后的空當。
“最老的檔案在地下三層。”林夏按下電梯按鈕,金屬門映出兩人的影子,像在和過去的影像重疊,“是用古法保存的,怕磁場干擾。”
地下三層沒有燈光,只有墻壁上的夜明珠在發光,照亮一排排紫檀木柜。最中間的柜子里放著個青銅鼎,鼎里插著十二根竹簽,每根都刻著名字,末尾那根的字跡很新,是江燁的筆跡:“許鑫雨,2025年 7月,深海祭典,同歸。”
旁邊的展柜里擺著枚戒指,鉑金戒圈上刻著極小的“燁”字,旁邊放著張設計圖,是江燁三個月前提交的申請——“申請用任務積分兌換定制戒指,用于向許鑫雨求婚”,審批欄里有趙硯的簽名:“準,積分不夠可從一區公款扣”。
方玖突然想起海嘯里那枚戒指,原來不是臨時找到的,是江燁早就準備好的,連最后的告別都帶著蓄謀已久的溫柔。
離開時,他看見建筑外墻的玉片圖案變了,“1947”的字樣旁多了兩個新的光點,像兩顆剛亮起的星。林夏說那是一區的紀念方式,每個犧牲的織命者都會化作玉片上的光,永遠守著這片他們用命護住的地方。
手環在離開時自動失效,化作光點消散。方玖摸了摸口袋里的信,突然明白一區的歷史從不是冰冷的檔案,是這些名字、戒指、玉牌串起來的故事——有人把生的機會讓出去,就有人把他們的名字永遠記下來。
玻璃幕墻外的風很大,卻吹不散玉片上的光。方玖抬頭望了眼那二十層的建筑,突然覺得現代的合金與古老的玉牌并不矛盾,就像織命者的宿命,永遠是用最新的力量,守著最舊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