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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湮滅的回響

太空線:核心熔爐與節肢之舞

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和能量過載的尖嘯在環形平臺上回蕩。幽藍豎井噴涌出的能量沖擊波如同無形的重錘,將“希望”小隊成員狠狠砸向冰冷的墻壁。李哲眼前金星亂冒,頭盔面罩裂紋密布,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他掙扎著抬起頭,透過扭曲的視野,看到那豎井深處,龐大如山的陰影結構正在加速旋轉,幽藍光芒凝聚成熾白的光核,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空間站的核心,正在全功率啟動!

“咳咳…目標確認!就在下面!”工程師的聲音在破損的通訊頻道中斷斷續續,帶著劇痛和極度的亢奮。他的一條腿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罢怂仨氄怂?!”

“怎么下去?!”導航員咳著血沫,絕望地看著深不見底、能量奔流的豎井。

“走…走井壁!”李哲嘶吼著,強忍劇痛,指向那些從井口邊緣延伸而下、粗如巨蟒的能量管道?!芭手艿老氯?!快!沒時間了!”

就在這時,一陣密集的、令人頭皮炸裂的“咔噠”聲從平臺上方高聳的陰影中傳來!如同無數把金屬剪刀在瘋狂開合!

數道細長、漆黑、覆蓋著光滑幾丁質甲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穹頂的復雜結構中垂落!它們擁有反關節的、末端是尖銳鉤爪的節肢,軀干狹長,頭部是光滑的橢圓形,沒有五官,只有兩點深不見底的、吸收著周圍幽藍光芒的漆黑“復眼”!它們移動的方式詭異而迅捷,如同巨大的、致命的蜘蛛,沿著垂直的墻壁和管道無聲滑落,直撲平臺上的幸存者!

“它們來了!”戰士的咆哮聲混合著恐懼與決絕。他端起僅存的能量步槍,一道熾熱的光束射向最近的一只!

噗!光束打在漆黑的甲殼上,只留下一片焦痕,怪物只是微微一頓,速度不減反增!鉤爪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抓向戰士!戰士狼狽翻滾躲開,原先站立的地面被鉤爪撕裂出三道深深的金屬溝壑!

戰斗瞬間爆發!狹小的環形平臺成了血腥的角斗場。能量武器的光束、實體彈藥的撞擊聲、怪物節肢與金屬摩擦的刺耳噪音、人類的怒吼與垂死的慘叫混雜在一起,在空間站巨大的嗡鳴中顯得渺小而慘烈。這些“清道夫”(工程師在驚駭中給它們起的名字)速度快得驚人,甲殼堅硬無比,力量更是大得恐怖。一名隊員躲閃不及,被一只清道夫的鉤爪攔腰掃過,防護服如同紙片般撕裂,鮮血和內臟在失重環境下噴濺成恐怖的血霧!

“不!”李哲目眥欲裂,手中的電磁霰彈槍怒吼著轟在另一只撲向工程師的清道夫頭部!強大的沖擊力將其打得一個趔趄,甲殼出現蛛網般的裂紋,流出粘稠的、熒綠色的不明液體,但怪物晃了晃腦袋,復眼鎖定李哲,再次撲來!它們似乎沒有痛覺,只有純粹的殺戮指令!

“下井!快下井!”工程師拖著斷腿,將攜帶的高爆炸藥模塊死死綁在身上,對著李哲和僅存的導航員嘶吼,“我…我掩護你們!炸掉核心!這是唯一的機會!”他眼中燃燒著瘋狂與決絕的光芒,舉起一把切割焊槍,噴射出熾白的高溫等離子流,暫時逼退了近前的兩只清道夫。

李哲心如刀絞,但殘酷的現實不容猶豫。他抓住導航員的胳膊,兩人利用磁力靴和管道上的凸起,不顧一切地沿著井壁向下攀爬!頭頂傳來工程師最后的怒吼和切割焊槍的嘶鳴,以及清道夫節肢撕裂金屬的恐怖聲響,隨即被一聲劇烈的爆炸悶響打斷!沖擊波沿著井壁傳來,碎石和金屬碎片簌簌落下。

工程師用生命為他們爭取了不到十秒的時間!

淚水模糊了李哲的視線,他咬緊牙關,將悲憤化作力量,向下!再向下!導航員緊隨其后,臉色慘白如紙。下方,那旋轉的核心結構越來越清晰,熾白的光核散發著毀滅性的高溫和能量輻射,防護服發出刺耳的警報!他們必須在被烤熟或被追上之前,找到安置炸藥的薄弱點!

幾只清道夫如同附骨之疽,沿著井壁高速追來,復眼閃爍著冷酷的幽光,鉤爪撕裂空氣,距離越來越近!

**地球線:接收器的低語與犧牲的真相**

新望聚居地邊緣,工程師(地球線)帶著兩名自愿的、最熟悉荒野的河畔部族獵人,潛行在漆黑的夜色中。他們身上涂抹著掩蓋氣味的泥漿,攜帶簡陋的武器和最重要的設備——工程師用最后儲備零件拼湊出的被動信號接收器和地質掃描儀。目標:最近的一處夜魘集結區。

靠近目標區域邊緣,空氣中彌漫的惡臭和一種低頻的、令人心煩意亂的嗡鳴聲陡然增強。他們趴在一處斷崖上向下望去,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荒蕪的谷地中央,已被徹底“改造”。夜魘們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蟻,將各種金屬殘骸、巖石甚至同伴的尸體(初代饑渴者)堆砌、熔合,構建出一個巨大而丑陋的、半埋入地下的金屬結構!它像一個畸形的倒扣碗,表面布滿扭曲的管道和閃爍著不穩定紅光的節點。結構中央,一根粗大的、頂端鑲嵌著巨大不規則晶體的金屬尖刺,直指蒼穹——正是軌道上空間站的方向!谷地周圍,密密麻麻的夜魘如同守衛的士兵,沉默地矗立著,猩紅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黑暗。谷地深處,隱約可見幽深的坑道入口,通向未知的地下。

“接收器…能量增幅器…”工程師的聲音因激動和恐懼而顫抖。被動接收器的屏幕上,正瘋狂跳動著與空間站之前釋放的脈沖同源、但強度指數級放大的信號波形!“它們在建造…建造一個巨大的信號接收和放大裝置!它們在主動呼喚空間站!或者…接收更強大的指令!”

更讓他心臟停跳的是,地質掃描儀顯示,地下深處存在著一個規模驚人的、人工開鑿的空腔!其能量讀數…正在穩步上升!有什么東西,正在被喚醒!

“必須…必須毀掉它!或者至少干擾它!”工程師低吼。一旦這個裝置完成啟動,或者地下那東西出來…新望將毫無機會!

然而,如何靠近?谷地周圍是密密麻麻的夜魘!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一群大約十幾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流浪者,似乎是被火光或聲音吸引,誤打誤撞闖入了谷地邊緣!夜魘群瞬間被驚動!猩紅的復眼齊刷刷轉向闖入者!致命的嘶吼聲如同潮水般響起!

“不!”工程師身邊的獵人低呼。

但接下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夜魘們撲向了流浪者中的成年人,動作迅捷殘忍。然而,當它們面對流浪者隊伍中唯一的一個、嚇得呆立當場的小女孩時,所有撲向她的夜魘都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停住!它們圍著她,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吼,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她,卻沒有任何攻擊動作!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一個夜魘甚至伸出腐爛的手爪,似乎想觸碰她,但又在半空中停住,顯得異?!Щ??

“火種保留…只針對幼童…”工程師腦中靈光一閃,一個極其大膽、近乎自殺的計劃瞬間成型!他猛地看向身邊兩位獵人,眼中是孤注一擲的光芒:“掩護我!我需要那個孩子!”

利用流浪者闖入引發的短暫混亂和夜魘對幼童的“遲疑”,工程師和獵人如同離弦之箭沖下斷崖!獵人用精準的骨箭和涂抹了強效鎮靜劑的吹箭(對夜魘效果甚微,但能短暫干擾)吸引外圍夜魘的注意。工程師則不顧一切地撲向那個嚇傻的小女孩!

“別怕!跟我走!”工程師一把抱起女孩,轉身沖向那個巨大的、正在嗡鳴的丑陋接收器!他的目標不是摧毀(那需要炸藥,他們沒有),而是核心的信號增幅晶體!

夜魘群徹底狂暴了!它們可以容忍幼童存在,但絕不允許她靠近“圣物”!尖銳的嘶吼震耳欲聾,無數夜魘放棄追殺獵人,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向工程師!最近的幾只利爪已經撕裂了他的后背!

劇痛幾乎讓工程師昏厥,但他死死抱著女孩,爆發出最后的力量,沖到那巨大的金屬尖刺下!他用盡全身力氣,將懷中那個還在啜泣的小女孩,高高舉起,推向尖刺頂端那塊巨大、閃爍著危險紅光的信號增幅晶體!

“抓住它!!”工程師嘶聲力竭地吼道,鮮血從他口中涌出。

小女孩被這瘋狂的舉動嚇懵了,下意識地伸出小手,按在了冰冷的晶體表面——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絕望、恐懼、純真和求生本能的強烈生物電脈沖,通過小女孩的身體,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巨石,猛烈地沖擊著精密的信號增幅晶體!晶體內部本就不穩定的能量場瞬間發生劇烈畸變!紅光瘋狂閃爍,發出不堪重負的“噼啪”聲!

整個接收器結構劇烈震顫起來!表面那些閃爍的節點紛紛爆裂!強大的能量反噬順著接收器結構向下傳導,直沖地底深處!

**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從地底傳來,整個谷地劇烈搖晃!接收器核心的晶體猛地炸裂開來,刺眼的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閃電,瞬間吞噬了工程師、小女孩和附近幾只夜魘!谷地中央被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接收器主體結構扭曲變形,冒著滾滾濃煙,徹底癱瘓!

工程師在最后的閃光中,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按下了隨身攜帶的、與新望唯一殘存的有線通訊節點的發送按鈕。一條夾雜著強烈干擾的、斷斷續續的信息,伴隨著他犧牲前的最后感知,傳回了新望:

**“…接收器…破壞…地底…未完全喚醒…核心…坐標…星圖…火種…規則…陷阱…”**

信息戛然而止。

**太空線:湮滅之光**

井壁之上,李哲和導航員在熾熱的氣浪和致命的輻射中艱難攀爬,身后是緊追不舍的、索命的清道夫。導航員的腿部被一只清道夫的鉤爪擦過,防護服撕裂,鮮血直流,動作明顯遲緩。

“快到了!左側!那個能量節點!”李哲指著核心結構側面一個劇烈脈動、散發著不穩定光芒的凹陷處,那是工程師犧牲前在混亂通訊中最后指出的、理論上最脆弱的能量耦合點!

導航員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瓣犻L!炸藥給我!你槍法好!掩護我!”他不等李哲回答,一把奪過沉重的炸藥包,用盡最后的力氣,借助磁力靴猛地蹬離井壁,如同撲火的飛蛾,撲向那個致命的能量節點!

“不——!”李哲的嘶吼被引擎的轟鳴淹沒。他只能端起武器,將所有的怒火和悲痛傾瀉向緊追導航員的那幾只清道夫!電磁霰彈在狹窄空間內轟鳴,暫時阻滯了它們的追擊。

導航員成功撲到了節點上!他用切割工具瘋狂破壞著節點外殼,試圖將炸藥塞入最深處!高溫灼烤著他的防護服,警報聲凄厲無比!

一只清道夫突破了李哲的火力網,鋒利的鉤爪撕裂空氣,狠狠刺向導航員的后心!

千鈞一發!李哲猛地甩出身上的最后一枚電磁脈沖手雷!手雷在清道夫和導航員之間炸開!無形的脈沖風暴瞬間癱瘓了清道夫的電子感官(如果有的話)和運動能力,讓它僵直了一瞬!鉤爪擦著導航員的頭盔掠過,留下深深的凹痕!

就是這一瞬!導航員成功將高爆炸藥塞進了節點深處,啟動了倒計時!

“隊長!走!”導航員用盡最后力氣嘶吼,身體因輻射和高熱開始抽搐。

李哲雙眼赤紅,毫不猶豫地轉身,啟動磁力靴最大功率,沿著管道向上瘋狂攀爬!身后,是導航員釋然的笑容和瞬間被幾只恢復的清道夫淹沒的身影,以及…那開始瘋狂閃爍的倒計時紅光!

轟——?。。。。。?!

比太陽更耀眼的光芒在豎井底部爆發!無法形容的恐怖能量沖擊波如同毀滅的狂潮,向上席卷!堅固的井壁如同紙片般扭曲、撕裂、融化!緊追李哲的清道夫瞬間被汽化!李哲只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后背,將他如同炮彈般向上轟飛!意識在劇痛和強光中徹底沉入黑暗…

**雙線回響:碎片與余燼**

不知過了多久,李哲在劇烈的顛簸和刺耳的警報聲中恢復了一絲意識。他發現自己躺在一艘嚴重受損、冒著電火花的救生艙里。艙壁屏幕一片雪花,只有導航系統還殘存著一點功能,顯示著混亂的星圖和一條自動設定的、遠離爆炸點的逃生軌跡。空間站呢?他掙扎著看向舷窗。

舷窗外,是破碎的景象。龐大的空間站主體并未完全毀滅,但其核心區域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邊緣流淌著熔融金屬的恐怖豁口!幽藍的光芒徹底熄滅,只有爆炸殘留的暗紅色余燼在真空中無聲燃燒。無數碎片如同失血的魚群,從豁口中緩緩飄散出來。那艘“破曉號”穿梭艇,早已不知所蹤。

任務…完成了嗎?李哲不知道。巨大的悲痛和身體的劇痛讓他再次陷入昏迷。救生艙拖著濃煙,在死寂的太空中滑向未知的黑暗。

新望聚居地,指揮所內一片死寂。艾米緊握著工程師犧牲前傳回的信息碎片,淚水無聲滑落。信息雖然破碎,但關鍵詞觸目驚心:“接收器破壞…地底未完全喚醒…星圖…火種規則陷阱…”

屏幕上,被動探測器捕捉到軌道上那場驚天動地爆炸的微弱閃光。緊接著,更令人心悸的事情發生了:那些原本在荒野中集結、或在谷地廢墟里徘徊的夜魘,如同被切斷了提線的木偶,成片成片地僵直、抽搐,然后轟然倒地,徹底失去了活性!猩紅的眼睛黯淡下去,仿佛從未被點燃。

“它們…它們死了?”副手難以置信地看著哨兵傳回的影像。

艾米擦去眼淚,看向工程師犧牲前最后堅守的簡陋分析室。那里,一臺依靠物理線路連接的、屏幕布滿裂紋的終端機上,正緩緩滾動著工程師破解出的、最后也是最關鍵的一段信息——那是一張殘缺的星圖碎片,以及旁邊幾行冰冷的、非人類的注解字符:

**“實驗場:地球-7(迭代β)-狀態:中止(樣本群組A/B沖突變量失控,關鍵觀測節點‘收割者搖籃’未激活即損毀)**

**“回收優先級:低(‘火種’樣本群B型存續)**

**“觀測結論:該樣本群在極端壓力下展現出不可預測的破壞性及對基礎規則的局部利用能力…記錄歸檔至‘湮滅’數據庫…**

**“建議:轉移觀測資源至‘地球-7(迭代γ)’預備場…”**

艾米的目光死死盯住最后一行字:“‘湮滅’數據庫…”工程師用生命換來的,不止是短暫的喘息,更是指向敵人真正命脈的鑰匙——那個記錄著所有“失敗”實驗和樣本數據的核心數據庫!以及…那如同詛咒般不斷重復的“迭代γ”。

她抱起終于安然入睡的小雨,望向窗外?;囊吧希刽|的尸體堆積如山。劫后余生的人們開始小心翼翼地走出圍墻,臉上是茫然和一絲虛弱的希望。但艾米的心中,沒有絲毫輕松。她仿佛看到,在宇宙的某個角落,冰冷的“目光”已經移開,投向了下一個被標記為“地球-7(迭代γ)”的、尚不知情的藍星。

而李哲,他承載著所有犧牲者的絕望與憤怒,正漂流在冰冷無垠的星海之中。他懷中的救生艙導航儀深處,一段被加密的、來自空間站核心爆炸前最后幾秒的混亂數據流,正悄然解碼,投射出一幅更加宏大、更加令人絕望的星圖——那上面,閃爍著無數個“地球-X”和更詭異名稱的光點,而他們剛剛逃離的“湮滅”空間站,只是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節點。

黑暗的宇宙中,湮滅的回響漸漸平息,但更深的陰影,已然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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