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抽煙的路衛東聽見動靜后，沒好氣地站起來破口大罵。

罵完還不解氣，他狠狠地咳嗽了兩聲。

一把把手里燃到一半的煙頭扔到了地上，踩了幾腳才緩口氣坐下。

路富華被嚇住了，也挨了頓吵，不敢再鬧，抽泣著站起身，默默把書包背了起來。

灰溜溜地往自己房間里走。

“那我媽在哪！”

路富華怒氣沖沖地問道。

路衛東站在院子中央，皺著眉頭，一手還端著煙袋鍋子。

他抬了抬手里的煙桿，不耐煩地朝西屋指了一下。

“她在屋里和你姐睡大覺呢！”

路衛東語氣冷淡。

“你自己去問，到底要不要吃飯，這個家還要不要過了！一天天的，誰做飯誰不做飯你們自己看清楚了?！?

路富華一頭霧水地愣了一瞬。

隨即咬牙切齒跺了跺腳。

他轉身大步朝母親沈翠芬住的屋子走去。

推開屋門，果然看見母親和大姐路秀薇靠在床上休息。

他頓時更加惱火。

路富華沖上前，一把掀開了蓋在她們身上的棉被，大聲地喊道：“媽！大姐！你們還不做飯，是打算餓死我嗎？家里就這么過下去了嗎！你們到底還過不過?。　?

難得可以躺一會兒的沈翠芬突然被驚醒，一肚子的疲累與不滿一下子爆發出來。

她霍地一下坐起身，瞪著眼看著兒子路富華，二話不說伸手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拉到跟前，一只手迅速扯下他褲子查看下面是否真沒有問題。

確認沒有異樣之后，她揚起手掌對著路富華的屁股啪啪地扇了幾下，下手又狠又快，毫不留情。

“沒良心的小崽子！”

她邊打邊罵。

“你怎么就沒看到你媽受了傷！”

接著，她情緒激動地質問著：“吃吃吃，你就知道張嘴等飯吃！我們路家的人都死絕了嗎？非得老娘一個人忙上忙下！沒我沈翠芬做飯，你們就得餓成狗？”

說完還嫌不解氣，繼續斥責道：“還是說你們路家人壓根沒人管教，離了女人就不會娶媳婦不會活下去？”

門外站著的三男人聽得清清楚楚。

聽到這句話后一個個臉憋得通紅。

要說這路富華自小性格怯懦膽小。

小時候有疝氣都不敢吭聲，忍了好幾天才露餡。

后來還是沈翠芬注意到不對勁兒，才連夜背著兒子去了縣醫院檢查救治。

那天剛好碰上下著暴雨天氣惡劣得很。

路上也沒有一輛車能夠叫上幫忙。

為了救兒子，沈翠芬在黑夜里咬緊牙關背著他往醫院趕，摔了好幾跤磕磕碰碰全是傷痕也沒停下來歇歇。

整整走好幾個鐘頭才到了地方。

結果一到那兒才發現是小子偷桃子爬樹摔了下來，以為是因為跌倒所以疼，根本不敢告訴別人一聲。

那時候沈翠芬一邊心疼，又一邊恨鐵不成鋼。

可如今長大了這小子反而怪上了親媽，說是她耽誤了自己的人生幸福，讓自己沒了父親也成了廢人。

從此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差，連基本的孝心都不見了。

明明挨揍的是屁股。

可路富華臉上卻燒得火辣辣的。

那火辣辣的感覺從臉頰一路燒到了耳朵根。

都十歲的人了，還當眾被人脫褲打，實在丟死人了。

圍觀的人雖然早散了。

但那一道道目光，就像釘子一樣扎在他后背上。

提起褲子，他就哇的一聲哭了。

他也不顧地上是不是干凈，抓起衣服就往腰上胡亂一系，轉身跑回了房間。

門哐的一聲撞上，房間里只剩下壓抑不住的抽泣聲。

“媽，富華現在年紀不小了。”

路秀薇低聲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為難。

“以后再惹事，也不能這樣罰他了。”

路秀薇略顯尷尬。

她一邊說話一邊低頭看向母親的手。

沈翠芬輕輕點了下頭。

她的眼神望著房門的方向。

“也好，聽你的安排。你餓了吧？媽煮碗面給你吃。”

她收回目光，笑著說道。

這一世，雖說路富華曾經渾蛋透頂，但現在還只是個孩子。

看他是安全的，沈翠芬也放寬了心。

雖然過去的事讓人揪心不已，但她相信只要守住這孩子的成長，一切都會慢慢好轉起來。

路秀薇按住正打算起身的母親。

她的動作很輕，生怕碰疼了對方，語氣也柔了許多。

“媽，讓我去就好?！?

“媽，你先躺著歇著，我去就行了?！?

她說著已經起身，準備走向廚房。

她早就想去做點吃的了，但那只手一直就被沈翠芬攥著不肯放。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總覺得沈翠芬對她特別在意。

這份感覺在心中盤旋許久，卻又無從說起。

“你來燒火吧，我來做飯。”

路秀薇回頭看了一眼，對著母親露出微笑。

沈翠芬搖搖頭，沒有答應。

她緩緩起身，腳站穩了才說：“還是我在灶臺上做更熟手些?！?

兩個人一起進了廚房。

屋外陽光正好，照在炊煙升起的一側。

看到沈翠芬進來了，路衛東冷笑了兩聲，嘟囔道：“瘋完了不還得老老實實回來做飯。”

他說這話時眼睛沒抬一下，手里削著一根樹枝，削得有些用力。

趙老太邁著小碎步從屋子里出來。

她邊走邊整理自己褶皺的衣襟，神情焦急。

“衛東，你爸拉肚子了，趕緊去叫那個死丫頭來換人！”

路衛東眉頭一皺，臉上滿是嫌棄。

他放下手里的刀，嘴里不耐煩地回道：“讓富全去喊！我懶得搭理她?！?

路富全平日里那張臉也紅腫著，聽后連連擺手。

他縮著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怕什么似地說：“我才不愿意跟她說話！”

他又不傻，上次被她打了一下，好幾天都沒緩過勁兒來。

明天還跟彩鳳約好了一塊去鎮上。

到時候還要去買新衣服、逛集市，這可是他盼了好久的事情。

要是挨頓揍可怎么辦？

那不僅去不了鎮上，恐怕連床都起不來，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

路衛東一腳踹在路富全屁股上，動作又狠又突然。

“你去！今天就你還沒被打過，別想躲過去！”

路富全揉了揉被踢疼的部位，一臉委屈地縮了縮脖子，慢慢悠悠地站起身來。

他一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邊低著頭往廚房走。

廚房里，沈翠芬氣呼呼地舀了一勺豬油倒進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