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沉冤昭雪
- 一只復仇的眼睛
- 五月木白
- 3647字
- 2025-07-09 15:16:51
春節過后,恨意驅使著我,回到了衛莊的新房。
腐壞的檀木氣息混著汗臭的體味撲面而來,雕花鐵門后的世界像個藏污納垢的黑洞。
衛莊癱在真皮沙發上,胡茬瘋長如野草,煙灰缸里堆滿半截煙蒂,猩紅的火星明明滅滅,恰似他眼底將熄未熄的欲念。
三月八日的雨絲纏在防盜網上,蘭媚踩著十厘米高跟鞋撞開房門,貂絨大衣下擺甩出濃烈的古龍香水。
衛莊觸電般彈起,滿心歡喜的跑到衣柜翻出鎏金鏈條包:
“媚媚,香奈兒最新款……喜歡嗎?”
“喜歡啊,老公,你愛我嗎?”
蘭媚尾音拖著蜜糖般的顫音,指尖勾著衛莊領口來回摩挲。
衛莊喉頭一緊,二話不說將人摟進懷里:
“那還用說?當然是愛了。”
蘭媚突然仰起臉,眼尾亮晶晶,閃爍出狐貍般狡猾:
“那你能給我錢嗎?”
“好啊,要多少?”衛莊心里一緊,下意識應著。
“500萬。”
“你要這么多錢干嘛?”
衛莊猛地清醒,指尖的溫度瞬間冷卻。
蘭媚從他懷里掙脫,挺直腰板:
“我準備把按摩店做成品牌連鎖,總不能一輩子窩在小店里。”
“我沒有這么多錢啊。”
衛莊后退半步,后背撞上玄關鞋柜。
“怎么可能?”
蘭媚冷笑出聲,睫毛下眉眼射出貪婪的目光:
“韓圓去世的各種賠償就300多萬,你公司每年還有100多萬盈利,會沒錢嗎?”
她逼近兩步,高跟鞋重重碾在地板上:
“別把我當韓圓那樣單純好騙!”
蘭媚原本含情脈脈的眉眼驟然豎起,像炸了毛的野貓,將剛進門時的柔媚撕得粉碎。
“媚媚,那些錢都買房子和裝修了,現在手里真沒這么多現金。”
衛莊搓著手,臉上展現一副強制壓抑的隱忍。
“那就把買的兩套房子抵押了”。
蘭媚踩著十厘米的細高跟逼近,看著她的猩紅指甲,頭也不抬。
“這...!”
衛莊剛開口,蘭媚的手機響了起來,憑感覺,我覺得那是一通不尋常的電話,意念一動,我把蘭媚的手機免提打開了,一個有些嘶啞的男聲響起:
“媚媚,錢到手了嗎……?”
空氣瞬間凝固,衛莊太陽穴突突直跳,盯著蘭媚驟然慘白的臉,胸中騰起滔天怒火:
“好啊,原來你和外面的野男人合起伙騙我的錢!”
他脖頸青筋暴起,高亢變調的的聲音如深夜中響起的驚雷:
“你進門那刻我還想著,只要你回來我既往不咎,沒想到你這么惡心和齷齪!”
“我惡心和齷齪?
蘭媚突然仰頭大笑,笑的花枝招展,魅惑四溢:
“看看你那副人模狗樣,我找男人怎么了?總比你謀財害命強!”
“住口!我做那些還不是為了咱們的將來?”
衛莊猛地拍向茶幾,玻璃杯中水驚恐的四濺。
蘭媚目不斜視的把玩著手機鏈條:
“想讓我閉嘴?簡單,500萬,一分不少。”
做夢!一分都別想拿到!”
衛莊胸膛劇烈起伏,死死盯著她猩紅的指甲。
“好,你等著...”
蘭媚將手機甩進包里,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一串急促的聲響,摔門離去。
衛莊僵在原地,緩緩滑坐在真皮沙發上,指節深深嵌進沙發扶手。
客廳里吊燈的冷光越發清冷,我殘缺的靈識抱著虛無的雙臂,坐山觀虎斗,沒有眼眶的眼球中充滿了快意恩仇的痛快。
......
后面蘭媚又上門找幾次衛莊要錢,已撕掉遮羞布,所以每次索要也就赤裸裸了,最后一次,蘭媚急放狠話了:
“衛莊,你這些錢怎么來的,我清楚得很。最后問你,給不給?”
她指甲很悠閑很有節奏的敲點著沙發扶手。
“不給!”
衛莊拍案而起,滿臉怒意。
蘭媚嗤笑一聲摸出手機,錄音播放鍵按下,沙啞男聲從里面傳出:
“媚媚,后天暴雨,我讓韓圓穿那雙滑鞋去高速路......大羅神仙也難活。”
“賤人!”
衛莊如激怒的野獸撲上前,將她抵在墻角,蘭媚仰頭大笑:
“想殺我,殺啊!錄音我存了十份,今晚我不回家,我朋友就帶證據去警局,你也活不了!”
衛莊松手癱坐地上,蘭媚整理好衣領,對著鏡子補好口紅,彎腰逼近他:
“念在夫妻一場,給你五天,五天后不見 500萬,錄音就送警局。”
她直起身,在玄關處回眸一笑,紅色高跟鞋跟碾過他掉落的婚戒:
“親愛的,慢慢籌錢哦。”
房門重重合攏,衛莊痛苦的嗚咽聲在空蕩蕩客廳詭異的回響
我透明的虛影在月光下恣意舒展,快意如飲烈酒,我的血海深仇終于看見血色終章的曙光了
接下來的日子,衛莊像被抽走了魂的空殼。
泡面桶在墻角堆成歪斜的塔,白酒的強烈的酒精味混著汗酸,把整個屋子腌成發酵的沼澤。
他對著漆黑的電視屏幕一坐就是整夜,晨光爬上他亂如鳥窩的頭發時,才裹著餿味的棉被滾回床上,胡茬瘋長,指甲縫里嵌滿泡面殘渣,活脫脫一具行走的腐尸。
直到第四天下午,刺眼陽關照到床頭時,衛莊突然從床上彈起,動作利索得嚇人。淋浴噴頭的水聲里,他用剃刀刮去滿臉頹唐,發膠將亂發梳得一絲不茍,藏青色西庫白色的襯衣裹著消瘦的身軀,往日斯文的樣子又回來。
然后下樓開車,我如影隨形。
轎車穿越城市的繁華和一邊綠色生機盎然草地。
當導航播報“前方三公里進入 XX高速”時,我明了,這是通往他老家的路。
“不是清明,不是祭日,他到底要干什么?”
當應急車道的警示樁出現在視野里,楊樹粗糙的樹皮還如一年前般斑駁,記憶瞬間洪水般涌進了我殘缺靈識,那股強烈怨恨和不甘,在我那只沒有眼眶的透明眼中化成鋒利的利劍。
車子還停在去年停在應急車道中。
衛莊下車時的腳步虛浮,卻對著柏油路面重重叩首,額頭沾滿碎石與塵土,像極了當年他在婚禮上,信誓旦旦說一生守護時的深情模樣。
我懸在斑駁的楊樹枝頭,透明的瞳孔里翻涌著滔天巨浪。
“可笑的懺悔,遲來的贖罪,這幾滴廉價的眼淚,如何能洗清沾滿鮮血的雙手?”我的憤怒與悲涼化作無形的漩渦,將這片承載著我死亡的高速公路,攪成永不褪色的人間煉獄。
轎車輪胎碾過曾經滿是血跡高速路,衛莊開車打道回府,在他媽媽樓下嘎然而停。他扯松領帶沖上樓,防盜門打開的瞬間,立在門口的衛莊眼圈發紅:
“媽,我要去自首。”
“當啷”一聲,衛莊媽媽的桃木拐杖脫離那只布滿皺紋的手:
“瘋了?你大好前程不要了?”
“我撐不下去了!”
衛莊雙手無助插進頭發中。
“蘭媚拿著錄音逼我,明天拿不出 500萬,就把我送進監獄!”
媽媽踉蹌著扶住桌角:
“早就覺得那是只狐貍,都怪媽,看你陷進去,沒有及時阻止你……”
“是我鬼迷心竅!”
衛莊癱坐在沙發,雙手依舊死死揪住頭發,嗓子里發出無法壓抑的嗚咽:
“貪圖她的年輕漂亮,我親手把韓圓推下地獄……現在連做夢都看見她渾身是血站在床頭!”
一陣死寂后,衛莊媽媽顫抖著伸出手,想撫上兒子的臉,卻在半空僵住:
“就沒有別的法子?比如……”
她壓低聲音,渾濁的瞳孔里閃過一絲狠厲:
“像對付韓圓那樣……”
“別說了!”
衛莊猛地起身,雙手如瘋子般的捂住耳朵。
“韓圓出事那晚,我總能聽見嬰兒啼哭!和蘭媚一起后,我總是看見詭異眼球,我早就完了……”
他又重新跌坐沙發中,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自首,或許還能睡個安穩覺。”
衛莊的媽媽不再言語,兩行濁淚快速滾落:
“是媽沒教好你……”
淚水混著鼻涕滴落在衛莊腳邊,洇濕了這場血色懺悔。
......。
晚霞籠罩著整個車身,衛莊手握方向盤堅定的往前駛去,后視鏡里,他媽媽追著車子哭喊的身影,很快成了模糊的碎片。
到了警局,衛莊交出來手機、解下皮帶、手表,掏空了所有的口袋,仿佛要剝掉這身沾滿罪孽的皮囊。
在審訊室,他倒豆子般一口氣把所有的罪狀,一一如實交代:
“我殺了韓圓。”
衛莊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墻角的監控攝像頭上:
“韓圓去世半年前買好了 100萬的意外保險,受益人寫的是我。”
“那雙鞋底帶疏油層的孕婦鞋,是找南方工廠定制的,遇水比冰面還滑。”
當提到死亡賠償放棄說明時,衛莊臉上布滿明顯的懺悔:
“火化前騙她爸爸在空白紙上簽字,用來套打放棄死亡賠償說明。”
“300來萬賠償金,我全拿去還購置新房了,我愿意把新房抵押出售!”
審訊室的空調發出低沉的嗡鳴,衛莊的供述像決堤的洪水,裹挾著腐臭的真相奔涌而出。
誰能想到,衛莊和蘭媚這對豺狼竟互相撕咬時,衛莊也留了后手!
衛莊自首后,冷笑著將一只錄音筆丟在在審訊桌上,蘭媚惡狠狠的勒索話語,字字如刀。
三天后的清晨,蘭媚踩著十厘米高跟鞋扭著腰出門時,卻被突然沖出的警察戴上了銀亮的手銬。
她精心描畫的眉毛瞬間擰成麻花,尖叫聲刺破小區的寧靜:
“衛莊你個王八蛋!”
警車呼嘯而去時,我透明的虛影在半空翻了個跟頭,痛快的情緒如沸騰的巖漿,高興得每個虛無的細胞都在手舞足蹈。
我迫不及待地飄回警局,正撞見兩個警察把保溫杯重重擱在桌上。
“要我說,衛莊這小子是狗急跳墻!”
年輕警員晃著監控錄像的光盤:
“韓圓她爸咬死沒簽過放棄賠償書,李青云送來的鞋子檢測報告也出了,鞋底疏油層超標五十倍!”
“可不是!要不是李青云盯著,這案子還得拖!”
老警員猛灌一口濃茶,熱氣氤氳中,我仿佛又看見李青云熬夜翻找證據的模樣,眼眶突然泛起酸澀,若有來世,定要跪謝這份肝膽相照!
雨幕突然傾盆而下,我迎著冰涼的雨絲舒展我的虛影。
雨水沖刷著街道,也沖刷著我蒙塵的冤屈。
一個月后的宣判日,法庭外的陽光格外刺眼。
當法官莊重宣讀:
“衛莊犯故意殺人罪,念其自首,判以無期徒刑;其購買的意外保險因犯罪行為獲取的賠償金全部如數返回保險公司。韓圓及其胎兒交通事故的賠償金,全部歸屬其父母名下!”
“蘭媚犯勒索罪,判以十年徒刑!”
“衛莊和蘭媚的婚姻存在欺詐、脅迫,應受害人衛莊的主張即日起撤銷雙方婚姻!”
父母在旁聽席泣不成聲,而我懸在國徽下,看著賠償金轉賬記錄緩緩流入父母賬戶,終于化作一縷釋然的風。
善惡到頭終有報,這場用血淚寫成的真相,終究沒被烏云永遠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