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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爺子的深夜召喚

凌晨兩點十七分,蘇晚是被指節叩門聲驚醒的。

她原本蜷在飄窗上打盹,懷里還抱著母親的日記本。

敲門聲像根細針,刺破了深夜的寂靜,她猛地坐起,日記本“啪“地掉在地板上,泛黃的照片從內頁滑出——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正低頭逗弄嬰兒,背景臺歷的“1999年3月17日“被月光鍍了層銀邊。

“顧太太。“趙秘書的聲音透過門板滲進來,帶著深夜特有的沙啞,“老爺子請您過去。“

蘇晚的指尖在照片上頓住。

嫁入顧家三年,她只在婚禮上見過顧老爺子一面——那時老人坐在主位,目光掃過她時像在稱量什么,最后只說了句“淮深眼光不錯“。

此后三年,哪怕顧淮深頻繁帶她出席晚宴,老人也再沒露過面,直到三個月前突然傳來病危消息。

“知道了。“她應了一聲,彎腰撿起照片塞進日記本,動作平穩得像是處理急診室的病歷。

藏在床墊下的日記本硌著膝蓋,她摸到邊緣磨損的皮面,想起白天周主任發來的消息:“國際調查組申請國家衛健委介入“。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心臟再生技術“幾個字,那是母親日記本里被反復圈畫的重點。

套上件藏青針織外套時,蘇晚瞥見鏡中自己的眼睛——眼尾微挑,瞳孔里映著床頭燈的暖光,像淬了層冷霜。

她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這才打開門。

趙秘書立在門口,黑色西裝褲線筆挺,見她出來便側身:“車在庭院等您。“

兩名黑衣保鏢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轉角,陰影里只看得見墨鏡的反光。

蘇晚跟著趙秘書下樓,木樓梯在腳下發出“吱呀“聲,像極了父親病房里那臺老座鐘的擺錘。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顧淮深三天前以“避免泄密“為由收走了,但她在白大褂內襯縫了個暗袋,藏著微型錄音筆。

庭院的風卷著桂花香撲過來,蘇晚裹緊外套。

顧家主樓的燈全亮著,三樓病房的窗戶透出暖黃光暈,像黑夜里一盞不穩的燭火。

推開門時,消毒水味混著中藥苦香撲面而來。

顧老爺子半躺在輪椅上,后背墊著鵝絨靠枕,面色灰敗得像浸了水的舊報紙,可那雙眼卻亮得驚人,像兩把淬過毒的刀。

“晚晚來了。“老人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玻璃,“坐。“

蘇晚拉過離輪椅兩步遠的木椅,脊背繃得筆直。

她注意到床頭柜上擺著未拆封的胰島素筆,旁邊壓著份《顧氏集團近三年醫療產業布局》,封皮上還沾著咖啡漬——顯然是剛被人匆忙收起來的。

“你媽媽當年太天真。“老爺子突然開口,枯瘦的手指敲了敲那份文件,“以為醫學能脫離權力生存。“

蘇晚的睫毛顫了顫。

母親蘇靜宜是心臟外科專家,十年前在實驗室猝死,警方定性為“突發心梗“,但她在母親日記本里發現過“顧氏醫療“的字樣,還有張被撕碎的合作協議。

此刻她盯著老人渾濁的眼珠,喉嚨發緊,卻還是用最平靜的語氣問:“那您認為呢?“

“我?“老爺子笑了,嘴角扯出道極淺的紋,“我只知道,手術刀再快,也快不過資本的刀。“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保鏢要上前,被他抬手制止。

等喘息稍平,他盯著蘇晚的眼睛,“我今天找你來,就想問一句——你是要毀了顧家,還是要救它?“

蘇晚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昨夜顧淮深摔在她面前的離婚協議,想起父親ICU里每日一萬二的賬單,想起母親日記本最后一頁用血漬寫的“小心沈清漪“。

此刻老人的問題像把刀,她卻反而鎮定下來,甚至露出絲淡笑:“如果我說,我想讓醫學回歸本質呢?“

老爺子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盯著蘇晚,像是要透過這張年輕的臉看見另一個人的影子。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監護儀的“滴滴“聲突然變得刺耳。

就在蘇晚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老人突然低聲說:“沈清漪的死不是意外。“

蘇晚的呼吸一滯。

沈清漪是顧淮深的母親,三年前在瑞士墜崖,顧淮深曾說那是“意外“。

可此刻老人的話像顆驚雷,她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監護儀:“您說什么?“

“但也不是你想的那種陰謀。“老爺子的聲音更輕了,“她......自己選擇了這條路。“

“爸!“

門被猛地推開。

顧淮深站在門口,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領帶松了兩顆,額角還沾著碎發——顯然是從公司趕回來的。

他的目光掃過蘇晚,又落在父親身上,聲音里帶著少見的怒意:“大半夜叫她來做什么?

她已經夠危險了。“

“坐下。“老爺子的聲音突然沉下來,像敲在青銅上的鐘,“你太像你媽了,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他轉向蘇晚,“你可以繼續查,但記住——“他指節叩了叩床頭柜,“有些真相說出來,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

顧淮深大步走到輪椅旁,伸手按住父親的肩膀:“您該休息了。“他的動作很輕,可指節泛白,“趙秘書,送蘇醫生回去。“

蘇晚起身時,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她經過顧淮深身邊時,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著淡淡尼古丁——他最近壓力大時總會躲去陽臺抽煙。

此刻那味道像根刺,扎得她鼻頭發酸,她卻垂著眸,只說了句:“麻煩趙秘書。“

回別墅的路上,保鏢走在前面,趙秘書跟在她右側半步。

走廊的壁燈在頭頂投下暖黃光暈,蘇晚盯著自己的影子,突然放慢腳步。

“顧太太?“趙秘書出聲詢問。

蘇晚轉身,指尖快速將張紙條塞進他袖口:“剛才在老爺子書房,窗臺上有串數字。“她壓低聲音,“可能是您要找的賬戶代碼。“

趙秘書的瞳孔縮了縮,手指下意識摸向袖口。

他盯著蘇晚,目光里翻涌著復雜情緒——有驚訝,有警惕,還有絲她讀不懂的東西。

最終他只是點了點頭,聲音輕得像嘆息:“知道了。“

回到房間時,月亮已經西斜。

蘇晚鎖好門,摸出藏在枕頭下的另一張字條——是她趁顧淮深扶老爺子去衛生間時,從床頭柜縫隙里抽出來的,上面用藍黑鋼筆寫著:“賬戶密碼,是你的生日。“

她捏著字條坐在床沿,月光透過窗紗灑在臉上。

樓下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應該是顧淮深回公司了。

床頭柜上的電子鐘跳到三點十七分,和母親照片里的臺歷日期分毫不差。

庭院里的風突然大了些,吹得窗欞“咔嗒“響。

蘇晚聽見主樓方向傳來模糊的說話聲,像是顧老爺子在喃喃:“清漪啊,你女兒比你更難對付......“

她低頭看手里的字條,“你的生日“四個字在月光下泛著淡藍。

母親的生日是3月17日,和照片里的臺歷日期吻合。

蘇晚突然想起,顧淮深的生日也是3月17日——三年前他們領證那天,他說“3月17日是個好數字“,她當時只當是巧合。

此刻她摸著字條上的字跡,突然笑了。

那笑里帶著點苦澀,又帶著點釋然——原來有些答案,早就藏在最顯眼的地方。

她把字條和日記本一起塞進床墊下,轉身時瞥見鏡中自己的影子。

月光落在她眼尾,把睫毛的影子投成道淡青色的疤。

可那雙眼卻亮得驚人,像黑夜里突然燃起的火,燒得所有偽裝都支離破碎。

窗外的梧桐葉還在沙沙作響,遠處傳來第一聲雞啼。

蘇晚躺回床上,望著天花板輕聲說:“媽,這次換我來。“

而在主樓病房里,顧老爺子望著窗外的星空,枯瘦的手攥著張泛黃的照片——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抱著嬰兒,背景臺歷清晰顯示著“1999年3月17日“。

他摸了摸照片上女人的臉,低嘆:“靜宜啊,你看,當年我們爭得頭破血流的東西,孩子們倒要自己找答案了......“

夜風卷著桂花香穿過窗縫,將老人的話揉碎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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