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盯著電腦屏幕上剪輯完成的30秒音頻，鼠標懸在“發送“鍵上足有三分鐘。

凌晨兩點的醫院值班室，消毒水味混著速溶咖啡的苦，在鼻尖凝成刺人的網。

她捏了捏發僵的后頸，最終點擊發送——收件人是財經周刊的葉編輯，郵箱是她用父親舊手機號注冊的匿名賬號。

“叮“的一聲提示音驚得她手指一顫。

監控畫面里，值班護士推著治療車經過走廊，影子在地面拉得老長。

蘇晚迅速退出郵箱，將剪輯軟件緩存徹底清空。

沈清漪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蘇晚倒了，顧淮深在董事會連個盟友都沒有......“她摸了摸胸前的醫用U盤套，存儲卡貼著皮膚的溫度，像塊燒紅的炭。

次日清晨，蘇晚剛走進醫院大廳，就聽見導診臺兩個護士壓低聲音的議論：“快看頭條！

顧家那點事全爆了......“她裝作低頭看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劃開財經周刊官網——醒目的標題刺得眼睛發疼：“顧家內斗白熱化！

神秘錄音揭露聯姻陰謀“。

配圖是顧氏集團大樓的全景，下方小字標注著“錄音核心內容：沈清漪密謀搞垮蘇晚，推動顧淮深聯姻唐氏“。

蘇晚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走廊里的人突然都轉頭看她，有實習醫生端著的治療盤“當啷“掉在地上。

“唐總剛宣布暫停和顧氏的合作。“身后傳來張院長的聲音。

蘇晚轉身，看見老院長手里舉著手機，屏幕上是唐氏醫療的官方聲明，“他們說要等輿論澄清后再談。“

“這是AI合成！用心險惡！“

大廳的電視突然切換頻道，沈清漪出現在新聞畫面里。

她穿著淺灰真絲套裝，珍珠耳墜在鏡頭前微微晃動，可攥著話筒的指節泛白：“顧太太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們顧蘇兩家情同一家......“

“啪“的一聲，導診臺護士關掉電視。

不知誰輕聲說：“昨天有人拍到沈教授和江律師同車，那律師專打商業間諜案......“

蘇晚的白大褂口袋里，手機震個不停。

她摸出來，是唐總助理的短信：“蘇醫生，唐總說您方便時來趟辦公室。“她盯著屏幕，喉間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花。

“蘇醫生。“

熟悉的消毒水味裹著低笑傳來。

蘇晚抬頭，林秘書正倚著護士站，指尖轉著鋼筆：“聽說您昨晚給葉編輯發了好東西？

顧太太這招借刀殺人，可比手術臺上漂亮多了。“

周圍的議論聲突然靜了半拍。

蘇晚看見小護士們交頭接耳的模樣，看見實習醫生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見林秘書眼底一閃而過的得意——那是沈清漪慣用的，貓戲老鼠的眼神。

“林秘書。“張院長的聲音像敲在鋼板上，“你要是閑得慌，不如去統計下蘇醫生這季度的手術數據。

主刀成功率98.7%，并發癥率0.3%，我倒要看看，哪個科室敢拿這種數據說話？“

林秘書的鋼筆“咔“地斷在指間。

他掃了眼張院長發白的鬢角，又看了看蘇晚冷若冰霜的臉，攥著斷筆轉身就走，皮鞋跟在地面敲出慌亂的鼓點。

蘇晚回到辦公室時，更衣柜上貼著個牛皮紙信封。

她拆開，一張泛黃的照片滑落——穿白大褂的男人抱著穿護士服的女人，背景是老醫院的走廊。

男人是她父親蘇明遠，女人......蘇晚的呼吸驟然停滯——那是顧淮深的母親顧夫人！

照片背面的字跡蒼勁：“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蘇晚的手開始發抖。

她記得父親總說顧夫人是他最敬佩的前輩，卻從未提過這張合影。

抽屜里的病例本被碰倒，1998年的手術記錄散了一地——那年顧夫人死于車禍，母親蘇雨柔墜樓，父親從主任位置跌落，成了現在癱在病床上的老人。

“咚！咚！“

辦公室門被撞開的聲響驚得她差點摔了照片。

顧淮深站在門口，西裝皺巴巴的，領帶歪在鎖骨處，眼底泛著青：“你為什么不先告訴我？“

蘇晚把照片塞進抽屜，鎖扣“咔嗒“一聲：“告訴你什么？

告訴你我要揭露你母親的閨蜜？

還是告訴你，你所謂的聯姻工具，現在成了全醫院的笑柄？“她抓起包往他懷里一砸，“顧淮深，你說要奪回顧家控制權，結果呢？

沈清漪現在能光明正大抹黑我，唐總暫停合作，我爸的藥費......“

“蘇晚！“顧淮深抓住她手腕，力道重得幾乎要掐進骨頭，“我沒有泄露任何事。“他的呼吸掃過她發頂，帶著威士忌的辛辣，“從你在晚宴上拆穿仁心基金會開始，我就在讓人查內鬼。“

“內鬼？“蘇晚冷笑抽回手，“那為什么每次我行動，沈清漪都能提前設局？

除非——“她盯著他泛紅的眼尾，“你根本是配合她演戲！“

顧淮深突然轉身拉開抽屜。

深木色的檀香味涌出來，他取出把黃銅鑰匙，表面磨得發亮：“這是我母親留下的保險箱，在瑞士銀行。“他把鑰匙塞進她掌心，金屬的涼意順著指縫爬進血管，“她說'如果有一天顧家有人想害你妻子，就打開它'。“

蘇晚捏著鑰匙的手在抖。

顧淮深的拇指蹭過她發顫的手背：“我一直沒敢開......“他的聲音低下去，像被風吹散的灰燼，“因為我怕，里面寫的，是你也信不過我。“

雨是在蘇晚離開顧宅時落下來的。

豆大的雨點砸在傘面上，她站在臺階下，望著二樓亮著燈的書房窗口——顧淮深的影子投在窗簾上，像尊靜止的雕塑。

醫院天臺的風卷著雨絲灌進領口。

蘇晚望著城市燈火在雨幕中暈成模糊的光斑，手機在掌心震動。

趙秘書的短信：“沈清漪今夜約見唐總，地點：濱江會所。“

她摸出那把黃銅鑰匙，雨水順著指縫流下來，鑰匙上的刻痕硌得掌心生疼。

顧淮深在晚宴上替她披西裝的溫度還在，塞存儲卡時指腹的繭蹭過她掌心的觸感還在，還有他說“你只能信我“時，眼底翻涌的暗潮。

“師傅，去濱江會所。“

出租車碾過積水的聲音蓋過了雨聲。

蘇晚望著車窗外被雨刷割碎的街景，喉嚨發緊。

她摸了摸胸前的醫用U盤套，里面躺著沈清漪的錄音，還有顧淮深母親的鑰匙。

“如果真相會毀掉一切......“她對著起霧的車窗哈了口氣，用指尖劃出個模糊的圓，“我還敢聽嗎？“

車停在濱江會所門口時，雨下得更急了。

蘇晚拉緊外套，望著會所玻璃門后晃動的人影，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