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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寺夜影

  • 玉盞香燼雪
  • 銘浩軒
  • 5202字
  • 2025-07-08 15:04:51

寅時的更鼓聲剛過,聽雪樓的后門就被輕輕叩響了。

林若雪攥著剪刀的手猛地收緊,燭火在窗紙上投出她緊繃的影子。裴明遠說過會派人來接替她去廢寺,可這敲門聲比約定的早了一個時辰,會是誰?

“是我。”門外傳來個沙啞的女聲,“裴大人讓我來取東西。”

林若雪沒動,指尖撫過窗欞上的小洞——對面綢緞莊的燈還亮著,王掌柜被抓走后,接替他的是個獨眼龍,此刻正背著手在門口踱步,腰間的佩刀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暗號。”林若雪隔著門板問,聲音壓得極低。

“茶煙鎖長安。”女聲答得干脆,“你回下半句。”

林若雪的心松了半寸。這是她和裴明遠約定的暗號,下半句是“香燼見真章”。

“香燼見真章。”她輕聲應道,拔開門栓。

門外站著個穿粗布襦裙的女子,約莫二十歲年紀,臉上沾著灰,頭發用根木簪胡亂挽著,看著像個尋常的洗衣婦。可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像藏著兩簇火,掃過林若雪時帶著審視的銳利。

“東西呢?”女子的目光落在案上的包裹上——里面是林若雪準備的龍腦香,還有件和她身上一模一樣的茶褐色裙裾。

“在這里。”林若雪將包裹遞過去,“廢寺的路線記清了?三棵老槐樹的院子,亥時準時到。”

女子接過包裹,掂量了兩下:“放心,不會出岔子。倒是你,”她的目光掃過林若雪的腰間,“這玉佩最好藏好,獨眼龍的眼睛毒得很。”

林若雪下意識地捂住玉佩,有些驚訝地看著她:“你認識我?”

“不認識。”女子系緊包裹,轉身就要走,“但裴大人說,你是顆好棋子,不能折在這里。”

棋子……林若雪看著女子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指尖微微發顫。原來在他們眼里,她終究只是顆棋子。

亥時的梆子剛敲過第一響,林若雪就熄了茶肆的燈。

她換了身深色的襦裙,將半枚雙魚玉佩塞進靴筒,手里攥著把淬了麻藥的短匕——這是裴明遠早上讓人送來的,說以防萬一。

綢緞莊的燈還亮著,獨眼龍的影子在窗紙上晃來晃去,時不時咳嗽兩聲。林若雪借著茶肆的柱子掩護,眼睛死死盯著綢緞莊的后門。按照裴明遠的計劃,女子去廢寺后,獨眼龍會派人去接應,她要做的就是趁機混進綢緞莊,找到寧王走私軍械的賬本。

“汪!汪!”

突然傳來一陣狗吠,從綢緞莊的后院方向傳來。林若雪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難道被發現了?

她剛要縮回柱子后,卻見綢緞莊的后門“吱呀”一聲開了。兩個黑衣漢子牽著條狼狗走出來,往廢寺的方向去了。獨眼龍站在門口,低聲囑咐了幾句,轉身回了屋,并沒有關門。

機會來了!

林若雪屏住呼吸,像只貓似的貼著墻根溜過去。狼狗的吠聲越來越遠,她的心跳卻越來越響,幾乎要蓋過自己的腳步聲。

后門虛掩著,里面飄出淡淡的血腥味。林若雪握緊短匕,輕輕推開門——

“誰?”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林若雪嚇得渾身一僵,借著月光看去,只見獨眼龍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把玩著枚銅錢,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是我,聽雪樓的。”林若雪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擠出個笑,“王掌柜托我送些茶葉過來,說是您愛喝的蒙頂。”

她將早就備好的茶包遞過去,指尖的冷汗幾乎要將紙包浸透。獨眼龍的目光落在茶包上,又緩緩移到她的臉上,那只渾濁的獨眼像要把她看穿。

“王掌柜?”他突然笑了,露出兩排黃牙,“他不是被京兆府的人抓走了嗎?怎么會托你送茶?”

林若雪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王掌柜被抓了!

“我……我不知道。”她假裝慌亂地后退一步,手悄悄摸向靴筒里的短匕,“是下午有人來傳話,說王掌柜讓我亥時送茶到這里……”

“哦?”獨眼龍站起身,手里的銅錢“啪”地拍在掌心,“那人長什么樣?”

“高……高個子,穿青布衫,沒看清臉。”林若雪的聲音發顫,眼角的余光卻瞥見院子角落的柴房——那里的門虛掩著,隱約能看見里面堆著的木箱。

獨眼龍一步步逼近,身上的汗味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姑娘深夜來送茶,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他的手突然抓向林若雪的手腕,速度快得驚人。林若雪早有準備,側身躲開,同時抽出靴筒里的短匕,朝著他的胸口刺去!

“嗤——”

短匕沒入 flesh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里格外清晰。獨眼龍低頭看著胸口的匕柄,獨眼猛地瞪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會栽在個女子手里。

“你……”他剛想說什么,突然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林若雪看著地上的尸體,手心的汗把短匕的柄都浸濕了。這是她第一次殺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卻強忍著沒吐出來。

沒時間耽擱了。

她轉身沖進柴房,借著從窗欞透進來的月光,看清了里面的木箱——每個箱子上都烙著個“寧”字,箱子縫里露出點金屬的寒光,像是……槍頭?

果然在這里!

林若雪撬開最上面的木箱,里面整整齊齊地碼著十幾桿長槍,槍頭锃亮,還帶著淡淡的機油味。她又撬開旁邊的箱子,里面裝著的竟是些金色的絲線,和那日商人買的鳳凰錦一模一樣。

軍械和錦緞……寧王到底想做什么?

林若雪正要再看,突然聽見前院傳來腳步聲。她心里一緊,趕緊躲到柴堆后面,手里握緊短匕。

“獨眼龍,搞定了嗎?”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響起,“廢寺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交易很順利,讓咱們把剩下的‘貨’送到東門糧倉。”

沒人應答。那人似乎覺得不對勁,腳步聲越來越近,朝著柴房走來。

林若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著門被推開,一個絡腮胡漢子探進頭來。她屏住呼吸,等他走進柴房,突然從柴堆后撲出來,將短匕狠狠刺進他的后頸!

漢子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林若雪剛松了口氣,卻聽見外面傳來更多的腳步聲,還有人喊著:“三哥?獨眼龍?你們在里面嗎?”

糟了,他們發現了!

林若雪環顧四周,看見柴房頂上有個氣窗。她踩著木箱爬上去,用力推開氣窗,外面的冷風灌進來,帶著遠處更夫的梆子聲。

她剛要跳出去,目光卻落在墻角的一個小木箱上——那箱子上沒烙“寧”字,反而刻著朵蓮花,和她玉佩上的纏枝蓮紋一模一樣!

鬼使神差地,林若雪撬開了小木箱。里面沒有軍械,也沒有錦緞,只有一卷泛黃的紙,上面用朱砂畫著些奇怪的符號,像是……地圖?

“哐當!”

柴房的門被踹開了。林若雪來不及細看,抓起地圖塞進懷里,翻身跳出氣窗,順著屋頂的瓦片滑了下去。

“在那兒!”

身后傳來喊叫聲,還有箭矢破空的呼嘯。林若雪顧不上回頭,拼命往聽雪樓的方向跑。夜色是她最好的掩護,可那些人的腳步聲像催命符似的追著她,越來越近。

她拐進條窄巷,突然腳下一絆,重重摔在地上。懷里的地圖掉了出來,被風吹得滾到巷口。

“抓住她!”

林若雪掙扎著想去撿地圖,卻見個黑衣漢子已經堵住了巷口,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閃著冷光。她閉上眼睛,以為自己死定了,卻聽見“噗嗤”一聲,像是利器入肉的聲音。

睜開眼,只見那黑衣漢子已經倒在地上,后心插著支羽箭。巷口站著個熟悉的身影,石青色的錦袍在月光下泛著光,手里還握著把弓。

“裴明遠!”林若雪又驚又喜,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裴明遠快步走過來,扶起她:“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林若雪的聲音發顫,指著滾到巷口的地圖,“那是……從綢緞莊找到的,好像是地圖。”

裴明遠撿起地圖,借著月光看了看,臉色突然變了:“這是……皇宮的布防圖!”

林若雪愣住了——寧王要皇宮的布防圖做什么?難道他想……謀反?

“快走,這里不安全。”裴明遠拉起她的手就往巷外跑。他的手心很燙,帶著弓箭的皮革味,卻讓林若雪莫名地安心。

兩人跑回聽雪樓,裴明遠反手閂上門,又用桌椅頂住。直到這時,林若雪才發現自己的膝蓋破了,血順著褲腿流下來,在地上滴了一小片。

“坐下。”裴明遠從懷里摸出傷藥,不由分說地蹲下身,卷起她的褲腿。

他的動作很輕,指尖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讓林若雪的臉有些發燙。她別過頭,假裝看墻上的《煮茶圖》,卻聽見他低聲說:“對不起,是我低估了寧王的人。”

“不關你的事。”林若雪搖搖頭,“是我自己要去的。”

裴明遠抬起頭,目光落在她懷里露出的地圖一角:“你怎么知道那個小木箱有問題?”

“因為……”林若雪猶豫了一下,從靴筒里摸出半枚雙魚玉佩,“它上面的蓮花紋,和我這玉佩一樣。”

裴明遠看著玉佩,又看了看地圖上的朱砂符號,突然明白了:“這是你父親留下的!他當年發現寧王謀反,偷偷畫了布防圖,藏在綢緞莊,想找機會交給皇上!”

林若雪的心跳驟然加快:“那我父親……他不是被太子和蘇側妃陷害的?”

“不全是。”裴明遠嘆了口氣,“太子確實利用了蘇側妃,但你父親的死,主要還是因為發現了寧王的陰謀。他們都想讓你父親閉嘴。”

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兩人之間。林若雪看著裴明遠認真的側臉,突然覺得這盤棋比她想象的還要復雜——寧王想謀反,太子想借刀殺人,而她這顆棋子,偏偏握在了最關鍵的證據。

“廢寺那邊怎么樣了?”她想起那個替她去交易的女子。

“得手了。”裴明遠包扎好她的傷口,站起身,“他們交易的不是血竭,是龍涎香。寧王要用龍涎香迷暈禁軍,趁機入宮奪權。”

林若雪倒吸一口涼氣:“那……那位姑娘沒事吧?”

“沒事,已經安全撤離了。”裴明遠拿起地圖,眉頭緊鎖,“現在的問題是,怎么把這布防圖交給皇上。寧王的人肯定在四處找它,我們帶在身上太危險。”

林若雪看著窗外,突然想起個人:“我知道有個人可以幫忙。”

“誰?”

“尚食局的蘇公公。”林若雪的聲音有些發顫,“他是我父親的舊友,當年林家出事,是他偷偷給我指的生路。”

裴明遠有些意外:“你信得過他?”

“信得過。”林若雪肯定地點點頭,“他是個好人。”

裴明遠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好,就找他。明日卯時,在大明宮的金水橋邊見,我會安排你混進宮中。”

林若雪看著他,突然想起那個女子說的話——你是顆好棋子。可此刻裴明遠的眼里,沒有算計,只有擔憂,像……像擔心妹妹的兄長。

“裴大人,”她輕聲說,“謝謝你。”

裴明遠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謝我什么?謝我把你卷進這攤渾水?”

“不是。”林若雪搖搖頭,“謝你……剛才救了我。”

裴明遠沒說話,只是從袖袋里摸出個小瓷瓶遞給她:“這是安神的藥,今晚怕是睡不好了。”

林若雪接過瓷瓶,指尖觸到他的手,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回了手。巷子里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敲了三下,已是三更天了。

“我先走了。”裴明遠轉身往門口走,“明日卯時,別遲到。”

林若雪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月光里,手里還攥著那個小瓷瓶。瓶身上帶著他的體溫,和藥草的清香混在一起,竟讓她慌亂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她走到案前,鋪開那卷地圖。月光下,皇宮的輪廓清晰可見,每個宮門的位置都標著朱砂,旁邊還有小字注著換崗的時辰。父親當年畫這張圖時,一定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林若雪將地圖小心翼翼地折好,藏進茶餅里。她知道,從明天起,她不再是顆任人擺布的棋子了。她要親手將這張圖交給皇上,為父親洗清冤屈,也為自己這十年的顛沛,討個公道。

窗外的風停了,月光靜靜地灑在聽雪樓的青瓦上,像一層薄薄的雪。林若雪看著銅鏡里自己的臉,臉色還有些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那是淬過血、燃過恨,卻依然不肯熄滅的光。

她摸了摸靴筒里的半枚玉佩,那里還藏著最后一個秘密——母親臨終前說,玉佩的另一半,在當年救她的人手里。那個人,會是蘇公公嗎?

卯時的大明宮籠罩在薄霧里。

林若雪混在送菜的隊伍里,低著頭,手里的菜籃里藏著那個裝著地圖的茶餅。她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的汗把菜籃的繩子都浸濕了。

金水橋邊,裴明遠穿著一身侍衛的制服,正假裝巡邏。他的目光掃過林若雪,微微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站住!例行檢查!”

林若雪的心猛地一沉,抬頭看見個穿紅袍的公公,正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她的菜籃。

“公公行行好,這菜是尚食局要的,耽誤了時辰小的擔待不起。”林若雪學著送菜農婦的樣子,擠出個諂媚的笑。

紅袍公公卻不依不饒,伸手就要掀菜籃的蓋子:“少廢話,最近宮里不太平,誰都得查!”

林若雪的手悄悄摸向藏在菜籃底下的短匕,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喧嘩,有人喊著:“蘇公公!蘇公公您慢走!”

紅袍公公一聽,立刻縮回手,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原來是蘇公公來了,小的就不打擾了。”

林若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個穿紫袍的公公正走過來,須發皆白,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最讓她驚訝的是,他腰間系著條玉帶,帶子末端墜著半枚玉佩——和她靴筒里的那半枚,正好能拼成完整的雙魚!

是他!當年救她的人,是蘇公公!

蘇公公似乎也認出了她,腳步頓了頓,目光在她菜籃上停留了片刻,隨即若無其事地往前走。經過她身邊時,他低聲說:“尚食局后院的茶灶,巳時會空著。”

林若雪的眼淚突然涌了上來,卻強忍著沒掉下來。原來母親說的是真的,玉佩的另一半,真的在救她的人手里。

她跟著送菜隊伍走進尚食局,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有蘇公公幫忙,一定能把地圖交給皇上。

可她沒看見,在她走進尚食局的那一刻,裴明遠的目光落在蘇公公的背影上,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光。

巳時的茶灶果然空著。林若雪剛把地圖從茶餅里取出來,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她以為是蘇公公,轉身卻看見個意想不到的人——那個替她去廢寺交易的女子,手里還握著把劍。

“你怎么在這里?”林若雪有些驚訝。

女子沒說話,只是一步步逼近,眼里的光冷得像冰:“把地圖交出來。”

“什么地圖?”林若雪握緊地圖,心里升起不祥的預感,“你不是裴明遠的人嗎?”

“是,也不是。”女子的劍出鞘了,寒光閃閃,“我是太子的人。裴明遠讓你送地圖給皇上,不過是想借你的手,扳倒太子和寧王,他好漁翁得利。”

林若雪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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