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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雙權合璧

  • 玉盞香燼雪
  • 銘浩軒
  • 5240字
  • 2025-07-08 15:33:48

尚食局的茶灶間彌漫著陳年茶垢的腥氣。

林若雪攥著那卷皇宮布防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女子的劍刃映著窗欞投下的晨光,亮得刺眼——那把劍的劍柄上,纏著圈金線,和太子儀仗所用的劍飾如出一轍。

“太子的人?”林若雪的聲音發顫,卻強迫自己站穩,“裴明遠說,太子早就知道寧王要謀反,為何還要派你來搶地圖?”

女子冷笑一聲,劍鋒又逼近半寸:“知道又如何?寧王謀反,太子正好借此機會清君側,順便……將當年龍涎香案的首尾一并斬干凈。”

龍涎香案……林若雪猛地想起那半枚刻著“蘇”字的玉佩,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難道蘇公公也牽涉其中?

“你撒謊!”她后退半步,后腰抵住滾燙的茶灶,“蘇公公是我父親的舊友,他絕不會害我!”

“舊友?”女子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你可知蘇公公是太子的啟蒙恩師?當年林家被抄,就是他親手遞的折子,說你父親私通寧王!”

“不可能!”林若雪失聲喊道,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那半枚玉佩在靴筒里硌得她生疼,仿佛在嘲笑她十年的天真——她竟把仇人當成了恩人。

女子的劍鋒已經抵住她的咽喉,冰涼的觸感讓她渾身發僵:“交出地圖,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林若雪閉上眼,腦海里閃過十年前那個雨夜。母親將玉佩塞進她衣襟時,指甲掐進她的肉里:“記住,見了玉佩的另一半才能信……但這世上,最信不得的就是人心。”

原來母親早就料到了。

“地圖可以給你。”林若雪突然睜開眼,目光穿過女子的肩頭,望向茶灶間的木門,“但你得先告訴我,當年龍涎香案里,裴明遠扮演了什么角色?”

女子的眼神閃過一絲遲疑,顯然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就在這剎那的停頓里,林若雪突然抓起灶臺上的鐵鉗,狠狠砸向女子握劍的手腕!

“哐當——”

長劍落地的脆響驚動了外面的人。女子踉蹌著后退,手腕上迅速泛起青紫。林若雪趁機將布防圖塞進灶膛的磚縫,剛要轉身,卻被女子死死抓住了后領。

“找死!”女子另一只手抽出靴筒里的短刀,朝她心口刺來。

林若雪側身躲閃,刀刃劃破她的袖口,帶起一串血珠。兩人在狹小的茶灶間扭打起來,打翻的茶罐滾落在地,陳年的茶末混著灰塵飛揚,嗆得人睜不開眼。

“抓住她!”

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女子臉色一變,知道不能久留,虛晃一刀逼退林若雪,轉身撞開后窗跳了出去。林若雪追到窗邊,只看見她的身影消失在尚食局的宮墻后,裙角翻飛間,露出半枚玉佩——那玉佩的形狀,竟與自己靴筒里的那半枚隱隱相合。

“林姑娘,你怎么樣?”

裴明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穿著侍衛的皂衣,肩頭沾著塵土,顯然是一路奔來的。林若雪看著他,突然想起女子的話,心口像堵了團濕棉絮,悶得發疼。

“我沒事。”她避開他的目光,指尖撫過被劃破的袖口,“剛才有個女子來搶地圖,說是太子的人。”

裴明遠的目光掃過地上的血跡和散落的茶末,眉頭緊鎖:“她傷了你?”

“只是皮外傷。”林若雪搖搖頭,突然抬頭看他,眼神銳利如刀,“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裴明遠的動作頓了頓,隨即蹲下身,撿起地上的長劍:“她還說了什么?”

“她說你想漁翁得利。”林若雪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說你讓我送地圖給皇上,是為了同時扳倒太子和寧王。”

灶間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晨光透過窗欞,在裴明遠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睫毛很長,垂眸時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是。”

他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讓人心驚。林若雪踉蹌著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滾燙的茶灶,燙得她猛地吸氣,卻沒覺得疼——心里的寒意早就蓋過了皮肉的灼痛。

“為什么?”她的聲音發顫,“你若想奪權,何必幫我復仇?何必救我?”

“因為林家的冤屈,本就與我有關。”裴明遠站起身,從懷里摸出個錦盒,輕輕放在灶臺上,“打開看看。”

林若雪猶豫著掀開盒蓋——里面靜靜躺著半枚雙魚玉佩,玉色溫潤,邊緣有處磕碰的痕跡,與她靴筒里的那半枚嚴絲合縫。

“這是……”她的聲音卡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裴明遠。

“十年前在揚州,救你的人不是蘇公公。”裴明遠的目光落在玉佩上,聲音低沉,“是我。”

開元十二年的揚州,寒雨連下了三日。

十三歲的林若雪蜷縮在排水渠里,懷里的雙魚玉佩硌得胸口生疼。她聽見官差在外面搜捕的腳步聲,牙齒咬得嘴唇淌血——再往前就是護城河,跳下去或許能活,可她連推開渠蓋的力氣都沒有了。

“抓住她!”

有人發現了渠口的血跡。林若雪閉上眼睛,以為死定了,卻聽見幾聲悶響,隨即歸于寂靜。渠蓋被輕輕推開,一雙穿著云紋錦靴的手伸了進來。

“別怕,我帶你走。”

少年的聲音帶著未脫的稚氣,卻異常鎮定。林若雪抬頭,看見張清俊的臉,眉眼間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他將自己從渠里拉出來,脫下外袍裹在她身上,那袍子上沾著淡淡的龍腦香,和父親書房里的熏香一樣。

“我叫裴明遠。”少年背起她,踩著積水往城外跑,“你父親是我父親的故友,他讓我來救你。”

林若雪趴在他背上,聞著那熟悉的龍腦香,突然想起父親常說的話:“明遠這孩子,眼里有光,將來必成大器。”原來父親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到了渡口,少年將半枚玉佩塞進她手里:“拿著這個,將來憑它找我。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船家在催,少年轉身要走。林若雪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我爹娘……他們還能活嗎?”

少年的背影僵了僵,沒有回頭:“好好活著,替他們看遍江南的春天。”

那是林若雪最后一次聞到龍腦香,直到三個月前在聽雪樓重逢,那熟悉的香氣才再次漫進鼻息——原來裴明遠從一開始就認出了她,只是她被仇恨蒙了眼,從未細想過那香氣的淵源。

茶灶間的晨光漸漸暖了。

林若雪將兩半玉佩拼在一起,嚴絲合縫的雙魚身上,纏枝蓮紋終于完整。玉質溫潤,仿佛能感受到十年前少年掌心的溫度。

“蘇公公為什么會有另一半玉佩?”她輕聲問,聲音還有些發顫。

“是我托他保管的。”裴明遠拿起合璧的玉佩,指尖撫過上面的刻痕,“當年我父親因彈劾寧王被貶斥,裴家元氣大傷,我怕帶在身上惹禍,便將玉佩交給最信任的蘇公公,讓他若找到你,便以此為證。”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卻沒想到,蘇公公早已投靠太子。他不僅扣下了玉佩,還篡改了我父親的奏折,將龍涎香案的罪責全推到了你父親身上。”

林若雪的心像被揉碎了。十年間她日夜感念蘇公公的救命之恩,甚至打算今日見了他,便將所有秘密托出,卻不知自己早已落入對方的圈套。

“那女子說的……漁翁得利是真的嗎?”她抬頭看裴明遠,眼里還帶著最后一絲希冀。

裴明遠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太子與寧王勾結多年,表面爭斗實則暗中籌謀逼宮。我讓你送地圖給皇上,確實想借皇上的手一舉鏟除二人。”

“那我呢?”林若雪的聲音突然拔高,“在你眼里,我終究只是顆棋子,對嗎?”

“不是。”裴明遠的目光很亮,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懇切,“若雪,我從沒想過要利用你。當年在渡口,我答應過你父親,會護你周全。”

他伸手想碰她的衣袖,卻被林若雪避開了。她將合璧的玉佩緊緊攥在手心,玉的冰涼透過肌膚滲進來,讓她混沌的心清醒了幾分。

“不管你是不是真心,這地圖我都會交給皇上。”她站起身,往灶膛走去,“但我不會按你的計劃走——我要親自揭開所有真相,包括你父親當年被貶的真正原因。”

她從磚縫里取出布防圖,轉身時,看見裴明遠望著她的眼神,像極了當年在渡口的少年,帶著擔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好。”他低聲說,“我陪你。”

巳時的紫宸殿籠罩在檀香里。

林若雪跪在冰涼的金磚上,手里高舉著那卷布防圖。殿內寂靜無聲,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階上皇帝沉重的呼吸。

“你說這是寧王謀反的證據?”玄宗的聲音帶著久病初愈的沙啞,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審視。

“是。”林若雪的聲音很穩,“臣女林若雪,乃十年前龍涎香案涉案鹽商林世安之女。此圖是臣女從寧王私藏軍械的綢緞莊找到的,上面標注著皇宮布防與禁軍換崗時辰。”

“林世安的女兒?”玄宗的眉峰動了動,“你可知私闖皇宮是死罪?”

“臣女知道。”林若雪叩首在地,額頭抵著金磚,“但臣女更知,若讓寧王得逞,大唐江山危在旦夕。臣女愿以性命擔保,所言句句屬實!”

殿內陷入沉默。林若雪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落在背上——有文官的驚疑,有武將的審視,還有……站在百官之列的太子與寧王投來的陰鷙目光。

“陛下,”太子突然出列,聲音溫和,“此女來歷不明,恐是受人指使污蔑藩王。依臣看,應先將其打入天牢,徹查身份。”

“太子殿下說得是。”寧王緊隨其后,語氣帶著刻意的憤慨,“老臣對陛下忠心耿耿,何來謀反之說?定是這刁女與奸人勾結,意圖挑撥離間!”

兩人一唱一和,言語間將矛頭指向林若雪。林若雪抬起頭,目光掃過階下的太子與寧王,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帶著十年隱忍的寒意,讓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

“兩位殿下急著處置臣女,莫非是怕臣女說出更多事?”她的聲音清亮,在大殿里回蕩,“比如太子妃的冊封禮上,為何要用寧王私藏的金線錦緞?比如蘇公公昨日為何要在尚食局茶灶間,與太子的人密謀搶奪此圖?”

太子的臉色瞬間變了。寧王的手緊緊攥著朝笏,指節泛白。

玄宗的目光落在階下的蘇公公身上:“蘇伴伴,她說的可是真的?”

蘇公公嚇得撲通跪下,渾身發抖:“陛下明鑒!老奴……老奴絕無此事!是這刁女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林若雪從袖中取出那枚合璧的雙魚玉佩,高高舉起,“那這枚玉佩,蘇公公總該認識吧?當年你就是用它騙取我母親的信任,假意幫忙,實則將我父親的行蹤透露給寧王!”

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背面的“蘇”字清晰可見。蘇公公看著玉佩,瞳孔驟縮,突然癱軟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有這個。”林若雪又取出個小瓷瓶,倒出幾粒暗紅色的藥丸,“這是從綢緞莊找到的,用龍涎香與曼陀羅制成的迷藥。寧王準備在太子妃冊封禮上,用此藥迷暈禁軍,趁機入宮奪權!”

藥丸散發出奇異的香氣,殿內有識貨的太醫驚呼出聲:“此藥霸道無比,聞之即暈,過量可致命!”

玄宗猛地一拍龍椅扶手,金盞里的茶水濺出:“反了!真是反了!”

“陛下息怒!”裴明遠突然從殿外奔入,跪在林若雪身側,“臣有補充!”

林若雪轉頭看他,只見他手里捧著本賬冊,封面已有些磨損。那是她昨日在綢緞莊見過的,記錄著寧王走私軍械的賬目。

“這是寧王近三年私通西域、走私軍械的賬冊,”裴明遠將賬冊呈上,“每筆交易都有太子府的人參與,簽字畫押的筆跡,與太子平日所用一致。”

太子的臉瞬間血色盡失,踉蹌著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柱子上。寧王則死死瞪著裴明遠,眼里像要噴出火來。

“裴明遠!”寧王厲聲喝道,“你父親當年因彈劾老夫被貶,你這是公報私仇!”

“公報私仇?”裴明遠冷笑一聲,“若不是你與太子勾結,構陷忠良,我父親怎會被貶?林家怎會滿門抄斬?”

他轉向玄宗,叩首道:“陛下,臣父當年彈劾的并非寧王私售龍涎香,而是他與廢太子李瑛暗中往來,意圖顛覆東宮。可惜奏折被蘇公公篡改,反成了誣陷藩王的罪證!”

廢太子李瑛……這個名字讓玄宗的臉色更加難看。開元二十五年的“三庶人案”至今仍是他心頭的刺,沒想到寧王竟牽涉其中。

“來人!”玄宗的聲音帶著震怒,“將寧王、太子打入宗人府!徹查蘇公公與綢緞莊一案,所有涉案人員,一個不留!”

禁軍魚貫而入,將癱軟在地的太子與怒罵不止的寧王拖了下去。蘇公公早已嚇得昏死過去,被侍衛像拖死狗似的拖出殿外。

殿內終于安靜下來。玄宗看著階下的林若雪與裴明遠,目光復雜:“你們二人,想要什么賞賜?”

裴明遠看了林若雪一眼,輕聲道:“臣只想為父洗清冤屈,恢復名譽。”

林若雪低下頭,看著手中合璧的雙魚玉佩,輕聲說:“臣女不求賞賜,只求陛下為林家平反,昭告天下,我父親林世安是忠良,而非奸商。”

玄宗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準。”

夕陽透過紫宸殿的窗欞,在金磚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林若雪站在殿外的白玉欄桿邊,手里還攥著那枚合璧的雙魚玉佩。裴明遠走到她身側,身上的龍腦香混著殿內的檀香,有種奇異的安寧。

“接下來打算去哪?”他問,聲音很輕。

“回揚州。”林若雪望著遠處的終南山,“家里的茶山還在,我想回去采茶、畫盞,過回以前的日子。”

“我陪你去。”裴明遠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已向陛下請辭,獲準了。”

林若雪轉頭看他,夕陽的金光落在他眼角的細紋上,竟有種溫柔的暖意。她想起十年前在排水渠里聞到的龍腦香,想起尚食局茶灶間他那句“我陪你”,突然笑了。

“好啊。”她輕聲說,“不過揚州的茶山路不好走,你得穿舒服些的鞋子。”

裴明遠也笑了,伸手拂去她發間的一片落霞:“聽你的。”

遠處傳來鐘鼓之聲,是冊封禮取消、另立新太子的消息傳遍了長安城。林若雪看著滿城飛檐翹角在夕陽下泛著金光,突然覺得這長安的繁華,終究不如揚州的煙雨。

她將合璧的雙魚玉佩系在腰間,轉身往宮門外走去。裴明遠緊隨其后,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在金磚上慢慢靠近,最終重疊在一起。

宮墻外的風帶著槐花的香氣,吹起林若雪茶褐色的裙裾,也吹起裴明遠石青色的衣袍。他們走過金水橋,走過朱雀大街,走過西市的聽雪樓——茶肆的幌子還在,只是不再飄著龍腦香,而是新沏的蒙頂茶,清冽得像極了江南的春天。

林若雪知道,那些關于權謀、仇恨、棋子的過往,都將被長安的風吹散。而她與裴明遠,將帶著這枚合璧的雙魚玉佩,回到揚州的茶山,看春茶抽芽,聽夏雨敲窗,過回真正屬于他們的日子。

從不是權謀場里的刀光劍影,而是歷經風雨后,依然能握著彼此的手,把日子過成一杯溫潤的茶——初嘗微苦,細品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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