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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窺伺與蜜糖

對于溫窈而言,每一個黎明到黃昏都被拉得格外漫長。

偌大的山頂豪宅像一座精美的死寂博物館,只有她一個能喘氣的活物。沈時澹依然神龍見首不見尾。她晨起,他早已離開;她深夜輾轉反側,偶爾才聽到樓下傳來車輛駛入和沉靜腳步聲,很快歸于隔壁主臥的無聲世界。即使偶爾在餐廳、客廳相遇,也是無言的交錯。那道頎長挺拔的黑色身影,永遠帶著隔絕千里之外的寒意,目光掃過她時淡得像掠過空氣,仿佛她只是角落里一件價值不菲但無關緊要的陳設。

這種刻意的忽視與遺忘,對初入樊籠、如驚弓之鳥的溫窈來說,反而成了一種另類的氧氣來源。沒有無時無刻的審視和壓迫,緊繃的神經得以一點點松弛。她像一株被移植到異地的含羞草,試探著伸出觸角,一點點感知這片冰冷領地潛在的“安全區”。

管家張伯和傭人們如同上了發條的精密儀器,態度恭敬挑不出任何瑕疵,但那種無形的隔閡感始終存在,提醒著她寄居者的身份。她大部分時間都龜縮在二樓那間擁有無敵海景卻也冰冷得讓人心寒的房間里。

白天,她最常窩在飄窗那個軟乎乎的粉色堡壘里。厚厚的軟墊和綿軟的毛絨抱枕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安全島嶼,將她瘦小的身體舒服地包裹其中。她通常會抱著一本從山下托閨蜜林薇千辛萬苦輾轉送來的紙質小說——山莊的電腦網絡她無權使用,手機信號更是玄學,大部分時間只有微弱的1格甚至干脆罷工。旁邊的小推車上永遠堆滿了琳瑯滿目的零嘴兒。薯片是最常見的,各種口味輪番上陣;瑞士蓮巧克力球、精致的日式抹茶曲奇、海苔脆片、杏仁小魚干……甚至還有獨立小包裝的辣味小鹵蛋?

溫窈發現了一個“規律”。這個堆滿了少女心爆棚物品的小推車,就像一座會自動充能的魔法倉庫。無論她前一天消耗了多少零食,第二天上午十點前,準會被重新填滿,種類還會微妙地輪換!她愛吃的焦糖味薯片沒了,下午就會出現新包裝的燒烤味;昨天吃光了抹茶曲奇,今天就會換上黃油蝴蝶酥!仿佛有一只無形的眼睛在盯著她的喜好,并且樂此不疲地充當補給員。

這發現讓她感到一絲被“投喂”的、詭異的熨帖感,但同時也讓她后背微微發涼。是沈時澹?那個冷得像冰山的男人?還是無所不能的管家張伯?無論是誰,這種在奢華冷寂中突兀存在的、帶著糖分和卡路里溫度的“關懷”,都像潘多拉的盒子,散發著甜蜜又危險的氣息。

這天下午,她窩在飄窗角落。暖金色的夕陽透過玻璃,將她的側臉輪廓勾勒得柔和朦朧。她剛啃完了一小袋酥脆的海苔天婦羅卷,滿嘴咸香酥脆的海洋味道。伸手去拿推車上冰鎮過的果汁盒時,眼角余光瞥到推車最底層昨天似乎還空著的一個藤編小筐里,竟然滿滿當當地堆著一包……新鮮出爐的、外層還帶著微微焦糖化硬殼、散發濃郁黃油香氣的可頌面包?!

溫窈的心漏跳了一拍。她記得昨天傍晚在樓下看到沈時澹的私人廚師兼管家助手劉媽端著一盤剛烤好的可頌送去書房。她當時只是聞到那濃郁香氣,偷偷咽了下口水,甚至沒有開口說過話!怎么……今天她的專屬小推車底層就出現了這個?難道連她不明顯的吞咽動作也被捕捉到了?

就在她捏著冰涼果汁盒,望著那筐可頌面包,陷入“甜蜜的監視”帶來的疑惑與一絲被滿足的熨帖感交織的復雜情緒時,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太太,”張伯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平穩如常,“先生請您今晚陪同出席嘉實德拍賣行的季度精品夜場。”

溫窈手里一緊,果汁盒差點被捏扁!拍賣會?沈太太身份在人前的首次亮相?她猛地坐直身體,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來。“我?拍賣會?他……確定嗎?”她難以置信地問。契約雖規定人前恩愛,但自她搬進來,沈時澹從未主動要求她履行這項義務,她幾乎已經習慣并期待這種遺忘。

“是先生電話親自吩咐的。”張伯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確認,“先生說了,您不必緊張,就當去看看,如果有喜歡的……小玩意兒,也可以留意一下。造型師團隊稍后就到家里為您準備。”

溫窈深吸一口氣,靠在毛絨抱枕上,手指無意識地絞緊書頁。躲不開了。契約的核心之一,就是要在鎂光燈和眾人的注視下,扮演那個“被沈時澹深情寵愛的沈太太”。平靜之下驟然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開始劇烈波動。心跳更快,手心又滲出熟悉的潮濕感。她看著窗外漸漸被暮色浸染的海面,眼神里充滿了不安和對未知風暴的恐懼。

兩個小時后,由三位資深造型師和一個助理組成的頂級團隊悄無聲息地抵達靜水山莊。溫窈感覺自己變成了待加工的玉料。沐浴香氛、面部護理、發絲纏繞卷燙……如同流水線上即將被鑲嵌的珠寶。發型師的手指翻飛,將她黑緞般的長發挽出一個優雅溫婉的半髻,幾縷精心燙卷的劉海慵懶垂落腮邊,修飾著她姣好的臉型。妝容被嚴格控制著極淡的底妝,只突出她瑩潤飽滿如櫻花初綻般的唇瓣,以及那雙仿佛盛著清泉、此刻卻盛滿了惶然的杏眼——設計師認為這雙眸子本身就是最亮眼的裝飾。

造型師從巨大的便攜衣帽間里慎重地捧出了一條禮服。

“哇……”連見慣了大場面的女助手都忍不住輕呼一聲。

那是一條淺粉櫻花色調的紗質長裙。一字肩設計展露出少女精致平直的鎖骨和圓潤的肩頭。裙擺由層層疊疊的、薄如蟬翼的輕紗堆疊而成,蓬松輕盈得像一團揉碎了染上的粉色云霞,行走間如夢似幻。腰線收得極高,完美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整體的色彩和材質最大限度地放大了溫窈身上那種清純如露、干凈透徹的氣質。

“太適合您了,太太!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發型師忍不住贊嘆。

溫窈被換上這條長裙。冰涼的紗質貼身滑過肌膚,鏡子里的女孩確實美得不似凡人,像個被精心包裝準備獻祭的洋娃娃,眼底那份不安卻更濃了。搭配的首飾是一套設計簡潔卻品質頂尖的南洋天然白珍珠耳釘和項鏈,淡雅溫潤的光澤壓住了紗裙的過分夢幻,增添了幾分屬于“沈太太”的端莊。當溫窈被簇擁著走出衣帽間時,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恰好透過二樓的落地窗灑在她身上,整個人仿佛籠罩在淡金色的光暈里,散發著驚心動魄的美。

就在此刻,樓下傳來了熟悉的、沉靜有力的腳步聲。

沈時澹回來了,時間正好。

溫窈下意識地在旋轉樓梯口停下腳步,心跳如擂鼓。她看到他挺拔的身影從玄關處走進客廳,一身定制的深色禮服更顯得他肩寬腰窄,氣勢迫人。他似乎有所感應,抬起頭,目光精準地投向她。

沈時澹的腳步幾不可查地停頓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燈光下,樓梯上的少女(或許已是少婦)無疑是奪目的。那身淺粉紗裙將她那份不染纖塵的清純氣質推到極致,精心打理過的發型和妝容在暖光下讓她整個人像是在發光。她的緊張與不安透過那雙清澈的杏眼清晰地傳遞出來,反而像初生的小鹿誤入華林,激起一種更強烈的、想將她納入羽翼之下揉碎的破壞沖動?抑或是保護欲?

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逡巡,從她因為緊張而微微撲閃、如同沾染水汽的蝶翼的長睫,滑過飽滿柔潤、此刻因為緊抿而顯得格外艷麗的唇瓣,落在她白皙的、帶著細膩光澤、因禮服設計而裸露在外的肩膀和纖細的手臂上。那視線銳利依舊,帶著慣有的評估和冷靜審視,但這次的審視似乎……停留的時間略長,專注得近乎剖析。

溫窈被他看得渾身僵硬,那目光像有實質般刮過她的肌膚,帶來一陣陣刺癢的寒栗。她幾乎是本能地縮了縮肩膀,試圖用垂落的幾縷卷發遮住那片被過分打量的地方。

“沈先生……”她細如蚊蚋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里依然清晰可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

沈時澹這才緩緩收回目光,神色恢復如常的淡漠平靜,仿佛剛才那幾秒的凝視只是客氣的欣賞。他微微頷首,伸出手臂,動作標準而疏離。“嗯。走吧。”

他的臂彎空著,等待著基本的社交禮儀的完成。

溫窈看著那條屬于男人的、隱藏在挺括禮服面料下的結實手臂,再對上他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寒眸,心臟緊縮成一團。深吸一口氣,她邁開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的腳步,一點點走下樓梯。每一步都感覺踏在刀尖上。離得越近,他存在的氣場愈發龐大冰冷。

終于,她站定在他面前,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清冽干凈的雪松香氣混著一點點煙草的氣息。

她閉上眼,像是要赴死一般,伸出手。微涼顫抖的指尖帶著她全身的勇氣,輕輕、卻又沉重無比地,放進了他臂彎預留的空隙之中。指尖觸及的是昂貴的禮服面料的冷硬和他手臂肌肉堅實緊致的輪廓。一股帶著強大壓迫感的寒意順著指尖瞬間竄入四肢百骸!

沈時澹對她終于落下的手臂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在她手指落下的瞬間,極其自然且干脆地收攏了臂彎,用帶著絕對力量的手腕內側,輕輕握住了她纖細脆弱的腕部,將她整個人固定在自己的臂彎范圍內。

那一握,冰冷、干燥、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

“不用緊張。”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他獨有的命令式平穩,“跟著我。”

話音落下,他邁步前行。步伐不快但絕對穩健。溫窈被他臂彎的力量牽引著,腳步踉蹌了一下才勉強跟上。身體幾乎是半僵硬地貼靠在他身上。他的存在像一個巨大的冰封磁場,強大的氣場屏蔽了外界的一切雜音,也吸走了她體內殘存的暖意。胳膊內側冰涼的禮服面料不斷摩擦著她裸露的肌膚,那種冰冷堅硬、時而緊密時而略顯粗礪的觸感帶來一種持續不斷的、別扭而令人心慌的摩擦感。

車內空間寬綽。溫窈幾乎將自己縮在門邊最遠的角落里。沈時澹一上車就打開了公文包里的平板,處理起堆積的郵件。車廂里只剩下他手指在屏幕滑動的輕微聲響和中央空調送風的低沉“呼呼”聲。溫窈偏頭看著窗外飛逝的璀璨城市霓虹,心亂如麻。手心、手臂內側似乎還殘留著那種被冰冷包裹、掌控的觸感,揮之不去。車廂內的空氣如同凝固的果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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