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連綿的第九日,紫宸殿傳出噩耗——皇帝突發昏厥,太醫院束手無策。
消息傳來時,虞清瀾正在書房研讀醫書。青竹跌跌撞撞沖進來,裙角沾滿泥水:“小姐!不好了!陛下昏倒了,二皇子下令封鎖宮門,所有東宮屬官都被軟禁在值房!”
虞清瀾手中的書冊“啪”地掉在案幾上。她立刻起身,推開窗戶。雨幕中,隱約可見一隊隊禁軍正在調動,鎧甲碰撞聲穿透雨聲傳來。
“蕭凌呢?”
“太子殿下剛從江南回來,就被召入紫宸殿,至今未出。“青竹聲音發抖,“聽說...聽說二皇子在陛下病榻前指控太子謀反,還拿出了什么證據...”
虞清瀾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二皇子這是要趁皇帝病重,發動政變!
“墨離!”她低聲喚道。
黑影從梁上飄然而下:“虞小姐。”
“現在宮中什么情況?”
“禁軍統領趙無極為二皇子心腹,已控制所有宮門。”墨離語速飛快,“賢妃娘娘被軟禁在長春宮,東宮屬官都被看管起來。二皇子的人正在搜查太子書房,似乎在找什么...”
虞清瀾心頭一緊。蕭凌離京前曾說過,他手中握有二皇子貪污漕運銀的證據,就藏在書房暗格中。若被找到...
“我們得去紫宸殿。”她當機立斷,“青竹,去把我藥箱最底層那個青瓷瓶拿來。墨離,想辦法引開清瀾閣外的守衛。”
一刻鐘后,虞清瀾換上了太醫署學徒的服飾,跟著墨離鉆入了一條鮮為人知的密道。這是蕭凌之前告訴她的,連接各宮的侍從通道,陰暗潮濕,滿是蛛網。
“陛下病情如何?”她壓低聲音問。
墨離搖頭:“不清楚。太醫院所有太醫都被召去了,但傳出消息說情況不妙。”
密道盡頭是紫宸殿后廚。兩人混入送藥的宮人隊伍,順利進入內殿。殿內藥香濃郁,層層紗幔后,隱約可見皇帝躺在龍榻上,周圍跪滿了太醫和宮人。
虞清瀾借著遞毛巾的機會靠近龍榻,只看了一眼就心頭巨震——皇帝面色灰白,嘴唇卻呈現詭異的絳紫色,這分明是中毒癥狀!
“你!過來幫忙!”一個老太醫突然指著她。
虞清瀾低頭上前,趁機搭上皇帝的手腕。脈象沉細而促,時有時無,更加印證了她的判斷。她假裝整理被褥,迅速檢查了皇帝的眼瞼和指甲——眼白有細微血點,指甲根部發青。
“烏頭堿...”她暗自心驚。這是一種慢性毒藥,每日微量攝入,積累到一定程度才會發作,癥狀與中風極為相似。
“喂藥了!”太監總管高呼。
虞清瀾看著太醫將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喂給皇帝,鼻尖微動,分辨出其中的成分——基本是對癥的藥,但有一味藥性相沖,會加重毒性。
她必須阻止,但又不能暴露。情急之下,“不小心”碰翻了藥碗。
“廢物!”太監總管一巴掌扇來。
虞清瀾硬生生受了這一記耳光,臉頰火辣辣地疼。她跪地連連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滾出去!”總管怒喝。
虞清瀾唯唯諾諾退出,卻在轉身瞬間,將袖中青瓷小瓶塞給了最年輕的那個太醫——林太醫是她父親的門生,值得信任。兩人目光相接,林太醫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退出紫宸殿,虞清瀾與墨離繞到偏殿窗下,偷聽里面的動靜。
“...證據確鑿,蕭凌謀反已是鐵案!“二皇子蕭景琰的聲音充滿得意,“只等父皇...哼,他就可以伏法了!”
“景琰,慎言。”杜如風的聲音響起,雖然被貶,但顯然仍是二皇子的智囊,“陛下吉人天相,定會康復。當務之急是拿到漕運賬冊原件,那才是真正能置太子于死地的證據。”
“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搜了。倒是那個虞清瀾...”
“一個女子,翻不起大浪。等解決了太子,隨便安個罪名處置了便是。”
虞清瀾與墨離對視一眼,悄然退開。
“必須盡快找到太子殿下。”虞清瀾聲音緊繃,“墨離,你能聯系上東宮暗衛嗎?”
墨離搖頭:“所有暗衛聯絡點都被監視。不過...“他猶豫了一下,“太子曾說過,若遇不測,可去銅雀臺放紅色孔明燈。”
“那就去放。“虞清瀾當機立斷,“我去找賢妃娘娘。”
兩人分頭行動。虞清瀾借著太醫學徒的身份,順利來到長春宮。賢妃被軟禁在內室,見到她時又驚又喜。
“瀾兒!你怎么...”
“娘娘長話短說,陛下是中毒,我已安排林太醫暗中調藥。“虞清瀾快速交代,“太子殿下現在何處?”
賢妃臉色蒼白:“被關在宗人府。景琰那個孽障...拿出了所謂的'謀反證據',是一封與北狄往來的密信,上面有凌兒的私印。”
“偽造的。”虞清瀾斬釘截鐵,“娘娘可知朝中還有誰能力挽狂瀾?”
“兵部尚書楊大人、左都御史周大人都是忠直之臣,但都被景琰派人監視起來了。“賢妃從腕上褪下一只玉鐲,“這是我父親留下的信物,你拿著它去神策軍營找副將韓德,他是我娘家舊部。”
虞清瀾剛接過玉鐲,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賢妃迅速將她推到屏風后:“躲起來!”
來人是杜若薇,帶著幾個粗使嬤嬤:“奉二皇子之命,搜查長春宮!”
賢妃冷臉相迎:“大膽!本宮寢宮也是你們能搜的?”
杜若薇假笑行禮:“娘娘恕罪,實在是宮中丟了重要物件,二殿下擔心有賊人混入...”
她使了個眼色,嬤嬤們開始翻箱倒柜。一個嬤嬤直奔梳妝臺,從首飾盒底層摸出了一封信。
“找到了!“嬤嬤高呼,“是太子寫給娘娘的密信!”
賢妃臉色大變:“栽贓!本宮首飾盒里從未放過什么信件!”
杜若薇得意洋洋地展開信紙:“'母妃親啟:兒臣已準備妥當,只待父皇駕崩,即刻動手...'“她故作驚恐,“天啊,太子竟然...竟然咒陛下早死!”
賢妃氣得渾身發抖:“無恥!這分明是你們...”
“娘娘息怒。”杜若薇冷笑,“來人,把'證據'呈給二殿下。至于賢妃娘娘...好好'照顧'著。”
虞清瀾在屏風后握緊了隕鐵匕首,卻強忍著沒有出手。現在暴露只會讓情況更糟。她眼睜睜看著杜若薇帶人揚長而去,賢妃癱坐在椅上,淚流滿面。
“娘娘...”她從屏風后走出。
賢妃抓住她的手:“瀾兒,救救凌兒...救救陛下...”
虞清瀾鄭重點頭:“我一定盡力。”
離開長春宮,雨下得更大了。虞清瀾冒雨潛行,剛拐過一道回廊,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住嘴拖入假山后。
“別出聲。”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是蕭凌!虞清瀾轉身,只見他一身黑衣,臉上有擦傷,眼中卻燃燒著熊熊怒火。
“你怎么逃出來的?”她低聲驚呼。
“宗人府有我的人。”蕭凌快速說道,“情況危急,二皇子偽造了我謀反的證據,還毒害父皇...”
“我知道。”虞清瀾簡要說了自己的發現,“陛下中的是烏頭堿,我已安排林太醫暗中調藥。賢妃娘娘給了我信物,可以調動神策軍韓德。”
蕭凌眼中閃過贊賞:“做得好。我剛從銅雀臺密室取回這個——”他從懷中取出一本賬冊,“二皇子貪污漕運銀的鐵證。但現在宮門緊閉,我們的人進不來...”
“我有辦法。”虞清瀾思索片刻,“我父親在京中留有二十名精銳死士,平時潛伏在各處,憑這個可調動。”她取下腕上金鈴,輕輕一擰,竟從里面取出一枚小小的虎符。
蕭凌接過虎符,突然將她拉入懷中:“瀾兒,這次若我們能渡過難關...”
“先活下來再說。”虞清瀾輕推他,卻忍不住伸手撫過他臉上的傷痕,“疼嗎?”
蕭凌捉住她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吻:“有你關心,不疼。”
雨聲中,遠處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喊叫聲。蕭凌神色一凜:“他們發現我逃了。我們分頭行動——你去穩住后宮,我去聯絡朝臣。”
“小心。”虞清瀾將青瓷瓶塞給他,“可解百毒。”
蕭凌點頭,轉身欲走,又回頭深深看她一眼:“若事不可為...保自己性命要緊。”
“我等你回來。”虞清瀾直視他的眼睛,“一起。”
蕭凌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虞清瀾深吸一口氣,朝相反方向走去。剛走出幾步,迎面撞上了一隊禁軍。
“站住!什么人?”
虞清瀾低頭:“奴才太醫署學徒,奉命去取藥...”
“抬起頭來!”
虞清瀾緩緩抬頭。為首的禁軍小隊長倒吸一口冷氣:“是太子妃!快抓住她!”
虞清瀾轉身就跑,禁軍在后緊追不舍。她熟悉宮中每一條小路,很快甩開大部分追兵,但仍有兩人窮追不舍。
拐過一處墻角,虞清瀾突然停步,抽出隕鐵匕首。第一個禁軍沖過來時,她側身避過,匕首劃過對方手腕,劍應聲而落。第二個禁軍見狀拔刀就砍,虞清瀾格擋的瞬間,隕鐵匕首竟將對方鋼刀斬為兩截!
兩個禁軍大驚失色,遲疑的片刻,虞清瀾已經翻過一道矮墻,落入一座荒廢的庭院。
這里是...冷宮?虞清瀾環顧四周,忽然聽到一陣微弱的呻吟。循聲找去,在一間偏殿內發現了奄奄一息的林太醫——他滿臉是血,胸口插著一把匕首。
“林太醫!”虞清瀾沖過去。
“虞...小姐...”林太醫氣若游絲,“藥...被換了...陛下...危在旦夕...杜如風...知道解毒方...”
“誰干的?”
“太...醫正...“林太醫突然抓住她的手,“小心...冷宮...有...”
話未說完,他的手垂了下去。虞清瀾悲痛地合上他的雙眼,突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她迅速躲到門后,透過縫隙看到太醫正帶著幾個黑衣人匆匆走過。
“處理干凈了嗎?”太醫正問。
“都解決了,除了那個虞清瀾還沒抓到。”
“廢物!二殿下有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尤其是她手中的虎符,必須奪回!”
腳步聲漸遠。虞清瀾背靠門板,心跳如雷。太醫正竟是二皇子的人!難怪皇帝的毒一直解不了...
她必須盡快行動。從林太醫的話判斷,杜如風知道解毒方子,而他現在應該被關在天牢...
天牢在宮外,如今宮門緊閉,如何出去?虞清瀾思索片刻,忽然想起那條密道——既然能進來,應該也能出去!
她正欲離開冷宮,忽然聽到偏殿深處傳來一聲輕響。想起林太醫未說完的警告,她握緊匕首,小心翼翼地向聲源處摸去。
偏殿盡頭是一面看似普通的墻,但仔細看會發現墻磚有細微的色差。虞清瀾輕推其中一塊磚,墻面竟然無聲旋轉,露出一個暗室。
暗室中,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被鐵鏈鎖在墻上,形銷骨立,卻依稀能看出不凡的氣質。聽到動靜,老者緩緩抬頭,露出一雙與北狄王酷似的眼睛!
“又來了...”老者聲音嘶啞,“告訴杜如風,我死也不會說出玉璽下落...”
虞清瀾心頭巨震。先帝時期失蹤的傳國玉璽?杜如風與二皇子竟在暗中搜尋這個?
她正要上前詢問,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禁軍搜到冷宮來了。虞清瀾不得不退出暗室,墻面剛恢復原狀,一隊禁軍就破門而入。
“在這里!”
無路可逃!虞清瀾背靠墻壁,舉起匕首。就在禁軍撲來的瞬間,墻面突然再次轉動,一只枯瘦的手將她拉入暗室!
“別出聲。”老者低語。
透過隱藏的窺孔,他們看到禁軍在偏殿搜尋無果后悻悻離去。虞清瀾長舒一口氣,轉身向老者行禮:“多謝相救。前輩是...”
“一個本該死去的人。“老者苦笑,“小姑娘,你身上有鎮北侯的氣息,是他的女兒吧?”
虞清瀾驚訝點頭。
“二十年前,我奉先帝之命護送議和使團,卻被杜如風出賣,淪為階下囚。“老者眼中閃過恨意,“他們留我性命,只為逼問傳國玉璽的下落...”
“玉璽不是在陛下手中嗎?”
“那是仿制的。”老者搖頭,“真玉璽有特殊印記,關乎大周龍脈。杜如風與北狄勾結,想用真玉璽動搖國本...”
話音未落,暗室突然劇烈震動,遠處傳來轟隆巨響。老者臉色大變:“開始了...”
“什么開始了?”虞清瀾急問。
“血祭...”老者聲音顫抖,“他們要用皇室血脈激活玉璽的力量...快!去太廟!若讓杜如風得逞,大周危矣!”
虞清瀾來不及多想,從暗室另一條通道沖出。通道盡頭竟是宮外一處荒廢的宅院。她剛爬出井口,就看到城中太廟方向升起一道詭異的紅光。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是軍隊!虞清瀾爬上墻頭,只見一隊玄甲士兵正朝皇宮進發,為首的赫然是蕭凌!他身旁是兵部尚書楊大人,身后旌旗招展,氣勢如虹。
虞清瀾心頭一熱,正要呼喊,突然看到太廟方向又沖出一隊人馬,打著二皇子的旗號,直撲蕭凌側翼。
“不好!”她顧不得隱藏,飛奔下墻,朝蕭凌的方向沖去。必須警告他有埋伏!
剛跑出幾步,一支冷箭破空而來,直取她后心。虞清瀾本能地側身,箭矢擦過手臂,帶出一串血珠。她咬牙繼續前沖,卻在拐角處被一隊黑衣人攔住。
“虞小姐,二殿下恭候多時了。”為首的黑衣人冷笑。
虞清瀾握緊匕首,心知難以力敵,突然從懷中掏出青瓷瓶砸在地上。瓶碎煙起,黑衣人紛紛咳嗽倒地。她趁機沖出煙霧,卻見前方又出現一隊弓箭手,箭尖寒光閃閃。
千鈞一發之際,街角突然沖出一隊騎兵,為首的將領高呼:“保護太子妃!”
是韓德!賢妃娘家的舊部終于趕到。箭雨襲來,韓德揮劍格擋,將虞清瀾拉上馬背。
“虞小姐,太子殿下正在攻打玄武門,情況危急!”
“去太廟!”虞清瀾急道,“二皇子和杜如風在那里進行某種血祭,關乎國本!”
韓德大驚,立刻分兵兩路,一路支援蕭凌,一路隨虞清瀾直奔太廟。
太廟大門緊閉,隱約能聽到里面傳來的詭異誦經聲。虞清瀾正要下令撞門,突然一聲巨響,太廟正殿屋頂炸開,一道血紅光柱沖天而起!
光柱中,隱約可見一個身影懸浮半空——是杜如風!他手中高舉一方玉璽,正在狂笑:“成了!大周龍脈歸我了!”
“放箭!”韓德厲喝。
箭雨射向光柱,卻被無形屏障彈開。杜如風俯視眾人,目光鎖定虞清瀾:“鎮北侯的女兒?來得正好!皇室血脈加上將門之血,足以徹底激活玉璽!”
他抬手一揮,一股無形力量將虞清瀾凌空抓起,朝光柱拖去。韓德等人拼命拉扯,卻無法阻止。
就在虞清瀾即將被卷入光柱的瞬間,一道劍光如天外飛仙,斬斷那股無形之力。虞清瀾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是蕭凌!
“沒事吧?”他聲音沙啞,臉上滿是血污。
虞清瀾搖頭,急道:“杜如風控制了玉璽,要奪大周龍脈!”
蕭凌將她交給韓德,自己持劍上前:“杜如風!你勾結北狄,毒害父皇,今日又行此妖術,罪該萬死!”
杜如風狂笑:“蕭凌,你以為憑一把劍就能對抗龍脈之力?”他舉起玉璽,“看好了!”
玉璽綻放刺目血光,蕭凌如遭雷擊,單膝跪地。杜如風正要再施殺手,虞清瀾突然沖上前,將隕鐵匕首擲出!
匕首化作一道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