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棋局對弈
- 清瀾天下
- 一顆憂郁的星星
- 2571字
- 2025-07-08 14:18:26
寅時三刻,虞清瀾猛然驚醒。
窗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宮墻內顯得格外刺耳。她掀開錦被,赤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輕輕撥開窗欞的一條縫。
一隊禁軍手持火把疾馳而過,火光映照下,為首者手持漆金令牌——八百里加急軍報。
“青竹。”虞清瀾低聲喚道。
守夜的青竹立刻驚醒:“小姐?”
“去打聽一下,北邊來的軍報是什么內容。”
青竹領命而去。虞清瀾披衣起身,從暗格中取出一幅北境地圖鋪在案上。燭光下,她纖細的手指沿著邊境線緩緩移動,最終停在雁門關外三十里的黑水河谷。
“就是這里...”她喃喃自語。
三日前父親密信中提到的北狄異動,果然演變成了全面入侵。
“小姐!”青竹氣喘吁吁地跑回來,臉色煞白,“北狄十萬大軍攻破黑水河防線,楊老將軍戰死,雁門關...告急!”
虞清瀾指尖一顫,燭淚滴落,在地圖上洇開一片鮮紅。
“備筆墨,我要寫信。”
半個時辰后,一只信鴿從清瀾閣悄然飛出,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荒謬!此時出兵,豈不是正中北狄下懷?”
紫宸殿內,杜如風的聲音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年過五旬的宰相須發皆張,手中象牙笏板幾乎要指到主戰派將領鼻尖上。
“北狄不過要些歲幣,給便是了。一旦開戰,軍費何來?糧草何來?”
龍椅上的皇帝眉頭緊鎖,目光掃過殿中眾臣,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蕭凌身上:“太子怎么看?”
虞清瀾站在偏殿珠簾后,透過縫隙觀察著朝堂動向。作為準太子妃,她本不該出現在此,但今晨蕭凌派人送來一套太監服飾,只說了一句“或許有用。”
此刻她看到蕭凌緩緩出列,一改往日閑散模樣,脊背挺直如劍:“兒臣以為,必須出兵。”
“哦?”皇帝挑眉,“說說理由。”
蕭凌不疾不徐:“第一,北狄此次集結十萬大軍,絕非索要歲幣那么簡單。第二,楊老將軍鎮守北境二十年,竟一戰而亡,說明敵軍有備而來。第三...”
他忽然轉向杜如風:“杜相可知黑水河失守意味著什么?”
杜如風一怔。
“意味著北狄鐵騎三日內可抵雁門關,十日內可飲馬渭河。“蕭凌聲音陡然轉厲,“到時他們要的就不是歲幣,而是我大周江山了!”
殿中一片嘩然。杜如風臉色鐵青:“殿下危言聳聽!就算要戰,糧草輜重如何解決?眼下國庫...”
“杜相不必擔憂糧草。”
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眾人愕然回頭,只見一個“小太監”掀開珠簾走入殿中,摘掉帽子,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面容——正是虞清瀾。
“大膽!后宮不得干政!”杜如風厲喝。
皇帝卻抬手制止:“虞家丫頭,你說下去。”
虞清瀾盈盈一拜:“回陛下,臣女今晨收到父親舊部飛鴿傳書。鎮北軍雖失黑水河,但主力未損,已退守狼牙谷設伏。北狄看似勢大,實則糧道綿長,只要斷其歸路,不出一月,敵軍必亂。”
她從袖中取出一卷絹帛:“這是北狄兵力分布詳圖,由潛伏敵營的哨探所繪。”
蕭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接過絹帛展開。上面不僅標注了敵軍各部位置,連統帥帳篷和糧草囤積處都一清二楚。
“好精細的圖。“皇帝瞇起眼睛,“虞丫頭,你如何得到這個?”
“回陛下,家父在北境經營多年,自有消息渠道。“虞清瀾不卑不亢,“臣女雖在深閨,也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杜如風冷笑:“一介女流,也敢妄談軍國大事?”
“杜相此言差矣。“蕭凌忽然開口,“當年平陽公主率娘子軍助高祖定鼎天下,誰說女子不如男?”
他轉向皇帝:“父皇,兒臣請命親征。有虞小姐提供的軍情,兒臣有把握三月內平定北患。”
皇帝沉吟良久,突然拍案:“準了!太子即日點兵出征,虞清瀾暫領東宮事,協助調度糧草。”
杜如風還想再諫,皇帝已拂袖而去。
退朝后,虞清瀾在回廊拐角被一把拉入假山后。蕭凌將她困在雙臂之間,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虞清瀾仰頭直視他:“殿下不也一樣?”
兩人對視片刻,蕭凌忽然笑了:“狼牙谷的情報,連兵部都不知道。”
“因為那是今晨才傳來的。”虞清瀾輕聲道,“父親在軍中的暗線不止一條。”
“你冒險上殿,就不怕杜如風借題發揮?”
“殿下不也冒險讓我參與軍機?“虞清瀾反問,“我們既然是盟友,自然要互相扶持。”
蕭凌深深看她一眼,松開手:“今晚子時,東宮后園涼亭,帶上你的北狄地圖。”
月光如水,灑在漢白玉棋盤上。
虞清瀾執黑,蕭凌執白。棋盤旁攤開著北境地圖,兩人每落一子,便對應一處軍事部署。
“黑水河谷失守后,北狄主力分三路推進。”虞清瀾落下一枚黑子,“東路威脅雁門關,中路直取狼牙谷,西路繞道陰山...”
蕭凌白子一敲,截斷黑子去路:“所以我打算派輕騎兵切斷西路,再集中兵力吃掉中路敵軍。”
虞清瀾搖頭:“太冒險。北狄騎兵來去如風,一旦中路久攻不下,東西兩路回援,我軍將腹背受敵。”
她將一枚黑子落在棋盤邊緣:“不如圍點打援。先佯攻東路,引誘中路敵軍來救,在半道設伏。”
蕭凌挑眉:“圍魏救趙?”
“不,是調虎離山。”虞清瀾指尖輕點棋盤某處,“狼牙谷地形特殊,只要把敵軍引到這里...”
“然后水攻。”蕭凌接上她的話,眼中閃過贊賞,“雨季將至,上游筑壩...”
“下游掘渠。”虞清瀾微笑,“殿下果然一點就通。”
蕭凌忽然凝視她:“這些兵法,都是鎮北侯教的?”
“部分是家學,部分是自己琢磨。”虞清瀾輕聲道,“自幼聽父親講戰事,耳濡目染罷了。”
月光下,她的側臉如玉般瑩潤,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蕭凌忽然伸手,拂去她發間一片落花。
“可惜你是女子。”他低聲道,“否則定是一代名將。”
虞清瀾抬眼看他:“女子就不能為將么?”
“當然可以。”蕭凌微笑,“我只是遺憾朝中那些老頑固看不到你的才華。”
兩人又下了幾手,蕭凌忽然推枰認輸:“我輸了。”
虞清瀾訝異:“明明還有余地...”
“大局已定。”蕭凌起身,望著遠處宮燈,“就像這盤棋,北狄看似勢大,實則破綻已現。”
他從懷中取出半塊龍紋玉佩,放在棋盤上:“我明日出征,這個留給你。若有急事,可憑此物調動東宮暗衛。”
虞清瀾接過玉佩,觸手生溫。她也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這是我調制的金瘡藥,效果比軍中的好。”
蕭凌接過,指尖在她掌心輕輕一劃:“等我回來。”
不是命令,不是客套,而是一句簡單的承諾。
虞清瀾心頭微顫,垂眸道:“殿下保重。”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交織在一起,如同棋盤上糾纏的黑白子,難分難解。
遠處傳來打更聲,蕭凌披上外袍,轉身離去。走到院門處,他忽然回頭:“對了,小心杜如風的二女兒杜若薇,她與二皇子走得很近。”
虞清瀾點頭:“我會留意。”
蕭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虞清瀾低頭看著手中玉佩,忽然發現內側刻著一個小字——“凌”
這是他的私印玉佩。
她將玉佩貼在胸口,感受著那一點溫熱。窗外,一輪明月高懸,照著邊關,也照著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