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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后半夜的病房格外安靜,只有輸液管滴答作響。

蘇碩坐在床邊,借著月光翻看沈清辭的舊病歷。泛黃的紙頁上,“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幾個字被圈了又圈,旁邊還夾著一張六年前的照片——青林鎮(zhèn)老街上,扎著羊角辮的沈清辭站在雜貨店門口,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身后的蘇碩抱著本書,眉眼青澀,旁邊還站著個高瘦的少年,是蘇良。

指尖撫過照片上蘇良的臉,那道被房梁劃傷的疤痕忽然開始發(fā)燙,像有火在皮膚下游走。

六年前的火,燒了三天三夜。

她記得自己被房梁壓住腿,濃煙嗆得睜不開眼,蘇良沖進(jìn)來把她往外拖,后背卻被掉下來的橫梁砸中。他最后推了她一把,說“碩碩快跑”,自己卻被坍塌的屋頂埋了進(jìn)去。

那道疤,就是被那根帶著火星的房梁劃開的。醫(yī)生說再深半寸,就傷到主動脈了??杀绕鹛K良的死,這點(diǎn)疼算什么?

她蜷在柴房的角落,聽著外面的慘叫聲、火光里的獰笑,還有顧家的人在喊“一個活口都別留”。后來她才知道,那天晚上,青林鎮(zhèn)死了三十七個人,都是不肯把祖宅賣給顧家的釘子戶。

“咳咳……”沈清辭突然咳起來,額頭上沁出冷汗。

蘇碩立刻回神,伸手探她的額頭——滾燙。她剛想拿降溫貼,沈清辭卻猛地抓住她的手,眼睛睜得很大,瞳孔渙散:“火……好多火……他們來了……顧家的人拿著刀……”

是夢魘。

蘇碩反手握住她的手,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安撫的力量:“清辭,醒醒,沒事了,火滅了?!?

可沈清辭像沒聽見,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蘇碩的肉里:“良哥……良哥救我……”

蘇碩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緊,疼得發(fā)顫。

良哥。

這個名字,是她們共同的刺。

她另一只手快速從布袋里摸出銀針,指尖翻飛間,三根銀針已經(jīng)刺入沈清辭的人中、合谷和內(nèi)關(guān)穴。手法快得帶起風(fēng),卻穩(wěn)得沒有一絲偏差。

沈清辭猛地吸了口氣,眼神漸漸聚焦,看到蘇碩時,眼淚瞬間涌了出來:“我又夢到那天了……碩碩,我好怕……”

“不怕了?!碧K碩拔下銀針,用指腹擦掉她的眼淚,動作輕柔得不像平時的她,“我在?!?

沈清辭抓住她的胳膊,摸到她襯衫下的疤痕,突然哭出聲:“你的疤……是不是又疼了?我記得那天你流了好多血……”

蘇碩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鎖骨處,那里的皮膚確實在發(fā)燙。這疤痕很奇怪,陰雨天會疼,聽到蘇良的名字會疼,一想起那場火,就像有把鈍刀在反復(fù)切割。

“早不疼了。”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卻比哭還難看,“老毛病了?!?

“是我沒用……”沈清辭捶著自己的腿,“這些年躲在精神病院,什么都做不了,還要你護(hù)著……要是我能早點(diǎn)醒過來,是不是就能幫你多做點(diǎn)事?”

“你活著,就是幫我?!碧K碩按住她的手,語氣堅定,“青林鎮(zhèn)活下來的人不多了,你、我,還有幾個藏在暗處的……我們活著,就是為了等翻案的那天?!?

沈清辭看著她,忽然問:“良哥……他最后是不是很疼?”

蘇碩的指尖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

她沒說話,只是別過頭看向窗外。月亮被云遮住了,病房里暗得像個無底洞。

疼嗎?

蘇良被埋在下面的時候,她聽著他的咳嗽聲越來越弱,聽著顧家的人在外面說“這小子命硬,燒了這么久還沒死透”。后來火滅了,她偷偷回去找,只找到半塊染血的玉佩——那是她送他的十三歲生日禮物。

這些話,她不能告訴沈清辭。這個女孩已經(jīng)被噩夢纏了六年,她不能再把更重的黑暗壓給她。

“他走的時候,很平靜?!碧K碩的聲音很輕,像飄在風(fēng)里的灰燼,“他說,讓我們好好活?!?

沈清辭點(diǎn)點(diǎn)頭,眼淚卻流得更兇了。

蘇碩替她蓋好被子,起身走到窗邊。手機(jī)在口袋里震動,是傅斯年發(fā)來的消息:“查到顧家六年前負(fù)責(zé)青林鎮(zhèn)拆遷的頭目,現(xiàn)在在城郊養(yǎng)老院,中風(fēng)了?!?

她盯著那行字,眼底的猩紅一點(diǎn)點(diǎn)漫上來。

中風(fēng)?

怕是裝的吧。

她回了兩個字:“地址?!?

放下手機(jī),她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臉色蒼白,眼底青黑,領(lǐng)口的疤痕若隱若現(xiàn)。這六年,她活得像個追著影子的惡鬼,把自己磨成了一把刀,可刀刃再利,也斬不斷那些浸在血里的回憶。

傅斯年說得對,她需要幫手。

可這條路太險了,每一步都踩著骨頭,她不敢讓任何人靠近,怕連累,更怕……再次失去。

就像失去蘇良,失去外公外婆,失去青林鎮(zhèn)所有熟悉的人。

月光終于從云里鉆出來,照亮她眼底的紅。她抬手按住鎖骨處的疤痕,那里的疼越來越清晰,像在提醒她——

不能停。

停下來,就對不起那些燒在火里的人,對不起蘇良最后推她的那一把,更對不起這六年來,在刀尖上舔血的自己。

病房外的走廊里,傅斯年站在陰影里,手里捏著那張查到的養(yǎng)老院地址。他剛才看到病房的燈亮了,想敲門,卻聽到了里面的對話。

原來蘇良,是她的哥哥。

原來那道疤,是這么來的。

他轉(zhuǎn)身離開,陸十月跟在后面,小聲問:“老大,不進(jìn)去了?”

傅斯年搖搖頭,聲音啞得厲害:“讓她靜一靜?!?

有些傷口,只能自己舔。

而他們能做的,或許就是盡快找到證據(jù),讓那些傷口,不再在每個深夜里,疼得人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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