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昨夜宇文府靜好,可孫府中卻有一人整夜不得安寧,為了一件事情想破了頭皮也百思不得其解,因為這件事情太棘手了,牽連到的官員太多了,其實,關二來報的那案件本質上就牽扯到了三個人,但是,這三人的背景太大了,一個是當朝皇帝的小兒子,一個是孫放的遠房親戚,叫孫屠,最后一個則是馬停縣當地的一大戶人家的一位少爺。
那夜,孫放坐在書房桌前的太師椅上,兩條胳膊無力的放在桌面上,桌角的燈苗恍惚跳動著,好像是他的心。
孫放內心暗自忖度,自己家族的那個狗屁遠房親戚好辦,不心疼,因為壓根兒就不認識,斬了就斬了吧,不疼不癢的,一刀下去就好了,可是一刀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一條人命是三個人同時殺的,償命的,要三條,因為如今的《明秋大律》上面就是這樣規定的,“故作而至人死者,凡牽扯者,皆以死刑判之”。
如今根據所知道的全部情節能夠判三人死刑,后兩個還好,輕而易舉就能夠拿下,可是!第一個,為首的?!這可怎么辦!
思考大半天也無萬無一失的計劃。這時,書童走到身邊,“老爺,三更了”,接著換了一盞新的油燈,依舊放在原來位置。
“好,知道了,先去歇息吧”,孫放有氣無力的說,頭也不抬。
“老爺,您是不是生病了!”,簫鶴關心的問。
“不是”,孫放依舊頭也不抬,兩只手托著額頭,依舊有氣無力的說。
“老爺,夫人傳話說要您早些去歇息”,簫鶴非常懂事的說。
“好了,讓夫人早些歇息吧,先不用等我了”,孫放說。
“明白”,簫鶴說。
書童回去了,又是那樣,萬籟俱寂,不僅僅是現時的庭院,也不僅僅是現時的書房,更確切的來說,孫放為官這么多年了,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遇見,因為牽扯到了當前皇帝的兒子,還是他最愛的一個兒子。
頭痛煞人。
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孫放抬頭看了看四周,突然,一不起眼的物件在此刻鉆到了心里面——燈。剛才書童換了一盞新的燈……
“難道真的要那樣了嗎!?”,孫放暗自說道。
同時,歷史上著名的“貍貓換太子”典故也悄無聲息的被想到了。
孫放左右為難,一旦把這案子松手交給刑部,那么這就會成為一件冤案,只是因為地位的天差地別,人命吶,一條人命啊!雖然形式上面過得去,可是心里面過不去。
要么全瞎,要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么,豁了出去自己親手處理這案件。
此生清白,一念之間。
與否與否?
在起身回房歇息前,孫放無奈的對著浩蕩無形的窗外黑夜白白笑著嘆息說道,“好一個貍貓換太子,栽了栽了,嗐~~”。
天正常亮了。
早早起來了,君王,將相,亦或三百六十行的百姓平民。
圍棋陰陽,日月同輝,都還活著,還有一口氣沒被堵死。
文武百官早早上了朝也早早退了朝。因為如今不比當初,君王還是當初的君王,天,變了。有什么大事情不好上書,因為皇帝的心,換了。
宇文梁回到府中,在見兒子宇文覺前,又吃了一頓,因為他是武將出身,胃口好,但年齡一天天的變大,也慢慢的把持住了自己的嘴,飲食呢也漸漸的合理了不少。
宇文梁的爺爺少時隨開國皇帝南征西戰,從東北大本營一路向南向西向東狂飆,過五關斬六將滅八國平定天下。后來入主平原,遠離了高原和大草原,在朝天帝的帶領下,朝廷上文武百官敢為人先,穿漢服說漢語乃至招漢官,與漢人中的大家貴族聯姻,迅速的,外來勢力與本土百姓融合到了一起,共同發展著。
自然,改漢姓也是開國初期的一項舉措。宇文一族原姓星宇八兒達拉文,這不,在朝廷律令一下,宇文一族就正式改姓,改成了如今大家眼中的“宇文”一姓。
雖說入主了中原,但是,身上面的一些習性,血液里面的一些特質還是無法抹去的,是刻在骨子里面的。比如,吃肉奶,比如,長的兇猛。
但是這就奇了怪了,宇文覺在他們哥仨里面長的是最清秀的,沒有粗大的骨骼,身材頎秀。可能是因為宇文覺的之父宇文梁娶的是一位漢人女子,并且還不是大家閨秀,這些就是后話了。
話說宇文梁一吃完飯,就立馬去到了自家的后花園,然后令簫鶴去喚自己的三兒子宇文覺。
宇文覺知道這是父親要考考自己,雖說眾多的功課里面僅圍棋一藝尚未熟練,準確來說是尚未具體學習,甚至都還沒下過一局,因為時間緊迫,這一切都是自己找的。但是后來一想,這真是值了,因為白嫖了孫露水這仇敵家女兒的玉體,大飽了眼福,可是后來又慌了,因為害怕父親的責罰。
宇文覺跟著書童兜兜轉轉來到了自家的后花園,宇文覺這是第二次,是從出生以來的第二次來到后花園,實在沒有想到花園景象竟如當初,沒有變。
第一次是在寒冬,那時,自己一個人在家里面亂跑,跑到了這里,一個人隨隨意意的玩著,不知怎的就睡著了,等醒來一睜開眼,竟躺在了床上,屋子里火盆中的炭火還在靜靜燃燒著,已然是晚上。在身邊看守的仆人見少爺醒來了就立馬向老爺稟報了,宇文梁顧不上三尺來厚的積雪,一路小跑來到了三兒子的身邊。趕忙命下人弄來吃的喝的。心中甚是喜悅。
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天,自己暈倒,發燒了,暈倒在后花園雪地里面的那一個下午,爹都沒在家,自己在后花園里面喊了很久爹的名字可就是沒人應答,最后就只好自己一個人玩。
宇文梁仍然記得那一天……
宇文梁來到了秘密蒙撒的住處,一位于京城西南角的房屋里面,和自己的親信(也就是上文所介紹的那在飯局上的那一位下屬)。
秘密蒙撒是占卜者,這只是自己東北大本營眾多秘密蒙撒里面的一員,從寒冷的東北大本營遷到了這里,遷到了京城腳下,一來這是宇文梁的意思,因為宇文一族和這位秘密蒙撒的先祖有深厚的交集,這樣一來宇文梁就可以找到一位自己信得過的占卜者,在自己事情不順利或者一個人有什么疑惑煩悶時來找秘密蒙撒算上一掛,以此來指引著自己的方向;二來京城的生意更加好做,市場廣闊,自然賺的也就多了。
每一位秘密蒙撒,在他們的一生中,應該說是自從他們被選定成為秘密蒙撒后,就會有一頭牦牛跟著他們。對于秘密蒙撒的牦牛,每位秘密蒙撒的都不一樣,最大的一個區別就是牦牛的顏色。
據說當今秘密蒙撒里面,擁有金色牦牛的占不到千分之一。在彩虹的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里面,秘密蒙撒的牦牛都有,可是,金色卻是超脫這七種顏色的,是光的顏色,是七種單色光的融合。
說來也奇怪,秘密蒙撒的牦牛竟然聽得懂秘密蒙撒所說的話。
“十三,先進去稟告一聲,就說故人來了,給,這是信物”,宇文梁策馬站在一院落前,從懷里面掏出來一刻有“宇文”二字的玉佩,從空中拋給了江十三。宇文梁的那如鷹一般的目光投向里面,安靜的等待著。
“是!將軍”,江十三回答干凈利索,接著側身跳下了馬,放下皮鞭和身上的佩刀,打打身上的塵土,然后莊重的進去了,沉默不語中推開了門,沒過半分鐘就出來了。
江十三在門口照著秘密蒙撒給的指示,朝著在大門口等待的將軍揮手示意進來。
宇文梁跳下馬來,解下佩劍和頭盔,放至馬背上,然后迫不及待走到了屋子里面。
秘密蒙撒的院落很簡單,不大不小的一片地盤上面有一圓石桌,一寬敞的長方形涼亭,涼亭下有一圓石桌,一長形石質槽廄,槽廄里面有些白色的粗鹽,有幾根干草,秸稈。
圓石桌上面什么都沒有,干干凈凈的。或許是雪將其表面覆蓋了,看不見下面是什么。
宇文梁進去了。
院落里面,留下了四溜腳印。
宇文梁很客氣很禮貌尊敬的說,“先知”,接著就要行禮。
秘密蒙撒合不攏嘴,哈哈而又客氣的操著來自大本營的地方語言說,“將軍,太客氣了,不必行禮了”。秘密蒙撒一邊說著,一邊從太師椅上面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不用扶!還沒老呢!”秘密蒙撒堅強的說。
“是,是”宇文梁賠禮道歉說。
雪還在轟轟烈烈的下著,從天上飄落到地上,從古至今都是在這樣下著,或許只有這一種下雪的方式。
秘密蒙撒先上了三根香,三個人,秘密蒙撒在最前面,宇文梁和江十三分別在左在右,站在秘密蒙撒身后。
行了禮。
秘密蒙撒搖了搖手上的鈴鐺,晃啷啷的響了,只有三聲,卻迅速擴張膨脹了整間屋子。很快,從從連通著的耳房里面緩緩慢慢的走出來一黑色的牦牛。牦牛脖子上面掛著一金色的大鈴鐺,走起路來一步一晃一響,聲音清脆。
對宇文梁來說這不奇怪,因為來這里已經不止一次了。而對江十三來說這還是第一次,非常新奇。
在從前,都是宇文梁獨自一人來這里,而這一次,宇文梁帶上了江十三,一位自己的親信,以及自己手底下的一名得力干將。
其實宇文梁知道,秘密蒙撒的這頭牦牛是金色的,不過,秘密蒙撒將其用黑色顏料涂成了全身的黑色,將金色遮擋住。這一切,都是為了方便行事。
宇文梁和江十三往后退了退,秘密蒙撒緩緩走上前去,迎向牦牛。
對于原種族語言,宇文梁能夠聽懂,因為宇文一族有強制規定,必須要學習母族語言,可是由于宇文梁這一分族在京城,為的是官,官方語言(少數服從多數,漢人的數量遠超)自然就占了上風,這樣一來,宇文一族的子弟都要學習兩種語言,一為漢語,一為原種族語言。
自然而然,宇文覺也會母種語言,只不過在外人面前包括摯友季墨,都沒有展現過。再說季墨也沒有問過宇文覺這種事情。
在小小魆黑的屋子里面,秘密蒙撒點燃了一根白色的蠟燭,嘩的一聲亮了,微光。三根香吐出來三條白色的絲帶,緩緩向上爬升,有時也一不注意的向下走點,陡陡緩緩的向上,霧的白色。
三個人,一頭牦牛。
秘密蒙撒和牦牛在前面肩并肩走著,宇文梁在后面,江十三在最后面。來到了連通著的耳房。
只見在中央有一白木桌子,桌上有零零散散混混亂亂的一堆黑石牌,三枚外圓內方銅占卜幣,又有一根紅線,一根黑線。牦牛用牛角挑來一塊放在墻壁上面的白樺樹皮(經過處理后的,和日常用的粗布大差不差,不過是白面的。),秘密蒙撒接了過來。
秘密蒙撒朝著牦牛拋了個笑眼,然后用母語說了簡簡單單的一通話,江十三自然是聽不懂的,因為,他是漢人。(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朝廷里面的文武百官挑選的親信都是本種族的,譬如,當朝宰相孫放為漢人,他的門下親信數量,據東西廠共同的材料顯示,共十五人,自然,都為漢人,其中不乏武林高手。而宇文梁呢,表面上的材料顯示共有十人,但是,地下共有百余位,這地下的人員都是近幾年添加的,因為,當前局勢不比從前,要給自己留條后路。其余的或多或少都會有的。不再一一舉例。)
……
堂屋的三溜白煙悄無聲息中來到了這間耳房里面,到這場占卜結束之時,太陽業已下山。
黑夜來了。
整個下午的占卜,隨時間推移,更加煙霧繚繞,像另一個世界。
整場占卜進行的很慢,似乎在這時刻都不在乎時間了。
只有問和答。
寂靜,在訴說著人生。
不知道占卜了什么,宇文梁異常興奮。
……
宇文覺從懷里面掏出一黑布包裹的物件,輕輕而又尊敬的放在了桌子上面,然后親手打開,只見一塊免死銀牌出現在眼前。這場面還是江十三頭一次見,嚇得差點窒息了,冷冷的倒吸一口來自冬天的空氣,迅速將視線從銀牌上瞬移到將軍的臉龐。
江十三不敢相信,將軍不露聲色,非常從容,好像擱下的不是一塊免死銀牌,倒像一塊從路邊撿到的石頭是真。見將軍如此鎮定,江十三心里面對將軍更加敬佩,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如此從容不迫,那可是一塊免死銀牌啊!!
江十三故意的使勁的掩飾住自己臉上的緊張和土鱉氣,換了一張毫不在意的氣態。
另一令江十三震驚的是,秘密蒙撒也輕輕松松的模樣。好像,這籌碼,不,似乎這占卜的費用就是這個價格。
牦牛開心的嗷嗷叫,輕輕用角蹭著三人,在屋子不大的地方里跑來跑去,活潑,開朗,像初戀,妖嬈美麗。
在這場占卜整個過程里,二人所有的對話,一回一答的句子不多不少,總字數實際上很少,但由于江十三聽不懂,所以在他心里面,秘密蒙撒和將軍的對話拉里拉呱的一大堆,聽不懂,沒關系,一臉嚴肅的站著崗,只不過是在屋子里面,沒在外面。
走了,走了。
將軍一回到家就聽到三兒子病倒的消息,心想,這真是神了。
待宇文覺醒來已是半夜三更。
……
等天亮了,宇文梁就按照秘密蒙撒的提示,召集到了人才,為三兒子保駕護航。
匆匆,匆匆。
馬不停蹄,把三兒子宇文覺定居到了如今那竹林里,郊區野外,生活挺好,有定期送去的生活物資。
那一年,宇文覺六歲,不知道為什么父親要讓自己住在這里,不過,不太孤獨,因為,有人陪。
……
這種感覺,久違了。
或許,宇文覺已經知道了父親這樣做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