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左夢庚的叫喊聲吸引。

“此人乃是張獻忠一義子，汪兆麟！”

此言一出，整個大帳的氣氛瞬間變了。

多爾袞的眼中也閃過一絲精光。

“把他弄醒。”多爾袞吩咐道。

一個士兵立刻上前，從旁邊的水盆里舀起一瓢涼水，毫不客氣地從汪兆麟的頭頂澆了下去。

“咳......咳咳......”

刺骨的冰水讓汪兆麟猛地打了個寒顫，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悠悠轉醒。

當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以及頭頂那華麗的帳篷。

最后，汪兆麟的目光落在了主位上那個身穿黑貂大裘的男人身上。

汪兆麟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到了目的地。

“你就是汪兆麟？”多爾袞開口了。

汪兆麟掙扎著想要行禮，奈何手腳被綁，只能緩緩低下頭：“汪兆麟拜見王爺。”

“哦？你認得本王？”

“王爺威名，天下何人不識。”

“哼”多爾袞輕蔑一笑，“給他也弄點吃的，讓他把肚子填飽了再跟本王說話。”

很快，汪兆麟身上的繩子被解開，兩個士兵還端來了一盤熱氣騰騰的烤肉和一碗馬奶酒。

汪兆麟已經不知道多久沒見過熱食了，也顧不上什么體面，抓起烤肉就狼吞虎咽起來。

多爾袞也不催他，只是靜靜地看著。

一旁的左夢庚看著汪兆麟狼狽的吃相，心中更加疑惑，為何昔日張獻忠的義子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直到汪兆麟將整盤肉吃完，又灌下大半碗馬奶酒，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終于活了過來。

“吃飽了？”

“飽了，多謝王爺賜食。”汪兆麟抹了抹嘴上的油，對著多爾袞躬身行禮。

“既然這樣，本王就要好好問問你，你不在四川好好待著，跑到我這來做什么？”

汪兆麟不敢有絲毫隱瞞，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

“我本是奉張獻忠之命，前往河北與李自成商議共擊武昌一事。”

“那李自成竟會答應和你們合作？”

“李自成兩次出兵京城都吃了敗仗，十幾萬大軍折損近半，早已是強弩之末，這才答應與我們合作。”

“不料那李自成卻起了歹心，在酒中下了迷藥將我軟禁。”

“再后來，那崇禎小兒不知從何處得知了李自成的動向，竟親率精銳主力奔襲河北，接著就被明廷所俘。”

“之后那崇禎便決定趕去武昌，夾擊李自成，我則趁著明軍行軍疲憊、看守松懈之時逃了出來。”

“這么說，那李自成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王爺所說極是，那李闖兵力本就不足，再加上腹背受敵，估計早已成了刀下亡魂了。”

汪兆麟說完，便又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實不相瞞，李自成的去向是小人所說，不過小人也是被逼無奈。”

“亂世之中人人難以茍全，小人自知回四川也是死路一條，天下之大，唯有王爺才是真命天子，小人這才投奔王爺以效犬馬之勞，只求一條活路！”

多爾袞久久沒有說話，他只是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似乎在消化著這些龐大的信息。

“王爺，”范文程終于忍不住開口，“此事關系重大，若汪兆麟所言屬實，南下之計恐怕要重新商議了。”

多爾袞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汪兆麟，揮了揮手：“把他帶下去，好生看管。”

“謝王爺不殺之恩！”汪兆麟如蒙大赦，接著被士兵拖了下去。

“你怎么看？”多爾袞的目光轉向左夢庚。

“王爺，我看這汪兆麟所言非假，武昌向來是必爭之地，而且又與大西相鄰，必會引起爭端。”

“況且汪兆麟也不會冒這么大風險來到關外，看樣子實屬是走投無路。”

多爾袞站起身，走到地圖前。

“看來，本王還是小看了這大明皇帝。”

“王爺，恕臣直言，”左夢庚走上前，“山海關本就易守難攻，我們多次出兵均被打退，如今這大明軍隊竟能滅了闖軍，怕是實力非比從前，若是再強行南下，恐怕會損失慘重。”

多爾袞沒有反駁，他知道范文程說的是實話。

“那依你之見，我們該當如何？”

“既然強攻京城不可取，我們何不換一個方向？”

左夢庚的手指緩緩地移向了地圖的西南角，點在了四川的位置上。

“張獻忠？”范文程的眉頭皺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我們先去打張獻忠？”

“正是，如今崇禎剛剛平定北方，必定需要時間休整，同時還要收復李自成的殘部以及被其占領的省份，短期內無力南顧。”

“若我們進攻四川，將張獻忠取而代之，不正對明廷呈夾擊之勢。”

左夢庚說完，心中十分忐忑，出兵四川、取代張獻忠只是次要，他真正想做的是另一件事。

多爾袞聽得眼睛一亮，這確實是一招妙棋。

這個計劃很大膽，風險也同樣巨大，遠征四川，后勤補給是個大問題，而且一旦失敗，自己的元氣也會大傷。

但是，如果成功了......

自己便能在關內得到一塊穩固的落腳處，到時候，南下北上，直取北京，整個大明就能到他手中。

帳外的風聲越來越大，吹得帳篷獵獵作響。

“好。”多爾袞終于開口，“就按你說的辦。”

“正好那汪兆麟不是說要投靠本王么，現在就是他證明自己忠心的時候。”

“手刃舊主，我倒要看看他下不下得去手！”

多爾袞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

“傳令下去，全軍整備，一個月后出兵四川！”

“遵命！”

范、左二人作揖領命。

左夢庚的表情再也繃不住，雙目瞪得滾圓。

殺父之仇。

左夢庚當然不會忘。

為了能復仇，左夢庚一直苦苦尋找機會。

本以為真的得等攻下京城之后才得以報仇，沒想到今天卻有了轉機。

在見到汪兆麟的第一眼時，左夢庚就是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借此機會勸說多爾袞出兵四川，殺了徐勇李國忠才是左夢庚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