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更難走。

且不說傾斜的滑索與陡峭的山崖，就我背著的這滿滿一籮筐的冰凌花就足以讓我舉步維艱，而當我回頭看向沈言之時，才發現實際上他的情況比還我糟糕。

他走在我身后，左手始終扣著滑索，指節用力到發白。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極慢，雙眼始終盯著懸壁。

“上仙，您沒事吧？”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沒有回答，只是深吸了一口氣，讓蒼白臉上泛起了一點點血色。

走到一半時，危險再次發生。

狂風再一次從崖壁下方卷起，滑索劇烈搖晃，我腳下的攀索被風勢掀起，幾乎要把我們甩下去。而沈言之此時按著我肩膀的手臂更加用力，幾乎要把我拽到后面了。

“啊呀！”

我隱隱吃痛，雖說靈仆做錯事情被主人責罰是理所當然的，但畢竟這是沈言之第一次這么用力地和我接觸，所以我當時沒有多少心理準備。

風稍微小了，我穩住呼吸，雙手緊緊扣住滑索，回頭看向后面的人，卻發現他全身顫抖不止，手臂也因長時間用力而僵硬。

“上仙，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我試探著問道。

他用力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風雪愈發猛烈，我的視線逐漸模糊，回頭時只能隱約感覺到沈言之的身影緊跟在我身后。可他的腳步越來越小，甚至幾次站在原地沒有動。

“上仙……”我忍不住回頭，卻看到他停在原地，臉上的表情異常僵硬。他的手指緊扣滑索，指節泛白得幾乎透明。他整個人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東西固定住了一樣，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別……別看下面……”他低聲說道，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我明白了，沈言之恐高！

“上仙，您別怕。”我咬了咬牙，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您看著我，別看下面，跟著我的步子走。”

他沒有回應，只是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試圖邁出一步。可那一步卻走得極為艱難，他的腳尖剛剛觸到滑索，就迅速收了回來。

“沒事的，上仙，您可以的。”我輕聲說道，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

他終于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我將手伸到背后，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冰冷僵硬，像是冰塊一般，也不知道是被凍得還是因為恐高而被嚇得。

“您別怕，抓著我，一步步走。”我低聲說道，“您看著我的腳，跟著我的步子就行。”

他手指微微收緊，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背著籮筐，帶著他一點點向下走。每一步都走得極慢，我可以感覺到他整個人幾乎將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滑索和我的肩膀上。他的手始終扣在我的肩膀上，力氣大得讓我幾乎喘不過氣。

“慢點，別急。”我回頭小聲說道。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聲音輕得幾乎被風聲掩蓋。

謝天謝地，我們總算到了崖底。

我扶著滑索緩緩喘著氣，回頭看向沈言之，卻看到他站在原地，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他的手依舊死死抓著滑索，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紅。他像是僵住了，整個人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上仙，您……”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他腳下一軟，整個人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放下籮筐，扶著滑索爬到他身邊：“上仙，您沒事吧？”

他低著頭，額前的發絲被汗水打濕，貼在蒼白的臉上。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緩緩閉上眼，像是將所有的力氣都耗盡了一般。他的手指依舊扣在滑索上，半天都沒有松開。

“您怎么了？”

“讓我緩一緩。”他的聲音極低，帶著一絲虛弱。

他的手指緩緩從滑索上松開，整個人靠在崖壁旁，仰著頭深深地喘了幾口氣。我看著他這副樣子，忽然想起下山時他的表現——每一步都走得像是在踩刀尖，每一寸距離都仿佛壓在他的身上。現在到了地面，他終于撐不住了。他坐在那里，久久沒有動彈。我看到他的雙手因為長時間的用力而微微顫抖，甚至指尖還在泛紅。他的雙腳蜷著，像是還沒從下山的恐懼中緩過來。雖然我知道他很害怕，但后面下山的人還要用這條索道，所以我只能將沈言之拖到一旁的平地上。

待到將沈言之安排妥當后，我將身后的籮筐放穩，從包袱里拿出水袋遞給了他。

他接過水袋，手卻微微一頓，像是剛意識到自己在發抖。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沉默了一瞬，隨后將水袋遞回給我：“不用了。”

“上仙，您喝一口吧。”我有些急了，將水袋重新遞到他的面前，“剛剛那么大的風，您現在肯定累壞了。”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目光中似乎透著一絲復雜，卻沒有再推辭。他緩緩接過水袋，輕輕喝了一口，然后靠在崖壁上。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站起身。我看到他的雙腿微微發軟，整個人站得有些搖晃。我連忙上前扶住他，他的手撐在我的肩膀上，明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站穩。

就這樣我攙扶著他走了許久，直到幾乎看不到那座山崖時他才將手從我的肩上抽下來。

只不過他的腳步貌似還有些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