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晨光漫過葡萄架時，劉藝甜正踮腳往王中波肩頭別胸花。她穿的米白色粗布婚紗是高涵涵設計的，裙擺縫著細碎的稻殼珠，走動時沙沙作響，像風吹過稻田。王中波的西裝肘部打著補丁，布料是李大爺家種的棉花紡的，領口別著那枚銀質稻穗胸針，針腳處還沾著點焊錫——那是他昨晚調試婚禮用的燈光支架時蹭上的。

“再低點。”劉藝甜抬手攏了攏他額前的碎發，兩人站在葡萄架下的舊秤旁，標尺晃了晃停在“平衡”刻度。這架老秤是李大爺年輕時收糧用的，此刻秤盤里擺著兩樣東西：王中波的游標卡尺，和她母親留下的珍珠項鏈。

周明光騎著改裝過的外賣車沖進院子，車筐里碼著整整齊齊的禮盒，每個盒子上都貼著張手寫便簽：“聽障主播小安的手工皂”“李大爺新磨的米粉”“林格從云南寄的普洱茶”。他扯掉頭盔抹了把汗：“剛送完最后一單‘喜糖’，順路把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接來了！”車把上掛著的塑料袋晃了晃，露出里面用保溫袋裝著的戒指盒——那是他跑了三家金店才找到的鈦合金款式，戒圈內側刻著“稻穗永不折”。

證婚人是那位幫他們熔制胸針的老銀匠，老人拄著拐杖站在臨時搭起的禮臺旁，手里舉著塊淬過火的銀片：“我打了五十年銀器，見過無數定情物，最貴重的從來不是金子，是兩個人把日子往一起擰的勁兒。”臺下響起掌聲，小耳朵帶著聽障孩子們舉起熒光牌，牌上用手語符號拼著“永遠”，陽光透過葡萄葉灑在牌面上，亮得像撒了把碎鉆。

交換戒指時，王中波突然單膝跪地。不是求婚時的局促，而是穩穩地托住劉藝甜的手——她比他高出半頭，他仰頭時，睫毛剛好掃過她的無名指。“有件事要坦白。他從西裝內袋掏出個存折，“聯盟賬戶里攢了筆錢，夠付咱們看中的那套帶露臺的房子首付，付了七成，剩下的留著給聽障主播升級直播設備。”存折邊緣磨得發毛，最后一頁貼著張便簽，是高涵涵的字跡：“云頂酒吧的賠償款到賬，中波說‘先給孩子們買降噪耳機’”。

劉藝甜突然笑出聲，彎腰抱住他時，婚紗裙擺掃過外賣車的腳踏板。她想起昨晚整理嫁妝時，在箱底翻出王中波大學時的筆記本，最后一頁畫著張設計圖：“未來家的陽臺，要種滿李大爺的稻種，支架用燒壞的芯片改造，高度170cm——剛好夠藝甜不用踮腳就能夠到。”

阿杰的吉他聲突然響起，這次他沒彈錯調子。聽障孩子們排著隊走過紅毯，手里捧著用稻穗編的花籃，撒下的不是玫瑰花瓣，是曬干的稻殼，踩上去咯吱作響。周明光舉著手機直播，鏡頭里李大爺正往新人手里塞稻種，老人布滿老繭的手握住他們的手，把種子按進裝滿新土的陶盆：“記住，好莊稼不是靠肥料催出來的，是靠天、靠地、靠倆人一塊兒守著。”

暮色降臨時，葡萄架上的燈亮了。那是王中波用舊零件拼的串燈，每個燈泡都裹著層稻殼，暖黃的光透過殼子滲出來，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劉藝甜靠在露臺欄桿上，看著王中波蹲在角落調試設備——他在給直播鏡頭裝防抖支架，用的是上次稻田求婚時剩下的金屬零件。

“在想什么？”他走過來從身后環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

“在想，”劉藝甜轉身時，婚紗的緞帶勾住了他西裝上的胸針，“以后咱們的孩子，得先學會認稻穗，再學認游標卡尺。”

遠處的稻田里，新插的秧苗在晚風里輕輕搖晃。周明光的外賣車停在院門口，車筐里的保溫袋還冒著熱氣，那是他特意給新人留的喜宴——李大爺做的稻花魚，高涵涵拌的涼菜，還有聽障孩子們用手語“唱”的祝福歌，被錄成視頻存在手機里，循環播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