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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那日之后,納蘭青玉就像是著了魔般,幾乎每晚都會留在月庭齋落宿。

納蘭娉婷忍不住對此嘖嘖稱奇。

怎么也沒想到,她那個薄情的爹還會重拾往日舊愛,留宿月庭齋夜夜恩寵被他冷落多年的女人。

在此之前,她倒是聽柳艷說起過,當年她娘剛被納進家門的那段日子,的確是受了她爹不少恩寵。

后來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她爹突然性情大變,不但對她娘棄之不理,就算明知道二夫人平日里對她娘百般欺負折辱,也只是冷眼旁觀,由著對方胡作非為。

要不是前陣子府里舉辦的那場家宴重新拉近她爹娘的感情,恐怕她娘這輩子就要在小小的月庭齋中孤獨終老了。

也正是因為老爺突然對六夫人上了幾分心思,府里的下人才復又對六夫人生起了敬畏之心。

他們千方百計的阿諛奉呈、賣乖討好,為的就是等六夫人得勢之后,自己也能成為六夫人身邊的得力紅人。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愁,六夫人這邊正受著老爺的恩寵,一向囂張跋扈的張氏卻開始處處受老爺打擊。

主要原因就是二少爺實在是個不爭氣的貨,在學堂里時常受夫子教訓也就罷了,還時常去外面惹事生非。

不久前,他和幾個小廝出府游玩,不知怎么的,竟和本城第一首富家的兒子發生了口角。

納蘭云笙仗著自己的爹是一城知府,再加上身邊帶的隨從又個個對他馬首是瞻,與對方發生沖突之后,竟命人痛下狠手,將本城第一首富的兒子打成重傷。

別看納蘭青玉是靖南城的父母官,平日里卻要仰仗土豪富紳們來壯大自己的財氣。

如今自己的兒子在外面釀下大禍,傷了首富家的公子,這可真是給納蘭青玉惹下了一場不小的麻煩。

為了息事寧人,他真是老臉賠光好話說盡,總算在裝足了孫子,并與對方簽下各種不平等合約之后,本城首富才終于點頭退讓。

在外人面前做小伏低的納蘭青玉,在回府之后自然是憋了一肚子邪火,并口口聲聲說要狠狠教訓那個不爭氣的二兒子一頓。

張氏深怕怒極之時的老爺會把自家兒子揍個三長兩短,便哭天抹淚的從中阻撓,還口口聲聲說從今以后一定會好好教導笙兒成材。

納蘭青玉被氣得沒招,和張氏發生了幾次爭執之后,也懶得再去蘭香苑去看那母子二人的嘴臉。

從那以后,他便心安理得的在六夫人的院子里住下了。

若趕上他心情好,還會帶著六夫人出府聽戲逛街,著實給李氏爭了不少面子回來。

至于張氏,則每每在聽旁人提起李氏近日如何得寵的消息時,被氣得捶胸頓足,肝火大旺。

所以說,這些生活在大宅院的女人們,之所以會費盡心機、使盡陰謀的尋求上位,真正在乎的并不是那虛無飄渺的感情,而是如何讓自己能在這個充滿未知危險的宅子里活得風聲水起。

納蘭娉婷算是看明白了,愛情這種東西,在這個時代存在的意義并不大,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真正讓他們在乎的,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權”!

明德二十八年五月初九,已經嫁人整整十二個年頭的李氏,在老爺的恩準之下,帶著唯一的閨女納蘭娉婷,以及仆人小黑,還有四個家丁,踏上了前往隸縣的路程。

本來柳艷也該跟著李氏一同踏上歸往隸縣的征途,可她外婆在幾天前突然病逝,李氏可憐柳艷也是個苦命的女子,便趁此時機,讓柳艷回去料理她外婆的身后事。

隸縣是李氏的祖籍,當年她父母還沒遇害的時候,李家在隸縣也稱得上是豪門大戶。

自從李氏爹娘過世之后,李家的家運則慢慢敗落了下來。

這次李氏之所以帶著女兒和家丁回隸縣,是因為老家那邊傳來音訊,說不久前當地發生了一場洪災,李氏父母的墳地被大水沖得面目全非。

納蘭青玉這個當夫君的倒是表現得極為理解,當下便讓賬房撥了一筆銀子,又差遣了幾個身體壯實的家丁,讓他們一路護送李氏回到老家。

從靖南城到隸縣,坐馬車的話,要走三、四天的路程。

李氏身嬌體弱,最怕勞累,再加上回隸縣要途經好長一段山路,所以眾人在不得已經情況下,只能將趕路的時間盡量拉長。

第一次出遠門的納蘭娉婷倒是對這次出游充滿了無限的期待, 外面有青山綠草,鳥語花香,沿途一路行走,更讓她從中增加了不少有趣的見聞。

經過幾年的蛻變,當年那個呆呆笨笨的小黑,已經慢慢從一個無知孩童,長成今天的英俊少年。

納蘭娉婷不止一次在心底唏噓,她怎么也沒想到,當年那個不怎么起眼的小黑小子,長大之后,模樣生得倒是越發的俊俏起來。

只是這小黑的性子仍舊木訥呆傻,平日里不吭聲不吭氣兒,就知道埋頭干活,無論多苦多累,也從不聽他抱怨半句。

最讓李氏寬慰的是,這小黑對她閨女十分照顧,而且也很有大哥哥的模樣。

日子久了,李氏便慢慢將小黑當成是自己的半個兒子,并時常在柳艷面前開玩笑說,待她百年之后,有小黑在女兒身邊時刻照顧著,倒也了卻了她一樁俗世心愿。

出門后的第三天,眾人終于行至鶴云山境內。

鶴云山是靖南城和隸縣的交界之處,之所以被命名為鶴云山,是因為這座山地勢極高,山路陡峭,還盡是彎彎繞繞的盤山道,若行至山的最頂峰,會有一種置身于云層之中的錯覺。

踏入鶴云山地界的第一天,天色竟漸漸陰了下來。

眾人都害怕下雨,因為雨后的山路泥濘不堪,根本就無法行走,所以眾人決定,暫時在鶴云山的山腳下休整了一天。

第二天清晨,耀眼的太陽從東方升起,眾人都覺得這場大雨應該是下不來了,便在休整之后重新踏上了旅途。

行進的途中,納蘭娉婷發現一向沉默寡言的小黑,變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

一路上不但一聲沒吭,還時不時的皺緊眉頭,露出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趁著晌午休息的時候,她忍不住湊到小黑身邊道:“你是不是病了,臉色有些不太好。”

小黑正站在一個山頭上,蹙著眉頭向遠處眺望,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思路,這才回過神道:“我沒事。”

當他說自己沒事的時候,臉上卻清清楚楚的寫著心事重重。

“你不把我當朋友了?”納蘭娉婷臉色一沉,故意裝出生氣的模樣。

小黑似乎最怕聽到這句話,將頭搖成了撥浪鼓,連聲說自己沒有。

見她冷著小臉不講話,這才小聲解釋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有一條會講話的大蟒蛇,它不停的在我耳邊重復一句話,那句話現在回想起來,讓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納蘭娉婷不禁好奇道:“那大蟒蛇和你說什么了?”

小黑欲言又止,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才很小聲的說了四個字:“上山必死!”

這四個字聲音雖小,卻讓納蘭娉婷的心狠狠一沉。

上山必死?

這是啥意思?

難道說,她們這次途經鶴云山,會有意外發生?

小黑似乎看出她臉色難看,急忙勸道:“那只不過就是我的一個夢,做不得準。再說了,就算真遇到什么危險,還有我呢。”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小黑的表情異常堅定。

“小姐,你放心,就算賠上我這條命,我也絕對不會讓你遇到半分危險。”

聽他越說越離譜,納蘭娉婷氣不打一處來的輕捶了他一記,“好端端的,什么賠命不賠命。我都講過多少次了,別動不動就拿你的命來說事,你不但要活著,而且還要給我安安穩穩的活到八十歲。要是你敢提前去見閻王爺,就算是到了陰間,我也不會原諒你。”

這世上就是有這樣一種人,善良而又執著,他們若是認準了一件事,就算是天崩了,地裂了,也會不計后果的一條路走到黑。

所以當小黑說,他會為了她獻出自己一條命的時候,納蘭娉婷相信,若有那么一天,他真的會為了她獻出一條寶貴的生命。

這個小小的插曲,很快就在繼續趕路的行程中被兩人給忽略了。

不過納蘭娉婷嘴上不說,心底卻對小黑所做的那個夢產生了一些忌憚。

一直以來,她始終都是無神論者,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這種事。

可自從飛機失事、她的靈魂誤墜這個時空之后,從前被她所否認的東西,在她的世界觀里,也不得不被重新定位。

她不知道小黑做的那個夢,對她們這趟隸縣之行究竟有什么預兆,可如果老天爺一定要降臨一場禍事到她們頭上,就算她再怎么小心翼翼,怕是也躲不過這場命定的災難。

就在眾人一路行至鶴云山頂峰處的時候,一伙來歷不明的劫匪,竟硬生生的截住了她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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