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巷口的風裹著寒意鉆進衣領。趙陽、王磊和李悅三人站在醫院樓道盡頭，望著病房門上那塊“重癥監護”的牌子，誰也沒有說話。

昨夜他們從李悅家離開時，王磊接到母親電話——父親病情惡化，醫生說撐不過這周了。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護士推著藥品車緩緩走來，三人默契地退到一旁。王磊的手緊緊攥著那本工作日志，紙頁在掌心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進去吧。”趙陽拍了拍他的肩膀。

病房內，王父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呼吸微弱。氧氣面罩下，他的嘴唇微微顫動。王母坐在床邊，手里握著毛線針，動作機械而僵硬。

李悅輕輕走近，低聲說道：“王伯伯，我是李悅?！?

王父眼皮顫動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神忽然亮了些。

她繼續說：“您還記得……‘蘇聯專家’、‘防空洞’、‘穿褪色外套的人’這些詞嗎？”

王父的喉嚨動了動，像是想說什么，卻只發出一陣模糊的氣音。

王磊趕緊掏出筆記本，在紙上寫下：“桃源巷1983年7月”。

王父的目光停留在“蘇”字上，手指顫抖著在空中劃出一個模糊的形狀，隨即頭一歪，陷入昏迷。

王母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毛線針，低聲說：“他已經很久沒提過那些事了?！?

李悅看向書架上的那本書，《蘇聯建筑與地下工程》。她伸手抽出它，翻開一頁，果然發現夾著一張泛黃地圖，角落處寫著“防空洞B區”。

王磊接過地圖，眼神凝重：“看來，我們還得回去。”

夜幕降臨，桃源巷已被圍欄封鎖，工地照明燈刺破黑暗，投下長長的影子。巡邏保安的身影不時出現在圍墻外，腳步聲沉穩有力。

趙陽蹲在墻角，手電筒微光映出他緊繃的臉?！暗每禳c。”

王磊點頭，從背包里取出母親留下的日記本，翻到某一頁，指著一段路線圖：“這是我媽記下的逃生通道?！?

李悅輕聲道：“我帶了紫外線燈，萬一有隱藏標記，能看出來。”

趙陽剪開鐵絲網的動作干凈利落，幾人迅速鉆入工地內部。腳下是碎石和鋼筋，空氣中彌漫著水泥味。他們沿著側門方向移動，避開主通道。

王磊突然停下，指了指地上的一截生銹鑰匙。李悅蹲下身，從包里取出一個小盒子，里面正是母親遺物中的半把鑰匙。

兩截鑰匙形狀完全吻合。

趙陽皺眉：“有人來過。”

王磊沒有說話，只是將鑰匙收起，繼續向前。

側門被撬開的聲音很輕，幾乎聽不見。三人貓腰進入防空洞，黑暗中，只有趙陽手電筒的光束在墻壁上游移。

“往這邊。”王磊低聲說。

他們穿過狹窄的通道，腳下的水漬越來越多，空氣也愈發潮濕。李悅用手帕捂住口鼻，腳步卻未停。

終于，在一處塌陷的墻體后方，他們看到了那個箱子。

箱子表面布滿灰塵，唯獨中央一塊地方異常干凈，像是被人最近打開過。

趙陽用多功能刀撬開箱蓋，一股陳舊的霉味撲面而來。

箱子里靜靜躺著一件工裝褲，顏色已經褪成灰白，邊緣有些破損，但整體保存完好。

李悅小心翼翼地展開褲子，用手帕輕輕擦拭褲腳。一道暗紋逐漸浮現出來，與趙陽隨身攜帶的那塊金屬片上的圖案完全一致。

王磊則在箱底摸到一塊金屬牌，上面刻著三個字：王德海贈。

那是他父親的名字。

趙陽低頭看著褲子，聲音低啞：“這是我爸當年穿過的?！?

王磊盯著那塊金屬牌，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他想起昨晚父親臨終前劃出的那個“蘇”字，想起防空洞地圖上的“B區”，想起母親從未提起的父親過往……

一切線索，終于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輪廓。

李悅忽然注意到箱角壓著一張俄文紙條。她小心地抽出來，翻轉過來，背面寫著一行漢字：

“若你看到此信，請替我向她道歉?！?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

趙陽接過紙條，皺眉看了許久，才低聲問：“‘她’是誰？”

王磊沒有回答。

李悅緩緩搖頭，聲音哽咽：“是我媽媽?！?

空氣仿佛凝固了。

遠處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似乎是巡邏人員靠近。

趙陽猛地站起身，將工裝褲塞進背包，拉上拉鏈：“走！”

王磊還站在原地，手里緊緊攥著那張紙條。

李悅拉住他的手：“我們得先出去?！?

他這才回過神，跟著兩人快步撤離。

防空洞出口的光線隱約可見，但他們誰都沒有放松警惕。

直到沖出地面，夜風吹拂著臉頰，三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趙陽喘著氣，回頭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入口，低聲說：“我們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

王磊抬頭看向遠方，眼中情緒翻涌：“可我已經沒辦法裝作不知道了?！?

李悅輕輕握住他的手：“我們都不會?！?

趙陽沉默片刻，忽然開口：“接下來，我們該去找誰？”

王磊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找我媽?！?

夜色如墨，星光稀疏。

三人的身影在圍欄外漸漸遠去，留下一地碎石和塵埃。

而在防空洞深處，那張俄文紙條靜靜地躺在箱角，仿佛等待著下一個揭開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