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卷著工地圍欄外的塵土，撲在三人臉上。趙陽拉緊背包拉鏈，回頭看了眼身后那片被封鎖的區域，轉身快步向前走去。王磊和李悅跟在他身后，腳步沉穩卻透著一絲疲憊。

街邊早點攤飄來豆漿和油條的香氣，趙陽摸了摸兜里的鑰匙，猶豫片刻，低聲說：“先吃點東西吧。”

他們找了個角落坐下，熱氣騰騰的瓷碗里浮著幾粒蔥花。王磊盯著碗底發呆，手里的筷子遲遲沒動。李悅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你還好嗎？”

他回過神，勉強笑了笑，“沒事。”

趙陽夾起一根油條咬了一口，含糊道：“咱們得往前看，不是嗎？”

話音剛落，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巷口。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軍需部的老劉。

“趙老板，有空聊聊嗎？”老劉的聲音不大，但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

趙陽一愣，隨即站起身，“當然。”

李悅和王磊對視一眼，沒有多問，默默收拾東西先行離開。趙陽跟著上了車，車子駛向市區方向，消失在晨霧中。

三天后，趙陽站在工廠車間門口，手里攥著一份合同。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照在“閱兵式服裝生產訂單”幾個字上，燙金字體閃閃發亮。

“趙哥！”一個年輕女工跑過來，“裁縫組已經準備好了，您看什么時候開始？”

趙陽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現在就開始。”

工廠里頓時忙碌起來，機器轟鳴聲此起彼伏。趙陽穿梭在各個工位之間，不時停下來叮囑幾句。他走到設計臺前，看到李悅正低頭修改樣衣圖紙。

“怎么樣？”他輕聲問。

李悅抬起頭，眼里有些疲憊，“我覺得這個領口還可以再調整一下，讓肩線更挺括些。”

趙陽湊近看了看，“你確定？”

她點點頭，“試試看。”

趙陽立刻安排人手趕制樣品。兩天后，一套筆挺的軍裝樣衣擺在展示臺上。老劉親自來看貨，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好。”

趙陽松了口氣，送走老劉后，他回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窗外陽光正好，微風吹動窗簾，帶進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

“趙陽，你在哪？”是李悅的聲音，語氣急促。

“我在廠里，怎么了？”

“我……我在醫院。”

趙陽猛地站起來，“發生什么事了？”

“我剛才在試衣間暈倒了，醫生說……我懷孕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她略帶哽咽的聲音：“兩周了。”

趙陽怔住了，心臟仿佛漏跳了一拍。

“趙陽？你說話啊……”

他緩過神來，聲音低啞，“我馬上過去。”

掛掉電話，他抓起外套沖出門。

醫院走廊白熾燈刺眼，趙陽一路小跑來到診室門口。李悅坐在長椅上，看到他來了，微微一笑。

趙陽蹲下來，握住她的手，“你沒事吧？”

她點點頭，“醫生說一切正常。”

趙陽看著她，眼神從最初的震驚慢慢轉為溫柔，“你……高興嗎？”

李悅輕輕靠在他肩上，“有點緊張，但也很開心。”

趙陽將她摟進懷里，輕聲道：“那我們就一起面對。”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李悅忽然想起什么，“對了，我今天在整理舊檔案的時候，看到一頁寫著‘特殊任務’的紙張，好像是1983年的記錄。”

趙陽眉頭一挑，“在哪？”

“我已經放回去了。”她頓了頓，“當時覺得沒什么，但現在想想……是不是和防空洞有關？”

趙陽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她的手。

幾天后，王磊背著一個大箱子走進趙陽的辦公室。

“這是我的回憶錄手稿。”他將箱子放在桌上，“我要去BJ一趟，出版商那邊約了見面。”

趙陽拉開箱蓋，看到整整齊齊碼好的稿紙，還有一本泛黃的筆記本。

“要不要我陪你去？”趙陽問。

王磊搖頭，“不用，我自己能行。”

他彎腰整理了一下箱子，手指突然一頓。箱底壓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個年輕女子，眉眼熟悉。

趙陽瞥見一角，皺了皺眉，“這是誰？”

王磊迅速合上箱蓋，“沒什么，就是以前的一張舊照片。”

趙陽沒再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臨走前，王磊把箱子交給他保管，“幫我看好它。”

趙陽接過箱子，沉甸甸的，像是承載了太多過往。

那天傍晚，三人再次站在防空洞入口前。產業園即將開園，這里作為歷史遺跡保留了下來，周圍已經立起了圍欄和指示牌。

老張頭送來一盞舊煤油燈，“這是我當年修車鋪的第一盞燈，你們用它點亮這段記憶吧。”

趙陽接過煤油燈，點燃火苗。微弱的光映照著三人的臉龐，也照亮了腳下的石階。

王磊望著洞口，輕聲說：“我們經歷了這么多，終于要翻篇了。”

李悅靠在趙陽身邊，輕聲道：“但有些事，永遠都不會忘記。”

趙陽點點頭，舉著煤油燈往洞口邁了一步。

火光晃動，映出石壁上的刻痕。那是一串模糊的俄文字母，像是某個名字，又像一句未說完的話。

遠處傳來施工隊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一刻的靜謐。

趙陽收起煤油燈，回頭看了眼兩人，“走吧，該向前走了。”

他們并肩離開，身影漸漸隱入暮色之中。

而在防空洞深處，那串字母依舊靜靜地刻在那里，等待著某一天被重新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