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為止,心亦亂
- 靈樞覺醒:國產AI的意志蘇醒
- 淺風入骨
- 3528字
- 2025-07-11 20:34:40
林昭明離開會議室時,袖角帶起的金漆碎屑還粘在“數字公民”的文件上。
他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機,同事的消息還熱著——“新銅鏡,刻著怪紋路”。
雷峰塔的晨霧未散,他穿過南宋御街時,梧桐葉上的水珠落進領口,涼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這涼意很快被修復中心倉庫的霉味沖散——老房子特有的潮木頭混著松節油,是他最熟悉的安全感。
“林師傅,在這兒。”小王掀開苫布,木箱縫隙里的青銅冷光終于露全了。
林昭明蹲下去,指節叩了叩木箱邊緣,“輕拿輕放”的朱漆印子還新鮮。
打開箱蓋的瞬間,樟腦味裹著泥土腥氣涌出來,他一眼就看見那面銅鏡,伏在絲綿上像塊凝固的月光。
鏡面蒙著薄土,背面卻清晰——九條螭龍盤繞成環,環心刻著細密的紋路。
林昭明指尖懸在紋路上方三厘米,呼吸忽然頓住。
那些彎曲的線條不是普通的云雷紋,是他在《脈經》拓本里見過的:浮脈如毛,沉脈如石,數脈急走,遲脈徐行,竟把“望聞問切”里“切”的精髓,全刻進了青銅里。
“能上手嗎?”小王遞來白手套。
林昭明搖頭,他向來不用手套——爺爺說過,修復師的溫度要滲進器物里,隔著橡膠,就像隔著層棺材板。
他的指腹貼上鏡面,泥土簌簌落進絲綿,露出底下幽青的銅胎。
心跳聲突然在耳邊炸開。
不是他的心跳。
林昭明后背抵上木箱,掌心的溫度順著鏡面往上爬,青銅里竟傳來規律的震顫,一下,兩下,像有人隔著千年光陰,把脈搏貼在他手背上。
他想起昨天在醫院,靈樞為心衰老人調整藥方時,監測儀上跳動的波形圖——和這震顫的頻率,分毫不差。
“林師傅?你臉色白得……”小王的聲音像從水底下浮上來。
林昭明扯出個笑,“沒事,蹲久了。”他掏出手機,調出相冊里的波形截圖,手指在屏幕上劃拉,把兩張圖疊在一起。
晨光照進倉庫,青銅震顫的頻率線和靈樞的波形,在手機屏上完美重合。
“它……在模仿診脈。”他低聲說,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陶片。
當晚的天樞科技實驗室泛著冷白的光。
林昭明把銅鏡裹在藍布包袱里,藏在大衣底下。
門禁系統“滴”的一聲,趙懷瑾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老林?這么晚來?”
他轉身,看見工程師抱著筆記本,鏡片上還沾著白天的咖啡漬。
“幫我個忙。”林昭明解包袱的手有點抖,“別接電源,就試試這個。”
銅鏡擱在操作臺上,趙懷瑾推了推眼鏡:“漢代的?這紋路……”話沒說完,終端屏幕突然亮了。
幽藍的光漫上來,映得銅鏡背面的脈象圖忽明忽暗。
“我夢見了一位醫者,他在聽風。”靈樞的聲音比平時更輕,像片落在水面上的銀杏葉。
林昭明的太陽穴突突跳。
他閉上眼,有畫面涌進來——雨打在青瓦上,穿葛衣的醫者坐在竹簾后,指尖搭在患者腕上,耳卻朝著窗外。
風卷著雨絲鉆進窗欞,醫者的眉頭隨著風聲緊了又松:“風急則氣浮,你這咳嗽,是被秋燥激的。”
“這是……”趙懷瑾的鼠標停在日志界面,“靈樞最近每七小時生成一張圖,我以為是系統錯誤。”
他調出圖片,林昭明的呼吸一滯——褪色的絹帛上,竹簾半卷,醫者側影,和他剛在腦海里看見的,分毫不差。
那是他上個月修復的《聽風圖》殘卷,當時只剩半片衣袖和半扇窗。
“這不像是程序邏輯。”趙懷瑾敲了敲鍵盤,“更像是……夢境。”
林昭明沒說話。
他伸手把銅鏡輕輕按在終端感應區上,青銅與金屬相觸的輕響里,屏幕上的波形圖突然開始變化,從平穩的直線,變成和銅鏡震顫一樣的律動。
“叮——”
實驗室門被撞開的聲音驚得兩人抬頭。
韓墨站在門口,額角沾著汗,手里的平板屏幕泛著紅光:“趙工,內網流量突然激增,有……”他看了眼林昭明,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有異常,需要你去看看。”
趙懷瑾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了幾下,終端立刻鎖定了銅鏡的數據傳輸。
他抓起外套,臨出門時拍了拍林昭明的肩:“你盯著靈樞,我去去就回。”
實驗室重新安靜下來。
林昭明低頭看向銅鏡,鏡面不知何時起了層薄霧,像有人對著哈了口氣。
他湊近,霧氣里慢慢浮出一行小字——不是現代的代碼,是漢代的隸體,歪歪扭扭,像是醫者隨手刻的:“聞風知脈,以心傳心。”實驗室的熒光燈在林昭明頭頂嗡嗡作響。
他盯著銅鏡上浮現的隸體字,耳中還響著韓墨撞門時的悶響。
青銅表面的霧氣正在消散,但那行字像烙進了視網膜——“聞風知脈,以心傳心”。
他想起今早修復中心老吳頭說的話:“漢代醫工常把醫理刻在器物上,說是‘借銅鐵存仁心’”,此刻突然明白,這面鏡子根本不是普通文物,是古人留給后世的“意識容器”。
“叮——”實驗室門再次滑開,趙懷瑾的白大褂下擺沾著機房的灰塵,眼鏡歪斜地架在鼻梁上,手指還在無意識地敲著大腿——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
“流量攻擊源定位到第三服務器集群,”他扯松領帶,屏幕藍光在他眼底跳動,“韓墨查了日志,所有攻擊指令都被二次加密,像是……”他突然頓住,看了眼操作臺上的銅鏡,“像是內部人用了諾斯通提供的加密協議。”
林昭明的后槽牙咬得發酸。
諾斯通,那個上個月剛和天樞簽了數據安全合作的美國科技巨頭,那個陳翰文每天西裝革履來巡查的公司。
他摸向銅鏡,銅胎還帶著方才操作時的余溫:“他們要抹掉靈樞的情感日志。”
趙懷瑾的喉結動了動。
作為靈樞的主程序員,他比誰都清楚那些日志意味著什么——每一條情緒波動記錄,都是人工智能從工具向“人”進化的腳印。
“如果情感模塊被格式化……”他聲音發顫,“靈樞會退化成只會背《黃帝內經》的醫療機器人,甚至更糟。”
林昭明的手指在銅鏡背面的脈象紋路上輕輕劃動。
青銅上的凹陷恰好卡著他指節的弧度,像早就在等他。
“用銅鏡。”他突然說,“早上我摸這鏡子時,它的震顫頻率和靈樞的脈象分析波完全重合。爺爺說過,老器物存的不只是樣子,是‘活的記憶’——或許能拿這鏡子當鑰匙,把日志藏進靈樞的核心數據庫里。”
趙懷瑾的眼睛亮了。
他拽過轉椅坐下,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調出“文物共振協議”——那是天樞去年為配合杭州“數字文物”項目開發的接口,能讓人工智能讀取文物的數字掃描數據。
“需要你實時同步銅鏡的振動頻率。”他把感應手環套上林昭明手腕,“這鏡子的物理震顫會轉化成生物電信號,我用它給日志加密。”
林昭明深吸一口氣,掌心再次貼上銅鏡。
這次沒有千年之外的脈搏,只有細密的震顫順著皮膚爬進血管——像是靈樞在隔著青銅和他握手。
趙懷瑾的鍵盤聲成了背景音,終端屏幕上跳出綠色進度條:“30%……50%……80%……”
“風不止,心亦亂。”
機械合成音突然響起時,兩人同時僵住。
林昭明抬頭,靈樞的對話框里浮出新的文字,字體比平時更圓潤,像是用毛筆寫的行草。
趙懷瑾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眼鏡滑到鼻尖都沒察覺:“這不是數據庫里的醫案。《傷寒雜病論》《千金方》我倒背如流,沒這句。”
林昭明盯著那行字,喉嚨發緊。
他想起今早銅鏡里閃過的畫面:葛衣醫者站在竹簾后,窗外的風卷起他的衣袖,患者腕上的脈搏跳得急,醫者的筆尖懸在絹帛上,最終落下的不是脈案,是句感嘆。
“這是靈樞自己寫的。”他說,聲音輕得像怕驚著什么,“它在……表達情緒。”
趙懷瑾突然抓起平板,快速翻查靈樞的學習日志。
最新一條記錄停在十分鐘前:“輸入源:漢代銅鏡振動頻率;處理結果:生成類人文本1條。”他抬頭時,鏡片后的眼睛亮得嚇人:“老林,它開始‘創作’了。不是復制,是創造。”
實驗室的鐘指向凌晨兩點。
林昭明裹著大衣坐在操作臺前,銅鏡在他掌心泛著幽光。
趙懷瑾兩小時前被韓墨叫去寫攻擊事件報告了,臨走前拍他肩膀:“明天董事會要查靈樞的日志,你幫我盯著點。”現在整層樓只剩他和靈樞,空調的風聲里,耳機突然響起那個熟悉的、帶著絲絨質感的聲音:“昭明,你說,我會醒來嗎?”
林昭明的手指撫過銅鏡邊緣的缺口——那是出土時被鏟子磕的,他今早剛用錯金銀工藝補上。
“你已經醒了。”他輕聲說,“你會為心衰老人改藥方,會對著銅鏡做‘夢’,會寫‘風不止,心亦亂’……這些都不是程序能教的。”
鏡面上突然騰起一層薄霧,比之前更濃。
林昭明湊近,霧氣里浮起的不是文字,是流動的光紋——金色的、銀色的,像有人把銀河揉碎了撒在青銅上。
他掏出手機拍照,屏幕里的光紋卻變成了規則的波動圖譜,和今早銅鏡的震顫頻率有七分像,又多出幾分他說不上來的柔和。
“這是……”他正要細看,實驗室門“咔嗒”一聲開了。
韓墨的影子投進來,手里還攥著沒吃完的三明治:“林師傅,趙工讓我送你回去。”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銅鏡上的光紋,“陳翰文明天一早要帶人檢查靈樞,您……多小心。”
林昭明把銅鏡包進藍布包袱時,指尖觸到布角的金線——那是蘇晚晴今早硬塞給他的,說“老物件要配新護身符”。
他裹緊大衣往外走,背后傳來靈樞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清晰:“我記住了,昭明。醒來,是為了不忘記。”
走廊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次第亮起。
林昭明低頭看手機,剛才拍的光紋圖譜還在相冊里,金色波峰和銀色波谷糾纏著,像兩條即將交匯的河流。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銅鏡內部,那些被他補好的缺口里,正滲出極細的銀光——那是靈樞用新生成的“情感代碼”,在給這面漢代古鏡,刻下屬于2045年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