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明案的重啟，像一顆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濱海市掀起了滔天巨浪。

當年參與非法實驗的醫生、福利院的工作人員、為張啟明父子提供庇護的官員……一個個被牽扯出來，審訊室的燈光徹夜不息。那些塵封在檔案柜深處的“實驗記錄”、被刻意銷毀的兒童檔案、張啟明父子的秘密通話錄音，在鐵證面前，都成了刺向罪惡的利刃。

林默坐在辦公室里，看著墻上的進度表被紅筆一點點填滿。張啟明因涉嫌包庇罪、濫用職權罪、故意傷害罪（間接導致多名兒童死亡）被正式逮捕，他在審訊室里從最初的傲慢不屑，到最后的崩潰認罪，只用了三天——那些由小雅保管的、帶著孩子體溫的“實驗記錄”，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敬學的案子也有了新進展，”趙剛推門進來，把一份補充起訴決定書放在林默桌上，“他不僅剽竊李哲的成果，當年還直接參與了福利院兒童的‘藥物反應測試’，手上至少有三條孩子的人命?！?

林默拿起決定書，指尖劃過“故意殺人罪”幾個字，心里沒有快意，只有沉甸甸的壓抑。這些罪惡被掩蓋了二十年，那些本該在陽光下奔跑的孩子，永遠停留在了冰冷的實驗臺上。

“小雅怎么樣了？”他問道。

“在保護性安置點，”趙剛的語氣柔和了些，“心理醫生說她恢復得不錯，開始愿意和人說話了。昨天她還問，能不能去看看孫桂蘭種的雛菊?！?

林默點了點頭：“等案子結了，陪她去看看?！?

一周后，法院開庭審理張啟明、王敬學等人一案。

旁聽席上坐滿了人，有當年福利院孩子的親屬（他們大多是這幾天才通過新聞知道真相），有記者，還有林默和趙剛。小雅沒有來，心理醫生說她還沒準備好面對那些猙獰的面孔。

庭審現場，當檢察官念出那些觸目驚心的“實驗記錄”，展示孩子們在小黑屋里的照片時，旁聽席上響起了壓抑的啜泣聲。張啟明和王敬學低著頭，臉色慘白，曾經的風光體面蕩然無存。

最終，張啟明數罪并罰，被判處死刑；王敬學因直接參與非法實驗和謀殺，被判處死刑；其他涉案人員也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

判決宣布的那一刻，林默看到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當年一個失蹤孩子的奶奶）捂住臉，哭得幾乎暈厥過去。遲到的正義，終究無法彌補失去的一切。

走出法院，陽光有些刺眼。趙剛遞給他一瓶水：“都結束了?！?

“嗯。”林默看著遠處的天空，“但對有些人來說，才剛剛開始。”

他說的是那些幸存的孩子。技術科通過福利院的舊檔案和DNA比對，已經找到了五個當年被“處理”后僥幸存活的孩子，他們散落在全國各地，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得知真相后，有人崩潰，有人沉默，有人說“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林默和趙剛去保護性安置點看小雅的那天，她正在院子里種雛菊。陽光灑在她身上，她穿著簡單的白T恤，動作輕柔地把花苗埋進土里，臉上帶著一種久違的平靜。

“這些是孫媽媽留下的花種，”小雅看到他們，笑了笑，“她說，等花開了，就像看到星星?！?

林默蹲下身，幫她扶好花苗：“法院判了，張啟明他們……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小雅的手頓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恨，有痛，最終都化作一聲輕輕的嘆息：“知道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我想回花店工作。孫媽媽說，看到客人買花時的笑臉，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好?！绷帜粗?，“我們會幫你。”

離開安置點時，林默回頭看了一眼。小雅還在種花，微風吹起她的頭發，像極了照片里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蛟S傷痛永遠不會完全消失，但她已經開始學著和過去和解，朝著陽光的方向生長。

案子結束后的第一個周末，林默獨自一人去了天使福利院的舊址。

鐵絲網已經被拆除，荒地被清理出來，幾個志愿者正在種樹，樹苗是新運來的，帶著嫩綠的新芽。林默認出其中一個志愿者，是當年幸存的孩子之一，他現在是一名老師，說要在這里建一個“兒童樂園”，讓孩子們的笑聲驅散過去的陰霾。

“林警官，謝謝你?！敝驹刚呶兆∷氖?，眼里有淚光，“我終于敢來這里了?！?

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話。有些感謝，不需要言語。

他走到那間曾經鎖著的平房前，門已經被拆掉了，墻上的兒童畫還在，只是被雨水沖刷得有些模糊。林默拿出手機，拍下那幅畫著“孫媽媽”的涂鴉，發給了小雅。

很快，收到了回復，是一張照片——安置點院子里的雛菊開了，黃燦燦的一片，像撒在地上的星星。

林默笑了笑，收起手機，轉身離開。

陽光穿過新栽的樹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遠處傳來志愿者們的笑聲，還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這場跨越二十年的罪惡與守護，終于畫上了句號。但那些關于正義、關于守護、關于希望的故事，還在繼續。

就像那些剛剛種下的樹苗，就像那些迎著陽光盛開的雛菊，在廢墟之上，總有新的生命在悄然生長。

林默走出荒地，朝著警車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前方或許還會有新的案件，新的迷局，但只要心中的那束光不滅，就永遠能在黑暗中找到方向。

車駛離福利院舊址，后視鏡里，那片荒地越來越遠，只有新栽的樹苗在風中輕輕搖晃，像一個個小小的希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