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的夜,比鄰市更沉。車剛駛進市區(qū),林默的手機就響了,是提前趕到春風里小區(qū)的同事:“默哥,3棟201沒人!屋里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像是剛走沒多久!”
林默的心沉了半截?!白屑毸巡?,任何細節(jié)都別放過!特別是有沒有打斗痕跡,或者小雅留下的東西!”
掛了電話,他看了一眼儀表盤,凌晨一點。從鄰市到濱海市,三個小時的車程,他們還是晚了一步。
春風里小區(qū)是個老小區(qū),沒有電梯。林默和趙剛一口氣沖上二樓,201的房門虛掩著,門把手上還掛著一串風鈴,是手工串的貝殼,風一吹,發(fā)出細碎的響聲,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刺耳。
“默哥,你看這個。”同事指著玄關(guān)的地板,那里有一小撮新鮮的泥土,混著幾片碎花瓣,“像是雛菊的花瓣?!?
林默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片花瓣。雛菊……孫桂蘭的相冊里,有一張她和小雅在福利院花壇前的合影,花壇里種的就是雛菊。這是小雅留下的信號?
屋里確實被翻動過。書架上的書散落一地,衣柜門敞開著,幾件疊好的衣服掉在地上。但奇怪的是,沒有打斗痕跡,桌椅都擺得整整齊齊,像是離開得很“從容”。
“不像被強行帶走的?!壁w剛摸著桌面,“沒有劃痕,也沒有碎玻璃?!?
林默的目光掃過客廳的窗臺。窗臺上放著一個小小的花盆,里面種著一株雛菊,花盆邊緣有一道新鮮的裂痕,像是被人碰倒過,又扶了起來?;ㄅ璧紫?,壓著一張折疊的便利貼。
他小心地抽出便利貼,上面是娟秀的字跡,和孫桂蘭信里的“小雅”筆跡很像:
“孫媽媽說,危險時就去‘花房’。他來了,我得走?!惭拧?
花房?
林默的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個地方——城東植物園的溫室花房!那個“園丁”老人曾守護過的地方,也是蘇晴案里,隱藏過關(guān)鍵線索的地方!
“她認識‘園丁’老人?”趙剛也反應(yīng)過來,“孫桂蘭和‘園丁’都是福利院的義工?”
“很有可能?!绷帜o便利貼,“福利院倒閉后,這些守護孩子的人,可能一直有聯(lián)系。‘花房’是他們約定的安全屋!”
他立刻給植物園附近的同事打電話:“立刻去城東植物園溫室花房,找一個叫安雅的女孩,二十多歲,身高大概一米六,可能穿米色風衣!注意隱蔽,別驚動可疑人員!”
掛了電話,林默再次掃視房間,目光落在書架最底層的一個舊相框上。相框里沒有照片,只有一張壓平的雛菊標本,標本背面寫著一行小字:“2005.6.15,孫媽媽送我的,說像星星。”
2005年6月15日,正是小雅作業(yè)本最后一頁的日期,也是她被診斷出“應(yīng)激障礙”的日子。那天,她一定經(jīng)歷了極其可怕的事。
“趙剛,查張啟明的司機?!绷帜钢憷N,“那個接走小雅的男人,既然是張啟明的司機,肯定有軌跡可查。查他的行車記錄儀,查小區(qū)監(jiān)控,看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
“已經(jīng)在查了!”趙剛的聲音帶著急促,“技術(shù)科剛發(fā)來消息,司機的車半小時前出現(xiàn)在植物園附近的路口,然后就沒信號了!”
植物園方向!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雅去了花房,張啟明的人也追過去了!
“快走!”林默抓起外套,沖出房門。樓道里的風鈴再次響起,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嘆息。
驅(qū)車趕往植物園的路上,林默的腦海里反復回放著線索:福利院的小黑屋、老張啟明的懺悔、孫桂蘭的守護、小雅的雛菊……這二十年來,這些人像傳遞接力棒一樣,守護著一個秘密——那個讓張啟明父子不惜殺人滅口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是老張啟明“處理”孩子的證據(jù)?還是張啟明利用職權(quán)掩蓋罪行的鐵證?
車剛拐進植物園外圍的小路,就看到遠處的溫室花房亮著燈。不是平時的暖黃燈光,而是刺眼的白光,像是手電筒的光束在晃動。
“不對勁!”林默猛地踩下油門,“快!”
車停在花房門口,林默和趙剛迅速下車,拔出配槍,貓著腰靠近?;ǚ康牟AчT虛掩著,里面?zhèn)鱽砟:臓巿?zhí)聲。
“……說不說?你把東西藏哪了?”是個男人的聲音,帶著狠戾。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一個女聲,帶著顫抖,卻透著倔強,“孫媽媽說過,壞人總會有報應(yīng)的……”
是小雅!
林默對趙剛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從側(cè)門包抄,自己則猛地推開玻璃門,大吼一聲:“警察!不許動!”
花房里,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正掐著小雅的脖子,把她按在一盆巨大的蘭花后面。男人看到林默,眼神一狠,另一只手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小雅!
“小心!”林默迅速開槍,子彈擦過男人的手腕,匕首“當啷”掉在地上。
男人吃痛,松開小雅,轉(zhuǎn)身就想從后門跑。趙剛正好從側(cè)門沖進來,一記飛踹將他踹倒在地,迅速上了手銬。
“沒事吧?”林默沖過去扶起小雅。
女孩臉色蒼白,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紅痕,眼里滿是淚水,卻咬著牙搖頭:“我沒事……謝謝你們……”
她的手里緊緊攥著一個東西,是一個小小的鐵皮盒子,盒子上印著天使福利院的舊logo。
“這是什么?”林默看著鐵皮盒。
小雅打開盒子,里面沒有金銀,只有一沓泛黃的紙,最上面是一張照片——二十年前,老張啟明和幾個穿白大褂的人站在福利院的倉庫前,倉庫門口停著一輛沒有牌照的面包車,車身上印著“濱海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的字樣。
“這是孫媽媽找到的。”小雅的聲音帶著哭腔,“她說,當年福利院那些‘不聽話’的孩子,根本不是被送走了,是被老張啟明賣給了這家精神衛(wèi)生中心,當成‘實驗品’……我親眼見過他們把明明拖上車,明明只是偷吃了一塊蛋糕……”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
精神衛(wèi)生中心……王敬學!
王敬學早年就在濱海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做過研究員!這就是他和張啟明勾結(jié)的根源——張啟明的父親提供“實驗對象”,王敬學利用這些孩子進行非法研究,再用研究成果換取名利!
李哲的研究被剽竊、蘇晴的失蹤、福利院孩子的“消失”、孫桂蘭的死亡……所有的線索,終于在這一刻徹底串聯(lián)起來!
這不是孤立的案件,而是一場跨越二十年的、由權(quán)力和貪婪編織的巨大罪惡網(wǎng)絡(luò)!張啟明父子和王敬學,用無數(shù)孩子的童年和生命,鋪就了他們的上位之路!
“這些紙是……”趙剛拿起盒子里的文件,越看臉色越凝重,“是當年的‘實驗記錄’,上面有王敬學的簽名,還有張啟明父親的簽收記錄……”
鐵證如山。
被制服的男人還在掙扎:“張市長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斗不過他的!”
林默看著他,眼神冰冷:“他已經(jīng)不是市長了。從你們對這些孩子下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天的結(jié)局?!?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市局局長的電話:“局長,我申請重啟對張啟明的調(diào)查,涉及二十年前天使福利院兒童失蹤案、非法人體實驗……我們有新的鐵證?!?
掛了電話,林默看向窗外。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第一縷晨曦透過玻璃花房,照在那盆被碰倒又扶起來的雛菊上,花瓣上的露珠閃著光,像是孩子們終于落下的眼淚。
小雅捧著鐵皮盒,蹲在地上,肩膀微微聳動,卻沒有哭出聲。林默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都結(jié)束了?!彼p聲說。
小雅抬起頭,眼里還含著淚,卻露出了一個極淺的笑容,像極了照片里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孫媽媽說,等天亮了,就安全了。”
是啊,天亮了。
林默看著花房里重新恢復寧靜的花草,看著遠處漸漸亮起的天空,心里百感交集。這場跨越二十年的守護與罪惡,終于在這個清晨,迎來了遲到的審判。
但他知道,正義的代價從來都很沉重。孫桂蘭、“園丁”老人、李濤……那些為了真相犧牲的人,永遠留在了黑暗里。
他轉(zhuǎn)身看向趙剛,趙剛正在給嫌疑人拍照取證,陽光照在他臉上,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堅定。
“把證據(jù)收好,”林默說,“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比如,找到那些當年被送走的孩子,給他們一個遲到的交代。
比如,徹底清除這張罪惡網(wǎng)絡(luò)的所有分支,讓陽光真正照進每一個角落。
溫室花房外,晨鳥開始鳴叫,清脆的聲音劃破了黎明的寂靜。林默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花草的清香,那是罪惡被驅(qū)散后,屬于清晨的味道。
新的一天開始了。而屬于林探長的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