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獨島總飄著桂花的甜香。林薇蹲在菜地里摘番茄，指尖剛觸到那紅透的果子，忽然一陣反胃襲來，她捂住嘴直起身，胃里翻江倒海般難受。

“怎么了？”顧晏辭扛著鋤頭從玉米地過來，見她臉色發(fā)白，慌忙丟下鋤頭跑過來，“是不是累著了？”他伸手探她的額頭，觸感微涼，不像是生病。

林薇搖搖頭，扶著他的手臂站穩(wěn)：“許是風吹著了，沒事。”可那股惡心勁總纏著不散，連鼻尖縈繞的桂花香都變得有些刺鼻。

這樣的狀況持續(xù)了幾日。起初林薇只當是秋燥犯了，直到某日清晨，她對著銅鏡梳理頭發(fā)，忽見鏡中人面色雖有些蒼白，眼下卻泛著層淡淡的粉暈，像沾了桃花的胭脂。

“該不會是……”一個念頭猛地竄進腦海，她的心跳驟然加快，指尖捏著梳子微微發(fā)顫。

那日早飯，顧晏辭見她只喝了小半碗粥，便又要起身去廚房：“我再給你煮個雞蛋？”

“不用。”林薇叫住他，聲音有些發(fā)緊，“顧晏辭，我們去主島一趟吧，找張郎中看看。”

張郎中是主島最年長的大夫，診脈時瞇著眼睛，手指搭在林薇腕上許久，忽然撫著胡須笑了：“恭喜城主，恭喜夫人，是喜脈。約摸有一月了。”

“喜脈？”顧晏辭愣在原地，眼里滿是茫然，待反應過來，突然抓住張郎中的胳膊，聲音都在發(fā)顫，“您說……說薇兒她……有了？”

“正是。”張郎中被他晃得直笑，“夫人身子康健，只是初期有些孕吐，尋常事。多吃些清淡的，別累著便好。”

從醫(yī)館出來，顧晏辭還像踩在云里，走路都有些飄。他緊緊牽著林薇的手，掌心全是汗，卻不敢用力，生怕碰壞了她似的。

“慢點走。”林薇被他拽得踉蹌，忍不住笑，“還沒到那么嬌貴的時候。”

“不行不行。”顧晏辭立刻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護著她的腰，“郎中說了要小心，萬不能大意。”他低頭看她的小腹，那里還是平坦的，卻像藏著個稀世珍寶，讓他挪不開眼。

回獨島的船上，他全程挺直脊背，讓林薇靠在他懷里，連船晃一下都緊張得不行。“要不要躺會兒？”他從包袱里拿出軟墊，“我給你墊著。”

“顧晏辭，”林薇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只是懷了個孩子，不是折了腿。”

“那也金貴。”他固執(zhí)地把軟墊塞到她身下，眼神認真得像在對待圣旨，“這可是我們的孩子，得捧在手心里護著。”

自那日后，顧晏辭像變了個人。菜地里的活不讓她沾手，連院子里喂雞都要搶著干，說怕雞糞熏著她。林薇想繡個小肚兜，剛拿起針線，就被他搶走：“眼睛要累著的，我來學。”結果繡出來的老虎像只貓，惹得林薇笑了半宿。

他還特意去主島的書局，買回一堆關于孕產(chǎn)的醫(yī)書，整日抱著啃，遇到不懂的就跑去問張郎中，回來后一條條講給林薇聽。“書上說，孕婦要多散步，明日我陪你繞著島走一圈？”“書上說不能吃兔肉，說會唇裂，以后咱們不吃了。”

林薇聽著他絮絮叨叨，心里卻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有次夜里她渴醒，剛想起身，顧晏辭已經(jīng)披衣下床：“我去給你倒水，你躺著別動。”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他的背影。他倒了水，還細心地吹涼了才遞給她，看著她喝完，又替她掖好被角，動作輕柔得不像話。

“顧晏辭，”林薇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能不緊張嗎？”他在床邊坐下，指尖輕輕撫過她的小腹，動作小心翼翼，“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怕照顧不好你，也怕……”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怕像上次那樣……”

林薇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去年在蘇州，她曾意外小產(chǎn)，那時兩人正鬧別扭，她瞞著他，獨自承受了所有。后來他知道了，自責得幾夜沒合眼。

“不會了。”她拉過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這次有你在，我們都會好好的。”

他的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帶著不容錯辨的珍視。顧晏辭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個輕柔的吻：“嗯，都會好好的。”

孕期的日子過得慢而踏實。林薇的孕吐漸漸好了些，胃口也大了起來，尤其愛吃酸的。顧晏辭便每日劃著小船去主島，買回最新鮮的梅子，親手腌制成蜜餞，裝在琉璃罐里，讓她隨時能吃到。

他還在院子里搭了個涼棚，上面爬滿了葡萄藤，藤下掛著個搖椅。天氣好的時候，林薇就坐在搖椅上曬太陽，看他在菜地里忙碌。他種了許多青菜，說要給她補充營養(yǎng)，連澆水都用最干凈的山泉水，生怕有半點差池。

“你看這菠菜，長得多好。”他摘了把嫩菠菜，獻寶似的遞過來，“張郎中說多吃菠菜補鐵。”

林薇笑著接過，忽然覺得肚子里的小家伙動了一下，像只小拳頭輕輕撞了她一下。“他動了！”她驚喜地抓住顧晏辭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

顧晏辭屏住呼吸，感受著那微弱的胎動，眼里瞬間蓄滿了水汽。他低下頭，把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像在聽什么天籟：“他在跟我打招呼呢。”

秋末時，島上的野板栗熟了。顧晏辭怕林薇累著，便自己背著竹簍上山，撿了滿滿一簍回來，坐在院子里剝殼。板栗殼堅硬，他的手指被扎出好幾個小口子，卻渾然不覺，只把剝好的果仁放在瓷碗里，堆得像座小山。

“夠了夠了，吃不完的。”林薇拿過創(chuàng)可貼，小心翼翼地貼在他的傷口上，“你呀，總這么不小心。”

“給孩子剝的，不多。”他笑了笑，把果仁遞給她，“書上說多吃堅果好，聰明。”

林薇看著他指尖的創(chuàng)可貼，又看看碗里飽滿的板栗仁，眼眶忽然有些濕潤。這個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殺伐果斷的男人，如今卻會為了她和孩子，笨拙地學著剝板栗，小心得像個孩子。

夜里，兩人躺在床上，顧晏辭總愛把耳朵貼在林薇的肚子上，聽著里面的動靜。“你說他是男孩還是女孩？”他輕聲問，聲音里滿是期待。

“男孩女孩都好。”林薇摸著他的頭發(fā)，“像你一樣勇敢，像我一樣……嗯，會做涼粉？”

顧晏辭低笑出聲，在她肚子上輕輕印下一個吻：“都好，只要是我們的孩子，都好。”

窗外的月光溫柔，海浪聲輕輕拍打著礁石，像支舒緩的搖籃曲。林薇靠在顧晏辭懷里，感受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還有肚子里小家伙偶爾的胎動，心里充滿了安寧與幸福。

她知道，這個孩子的到來，不僅是血脈的延續(xù)，更是他們感情的見證。從最初的誤會重重，到如今的珠胎暗結，他們走過了太多風雨，終于等來了這暖融融的時光。

“顧晏辭，”她輕聲說，“謝謝你。”

“謝我什么？”他抬頭看她，眼里的星光比月色更亮。

“謝謝你在我身邊。”

他低頭吻她，這個吻溫柔而綿長，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對彼此的珍視。獨島的夜很靜，卻藏著最熱鬧的期盼——期盼著那個小生命的降臨，期盼著一個更完整的家，期盼著往后漫長歲月里，彼此相伴的每一個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