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的春天走得慢，桃花謝了，薔薇又開，巷子里總飄著若有似無的花香。林薇在桃花塢住了半月，看著隔壁楚風每日扛著畫板早出晚歸，倒也習慣了這份熱鬧。只是總住著別人的房子，終究有些不妥，她心里盤算著，該找個真正屬于自己的落腳地。

這日午后，林薇正在院子里翻曬草藥，楚風背著畫板回來了，手里還提著個食盒，興沖沖地闖進來：“林薇，你看我帶什么回來了？”

食盒打開，里面是兩碟精致的點心，一碟玫瑰酥，一碟薄荷糕，粉白翠綠，煞是好看。“這是觀前街‘桂香齋’的新花樣，據說用了今年的頭茬玫瑰，你嘗嘗？”楚風獻寶似的遞過一塊玫瑰酥。

林薇嘗了一口，甜香里帶著清冽的花味，確實不錯。她放下點心，指了指石桌上的陶碗：“嘗嘗我的。”碗里是剛做好的涼粉，晶瑩剔透，澆著紅油辣子和蒜泥，看著就清爽。

“這是什么？”楚風好奇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嘴里，冰涼滑嫩的口感混著香辣，瞬間驅散了午后的燥熱，“好吃！比那些點心爽口多了！這叫什么？”

“涼粉。”林薇笑著說，“以前在島上，夏天總做這個解暑。”她看著楚風吃得歡，心里忽然一動——蘇州的夏天濕熱，若是在街上賣這個，或許是個營生。

楚風看出了她的心思，抹了抹嘴：“你想開店？”

林薇點點頭：“總閑著也不是辦法。而且……總住在這里，太麻煩你了。”

“麻煩什么！”楚風擺擺手，隨即又認真起來，“不過開店也好，我幫你找鋪子！”他拍著胸脯，“我認識蘇州城大半的掌柜，保準給你找個又便宜又好的地方！”

接下來的幾日，楚風真的推掉了所有邀約，陪著林薇在蘇州城里轉。從熱鬧的觀前街到僻靜的平江路，看了十幾間鋪子，不是租金太貴，就是位置太偏。直到第七日，在桃花塢附近的巷口，找到了間合適的——鋪面不大，只有一間門面，后面卻帶著個小院子，足夠她住人，租金也公道。

“就這間了！”林薇站在鋪子里，看著陽光透過窗欞灑在青磚地上，心里忽然有了踏實的感覺。

楚風比她還高興，立刻拉著掌柜簽了契約，又自告奮勇找來工匠，幫忙粉刷墻面，打制柜臺。他本是富家公子，哪里做過這些粗活，弄得一手灰，卻笑得像個孩子：“你看這柜臺，我特意讓師傅做得矮些，方便客人遞錢。”

林薇看著他額角的汗，遞過塊帕子：“辛苦你了。”

“為你做事，不辛苦。”楚風接過帕子，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背，兩人都愣了一下，他慌忙移開目光，臉頰有些發紅，“我……我去看看院子收拾得怎么樣了。”

她從空間里拿出面粉、綠豆粉，開始琢磨著做些新花樣——除了涼粉，還可以做涼面、米皮，配上自己調的醬料，定能受歡迎。

三日后，“林記涼粉鋪”開張了。沒有放鞭炮，只在門口掛了塊木牌，楚風特意在牌上畫了朵盛開的桃花，倒添了幾分雅致。

起初，路人只是好奇地張望，畢竟沒人見過這種晶瑩剔透的吃食。楚風自告奮勇當起了活招牌，端著一碗涼粉站在門口，邊吃邊吆喝：“走過路過別錯過！清涼解暑的涼粉，不好吃不要錢！”

他生得俊朗，又會說話，很快就吸引了一群人。第一個顧客是個挑著擔子的貨郎，嘗了一口就眼睛發亮：“這東西真爽口！再來一碗！”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到了傍晚，一盆涼粉就賣光了。林薇算著賬，手里的銅板沉甸甸的，心里竟有些雀躍——這是她靠自己掙來的第一筆錢。

“我就說你能行！”楚風替她收著攤子，笑得比自己賺了錢還開心，“明日我再幫你多吆喝吆喝！”

接下來的日子，涼粉鋪的生意越來越好。林薇每日天不亮就起來準備食材，綠豆粉要磨得細膩，涼粉要蒸得恰到好處，醬料更是要熬足時辰。楚風每日畫完畫，就會準時出現在鋪子里，幫著收錢、遞碗，有時還會帶來新的點子。

“今日我見有人想吃甜的，”他遞過一碗剛做好的桂花涼粉，“我加了些桂花蜜，你嘗嘗？”

林薇嘗了一口，清甜里帶著桂花香，確實不錯。“你倒是會琢磨。”她笑著說，“明日就加個甜口的。”

楚風看著她笑，眼神溫柔得像春水。這兩個月相處下來，他早已不是最初的好奇，心里那點喜歡，像院子里的藤蔓，悄悄爬滿了墻。他喜歡看她低頭做涼粉時認真的樣子，喜歡聽她被客人夸時靦腆的笑，甚至喜歡她偶爾對大虎兇巴巴的語氣——那都是鮮活的，真實的。

夏日漸盛，涼粉鋪的生意越發紅火。不僅附近的街坊常來，連城里的富家小姐都特意讓人來買。林薇雇了個手腳麻利的丫鬟幫忙，自己也清閑了些。她用賺來的錢，把后面的小院收拾得越發雅致，種上了些花草，還搭了個葡萄架，大虎就喜歡趴在架子下睡覺。

“今日收攤早，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一日傍晚，楚風拉著她就往外走。

穿過幾條巷子，來到一處臨河的酒樓。楚風帶著她上了二樓雅間，推開窗，就能看見遠處的燈火和河面的畫舫。“這里的醉蟹最有名，我特意訂了一桌。”

林薇看著滿桌的菜，有些不好意思：“又讓你破費了。”

“跟我還客氣什么？”楚風給她斟了杯酒，“慶祝你開業三個月，生意興隆！”

酒過三巡，楚風的臉頰有些發紅。他看著林薇，鼓起勇氣開口：“林薇，我……”

話沒說完，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兩人探頭望去，只見幾個醉漢正在涼粉鋪門口鬧事，似乎是嫌涼粉太辣，摔了碗。

“我去看看！”林薇起身就想下去。

楚風拉住她：“你坐著，我去。”他快步下樓，很快就把事情處理妥當，回來時袖口沾了點酒漬，卻笑著說，“沒事了，幾個醉漢，我讓官差帶走了。”

林薇看著他，心里忽然暖暖的。這幾個月，若不是有他幫忙，她未必能這么順利。她拿起帕子，替他擦了擦袖口：“謝謝你。”

楚風的心跳驟然加快，他握住她的手，眼神認真：“林薇，我喜歡你。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是……想跟你過一輩子的那種。”

林薇的手僵住了，臉上有些發燙。她看著楚風眼里的真誠，心里有些慌亂，卻并不反感。這幾個月的相處，他的開朗，他的體貼，他的無處不在的關心，她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只是……

“我……”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楚風看出了她的猶豫，松開她的手，笑了笑：“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我知道你心里或許還有別人，但我愿意等。等你徹底放下過去，好不好？”

他的坦誠和體諒，讓林薇松了口氣。她點點頭：“對不起，楚風，我……”

“不用說對不起。”楚風打斷她，給她夾了塊醉蟹，“吃菜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卻并不尷尬。晚風帶著河水的潮氣，吹起林薇的發梢，也吹散了她心里的慌亂。她看著身邊楚風的側影，路燈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忽然覺得，或許真的可以試著往前走一步。

回到小院時，葡萄架下的燈還亮著。大虎趴在門口，見他們回來，立刻搖著尾巴迎上來。楚風替她推開院門：“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忙。”

“楚風，”林薇叫住他，“謝謝你。”

楚風笑了笑，眼里的光比燈還亮：“明日見。”

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林薇輕輕嘆了口氣。院子里的夜來香開了，香氣清幽。她摸了摸腕上的玉鐲，空間里的物資還很充足，可她現在更珍惜的，是靠自己雙手掙來的銅板，是身邊這個真誠待她的人，是這份在蘇州慢慢扎根的安穩。

或許，過去真的該放下了。或許，她也可以擁有新的生活，新的幸福。

夜風穿過葡萄架，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在應和她的心思。涼粉鋪的香氣似乎還縈繞在鼻尖，帶著煙火氣，也帶著一點點，名為“希望”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