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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疑云暗生

林薇能下地行走時,江南的梅雨季剛過。廊下曬著她的藥渣,混著檐角滴落的水痕,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斑。顧晏辭提著食盒回來時,正看見她踮腳去夠窗臺上的青瓷瓶,繃帶還沒拆的額角滲著薄汗。

“別動?!彼觳缴锨鞍醋∷募纾瑢⑹澈型郎弦粩R,“大夫說你還得靜養?!?

林薇轉頭時,發梢掃過他手背,帶著藥草的清苦:“就是想換支新的干花?!贝芭_上那束臘梅早就枯了,枝椏蜷曲得像雙干枯的手。

顧晏辭從食盒里取出個小陶罐,倒出半捧新鮮的白梅:“昨日去城郊巡檢,見農戶家的梅開得好,討了些?!彼嫠龑⒒ㄖΣ暹M瓶里,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今日廚房燉了鴿子湯,補氣血的。”

林薇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昏迷前的事。那天四王爺的刀刺過來時,她好像聽見顧晏辭喊了個名字,不是她的。那聲音碎在刀劍相擊的脆響里,像片羽毛,輕飄飄的,卻總在她夢魘里反復盤旋。

“晏辭,”她輕聲喚他,“那天……在漕運碼頭,你是不是喊了別人?”

顧晏辭插花的手頓了頓,陶罐里的花瓣簌簌落在桌面:“你聽錯了。”他轉過身,眼底藏著些她看不懂的東西,“當時太亂,許是喊親兵的名字?!?

林薇沒再問。她知道他不喜歡說戰場上的事,可心里那點疑慮,像梅雨季的青苔,悄悄在石縫里蔓延。

三日后,沈硯送來北方平定的捷報。顧晏辭在書房處理公文到深夜,林薇端著夜宵過去時,聽見里面傳來壓低的說話聲。窗紙上映著兩個交疊的影子,其中一個身段窈窕,絕不是沈硯。

“……那支玉簪,你真要還給她?”是女子的聲音,帶著點委屈。

顧晏辭的聲音隔著窗紙傳來,有些模糊:“她醒了,留著不合適?!?

林薇端著托盤的手猛地一顫,青瓷碗在碟子里發出輕響。窗內的說話聲戛然而止,她轉身想走,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顧晏辭站在門內,袍角還沾著夜露。他身后站著個穿淺綠羅裙的姑娘,眉眼彎彎,手里捏著支瑩白的玉簪,正是去年顧晏辭在蘇州給她買的那支。

“林姑娘。”那姑娘先開了口,福了福身,“小女子蘇婉,是顧將軍救下的農戶之女?!?

林薇看著她手里的玉簪,喉頭發緊:“這簪子……”

“是我借蘇姑娘戴過幾日?!鳖欔剔o上前一步,將她手里的托盤接過去,“前陣子她替我傳遞軍情,受了傷,我……”

“將軍不必解釋。”蘇婉打斷他,將玉簪遞向林薇,“這原是將軍給姑娘的物件,今日特來歸還?!彼闹讣鈩澾^簪頭的纏枝紋,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什么珍寶。

林薇沒接。她看見蘇婉耳垂上的銀墜子,和去年顧晏辭生辰時,她親手做的那對很像,只是墜子上刻的字不一樣——蘇婉的是“安”,她的是“歸”。

“夜深了,蘇姑娘早些回去吧?!绷洲鞭D身走向臥房,聽見顧晏辭在身后喊她,卻沒回頭。

那夜之后,顧晏辭總說軍務繁忙。有時林薇半夜醒來,身邊的被褥還是涼的。她去書房找他,卻總看見蘇婉在那里,要么是送公文,要么是替他研墨,兩人湊得很近,低聲說著什么。

“蘇姑娘似乎很懂軍務?”一日晚膳時,林薇狀似無意地問。

顧晏辭夾菜的手頓了頓:“她父親原是軍中文書,耳濡目染懂些?!彼o她盛了碗湯,“北方剛平定,許多舊檔需要整理,她幫了不少忙?!?

林薇喝著湯,沒嘗出半點滋味。她想起前日去庫房找舊傷藥,看見個上鎖的木箱,箱子縫里露出半塊繡帕,上面繡著的并蒂蓮,針法和蘇婉袖口的一模一樣。

更讓她心驚的是,昨日她替顧晏辭整理換洗衣物,在他里衣口袋里摸出張字條,上面寫著“子時碼頭見,有要事相告”,字跡娟秀,絕不是沈硯的。她悄悄去了碼頭,卻看見顧晏辭和蘇婉站在船頭,蘇婉踮起腳,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襟,動作親昵得像對尋常夫妻。

“林姑娘怎么在這兒?”沈硯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后,嚇了她一跳。

林薇指著船頭的兩人,聲音發顫:“他們……”

沈硯嘆了口氣:“蘇姑娘說有四王爺舊部的消息,將軍才過來的。你別多想,將軍心里……”

“我知道了。”林薇轉身往回走,晚風帶著江水的潮氣,吹得她眼睛發澀。

回到知府衙門時,她看見蘇婉的侍女在她臥房門口徘徊,手里拿著個錦盒。見她回來,那侍女慌忙將錦盒往身后藏,卻還是被林薇看見了——盒子上的描金牡丹,和顧晏辭書房里那個裝著她生辰禮物的盒子,是同一個鋪子的樣式。

“那是什么?”林薇攔住她。

侍女臉漲得通紅:“是……是蘇姑娘讓我還給將軍的東西。”

林薇接過錦盒,打開時,心跳驟然停了半拍。里面是枚玉佩,龍紋雕刻,是顧晏辭從不離身的護身符。她記得他說過,這玉佩是他母親留給他的,要送給未來的妻子。

“將軍說這玉佩太貴重,讓還給蘇姑娘?!笔膛椭^,聲音細若蚊蚋,“蘇姑娘說……說這是將軍前幾日親手給她的,斷沒有收回的道理?!?

林薇捏著玉佩,指尖冰涼。她想起昏迷時那個模糊的夢境,夢里顧晏辭抱著個女子,說“等平定戰亂,就娶你”,那女子的背影,穿著和蘇婉一樣的淺綠羅裙。

“林薇?!鳖欔剔o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疲憊,“你聽我解釋?!?

林薇轉身,將玉佩扔給他:“解釋什么?解釋這玉佩為什么會在她手里?還是解釋,你半夜和她在碼頭私會,說的‘要事’是什么?”

顧晏辭接住玉佩,臉色有些蒼白:“那玉佩是她父親的遺物,我只是暫替她保管。碼頭那次,是她收到密信,說有四王爺的余黨要對我不利……”

“夠了!”林薇打斷他,“你當我還是那個昏迷不醒的傻子嗎?”她指著自己的額頭,“這里的傷還沒好,你就迫不及待地和別的姑娘談婚論嫁了?”

“我沒有!”顧晏辭上前想拉她,卻被她推開。

“那你告訴我,”林薇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去年你說要送我個驚喜,是不是就是這枚玉佩?是不是因為遇到了蘇婉,才改了主意?”

顧晏辭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去年他確實想將玉佩送給她,卻因戰事耽擱,后來重逢蘇婉,得知她父親是為救自己而死,一時動容才將玉佩暫借她保管,想著等找到更合適的物件,再將玉佩收回送給林薇。他以為能解釋清楚,卻沒料到會被她撞見這么多誤會。

“說不出來了?”林薇笑了笑,眼淚卻掉得更兇,“顧晏辭,你是不是忘了,我們說好要回島的?那里有我們的紅薯地,有我們的木屋,你說過要在那里陪我一輩子的!”

“我沒忘!”顧晏辭的聲音也提高了,“等處理完這里的事,我們馬上就回島!”

“不必了。”林薇后退一步,拉開距離,“你的島,我不稀罕了。”她轉身跑進臥房,“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將顧晏辭所有的解釋都關在了門外。

顧晏辭站在門外,手里緊緊攥著那枚玉佩,指節泛白。他聽見屋里傳來壓抑的哭聲,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他想敲門,想告訴她蘇婉只是他想報答的恩人之女,想告訴她那枚玉佩從始至終都是想送給她的,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知道,有些誤會一旦產生,就像在心里扎了根刺,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拔掉的。

沈硯站在廊下,看著這一幕,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手里捏著封剛收到的密信,上面寫著蘇婉的父親其實是四王爺的舊部,所謂的“傳遞軍情”,不過是故意接近顧晏辭的圈套??涩F在,他看著緊閉的房門,和顧晏辭痛苦的神情,突然不知道該不該把真相說出來——或許,真相只會讓事情更糟。

夜漸漸深了,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林薇淚痕未干的臉上。她抱著膝蓋坐在床邊,看著窗外那株白梅,花瓣在晚風中簌簌落下,像極了她碎掉的心。

她不知道,顧晏辭就在門外站了一夜,手里的玉佩被體溫焐得溫熱,卻始終沒敢再敲一次門。

江南的風波明明已經平息,可他們之間,卻仿佛起了場更大的風暴,將原本清晰的前路,攪得一片模糊?;貚u的約定還在,可彼此心里的那點隔閡,卻像道無形的墻,隔著兩個越來越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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