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學長，我上回說的事，你怎么看？”

玻格丹傷好了以后，自覺回到了魯塞尼亞大學——當然，他不是來上課的。

莫吉拉教士是給他批了假期，但是過假期不等于不回學校。

同理，回學校也不等于就要上課。

玻格丹現在手里握著一把練習用的劍，正在和眼前的學長打作一團。

他們是在比試，不算是決斗。

他貼身穿著一整套亞麻武裝衣，這是為了防止兩人之間的較量見血。

哪怕兩人用的都是鈍劍。

刺-格擋-再刺。逐步循環。

很少有砍的步驟。

揮砍雖然是長劍的強項，可它同時也會將自己的破綻暴露給對手。

所以，在日益穩健的劍斗文化熏陶下，哪怕是長劍的使用者也會趨于多施展刺擊。

大環境雖如此，玻格丹和眼前男人的較量卻沒有這一層因素。

——主要還是因為劍的揮砍過于勢大力沉。學生們萬一傷到彼此，那不是什么好事。

玻格丹感覺有些吃力，但是他的對手比他更著急。

盧卡·澤列內，這位玻格丹第一天認識的學長，同時也是大學里唯一的獵魔人學徒。他正在玻格丹的進攻下狹促騰挪。

盧卡學長對玻格丹的劍術很感興趣，于是主動邀請他發起較量。

也不能完全算是主動——玻格丹接近獵魔人，有自己的目的。

他用劍格穩穩擋住盧卡的攻擊：

“學長，你們原牛學派，能不能將獵魔人的劍油和銀彈向外出售？”

“你怎么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盧卡很驚訝，面前的學弟在他看來還算是稚嫩，怎么會提出這種需求：

“這都是我們獵魔人實戰用的，為了對付那些惡魔生物……玻格丹同學，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沒有。”

兩人雖然在交談，但是手上的攻勢也絲毫沒有減弱。

玻格丹找準盧卡斜劍的空擋，使出一擊高位平刺，戳向盧卡沒有防備的左肩。

劍尖極快，獵魔人學徒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正中靶心！

“唉，玻格丹同學，你的長劍術的確名不虛傳。”

盧卡苦笑，他摸了摸自己的側肩，心有余悸。

他居然被一個小他幾歲的學弟正面戰勝了，并且那人甚至還是個普通人。

而他身為獵魔人學徒，身體可是被無數草藥和藥劑強化過的，力量足以撂倒一頭大型野獸。

“這就是武術嗎……？受教了。”

玻格丹也將劍插回劍鞘里，“哪里，僥幸罷了。盧卡學長，謝謝你陪我練習。”

“你的劍術真是精湛，尤其你還是一位高薩克人。”盧卡上下打量了玻格丹兩眼，“是有家庭教師嗎？”

玻格丹點點頭：

“我的劍術教師康拉德是一位沃爾夫岡人，他受我父親的雇傭，來教導我長劍劍術。”

“沃爾夫岡人？”盧卡一愣。

“能教出你這樣的弟子，他一定是一位大師。難道是神圣羅馬帝國圣馬可兄弟會的成員？”

圣馬可兄弟會？

玻格丹曾經聽伯納黛特提起過這個組織。它是歐洲大陸上最早的劍士聚集地之一，直到現在也在歐洲武術界有很大的影響力。

“不，我的老師康拉德來自理希特納爾劍士結社。”

“理希特納爾……”盧卡琢磨著這個人名，“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姓氏，他也是一位古代的劍術大師吧。”

獵魔人學徒不像伯納黛特那樣癡情于劍，他不了解這些古代歐洲傳統武術的歷史，是情有可原的。

“是的，約翰內斯·理希特納爾是最早的劍術大師之一，他發揚光大了整個日耳曼劍術，并有以自己的弟子們組成的劍團。”

玻格丹回憶著康拉德曾說過的，介紹理氏的內容。

“也不知道他的那些弟子中，有沒有波蘭人……”

如果真的存在波蘭弟子，那也難怪西科爾斯基曾經一眼就辨認出了康拉德老師的身份。

“雖然我對武術的歷史不熟悉，但聽你的介紹，想必這位劍圣一定來頭不俗。”盧卡耐心聽著，他決定不深入討論自己不懂的東西。

“回到剛才的話題吧，玻格丹，你需要獵魔人的幫助？”

“……”

玻格丹來找原牛學派的這位學長，的確存有這份心思。

“學長，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學校存在隱匿的惡魔生物？”

“是嗎？”盧卡絲毫沒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是食人魔還是其他的小型怪物？”

城市中催生出怪物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

玻格丹曾殺死過的腐食魔就是主要在人類的城市里活動的種族。

“是吸血鬼。”

玻格丹語出驚人：

“學校里的學生魚龍混雜，幾乎囊括了整個東正教世界的所有成員。我發現——那些瓦拉幾亞籍的學生，里面存在吸血鬼。”

盧卡聽到玻格丹已經把事情調查的這么清楚，神情瞬間嚴肅。

“你已經找到證據了？”

“嗯。”玻格丹決定暫時不向他透露血族伯爵就居住在三烏鴉巷的消息。

“我們學校的新生，米爾恰·巴薩拉布，就是血族中的一員。”

——這個家伙是入學第一天，曾經來主動騷擾過他的人。

想到米爾恰·巴薩拉布，玻格丹不禁精神一振。

他曾說自己是受康斯坦丁房東先生的委托，來向自己打招呼——這是否代表著，康斯坦丁對他也有關注？

“那是誰？”盧卡完全不認識這個人，或許他曾經聽到過，但是之后也忘了。

“玻格丹，你向我說這個，是想讓獵魔人介入吸血鬼的事？”

“原牛學派能處理嗎？”

“我需要一些時間，兩天后可以給你答案。”

盧卡決定謹慎為妙，在不確定血族的實力之前，貿然動手不是獵魔人的風格。

“你知道他身為吸血鬼更多的細節么，可有爵位？”

“米爾恰·巴薩拉布是無爵位者。”

“無爵位者？”盧卡頓了一頓，“那還算好處理。謝謝你的情報，玻格丹同學。”

玻格丹之所以把吸血鬼的事捅給獵魔人，是因為他決定更加深入的調查那群血族。

有了獵魔人們的幫助，這能輕松不少。

穩妥來吧，玻格丹不想徹底邁入這個可能隱藏著危險的大漩渦里。天塌了有高個的頂著。

既然赫梅元帥不愿管吸血鬼的事，那視他們為惡魔的教會總能管吧。

就算教會也不聞不問，生來就是為了殺戮邪魔的獵魔人，總不能還獨善其身。

想到這里，玻格丹又將話題拉扯回最初的地方：

“盧卡學長，你們原牛學派的劍油和獵魔子彈，有向外出售的渠道嗎？”

盧卡·澤列內罕見的沉默。

“偶爾會有，購買藥劑的一般是法師，獵魔子彈和劍油的買主都是軍隊。”

“原牛學派算是比較古典的獵魔人學派，我們使用火槍的時候很少，在戰斗的時候更依賴長劍和法印。”

“其實獵魔人很少用槍，只有徹底投靠了波蘭宮廷的白鷹學派，對火槍的作用更加側重。”

玻格丹聽著他的話，心中若有所思：

“白鷹學派嗎？的確，他們已經可以算是波蘭的在籍軍人……”

“說起槍，我再麻煩學長一件事——你知道魯塞尼亞哪里有好的槍械匠嗎？”

盧卡聽到這句話卻露出了笑容：“何必舍近求遠呢，玻格丹，大學里就有能人啊！”

“學校里就有？”玻格丹一愣，好像赫梅元帥的確提醒過他這件事。

大學可是匯集了國家所有的精英，更別說魯塞尼亞學院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東正教世界唯一的大學。

“是哪位學長？”

“喬治奧斯唄。”盧卡不情不愿地說出了那個名字，“他是數學力學系的第一名，除了他還能是誰？”

“雖然我不喜歡他們希臘人，但是不得不說，喬治奧斯的確是一個合格的工匠……他們鄂圖曼帝國本來就在技術上，遠超咱們東歐這幾個窮國。

“至于你要購置劍油和獵魔人子彈……

“這件事，我向學派大導師請示一下吧。”

他撂下這句話，算是暫時給了玻格丹一句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