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想想，果然還是需要光和熱吧。”

玻格丹看向那倒在地上的波波維奇，有些束手無策。

他還是想避免徹底殺死波波維奇的。畢竟那可是他的學長，還值二十個格羅申呢。

雖然已經讓波波維奇落下了殘疾，但玻格丹還是想盡力保住他的性命……

“當務之急是驅逐這個占據了波波維奇身體的懺悔靈！”他默念道。

想法雖然美好，可卻沒有辦法在這個環境下實施。

如何在現在的鐵壺酒館里生火呢——如果不能驅散這里的黑暗，也就制裁不了懺悔靈。

更何況那具惡靈還在想盡辦法的騷擾他，總是在玻格丹頸旁突然凝聚出一圈冰刀。若非提前提防，玻格丹恐怕早已被扎得千瘡百孔。

他絞盡腦汁的思索，但是卻遲遲無法集中精神，最終，玻格丹決定尋求他人的幫助。

這酒館里除了那堆結伙屠殺的高薩克，應該還有其他的幸存者……

“你們，誰有辦法制造強光，或者火焰？”玻格丹的聲音在死寂的酒館里顯得格外急促，“我要將這惡靈從人的身體里逼出去。”

然而，就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離他最近的一個男人突然雙眼暴突，喉嚨里發出“咯咯”的異響。

下一秒，細微的冰刺竟從他眼眶、口腔乃至皮膚下猛地刺出，瞬間了結了他的性命，連慘叫都未能發出。

“——什么？！”

緊接著，另一側的一位老婦人身體也開始不自然地劇烈抽搐，仿佛體內的血液瞬間凝固凍結。她臉色迅速變得青紫，癱軟下去。

玻格丹雖然看不見，但是聽著整個酒館里的動靜他也知道……那個混蛋惡靈在瘋狂屠戮所有的幸存者。

他有點被激怒了，真的。

“罪人，膽敢尋求幫助？”匍匐于地的波波維奇發出尖銳的厲笑，那笑聲中充滿了惡毒的愉悅，“他們的體內也有水，而水皆歸我掌控！你想讓他們因你而死嗎？繼續問啊。”

懺悔靈竟在遠距離操控人體內的液體，以此作為殘忍的懲戒工具，逼迫他放棄自己的想法。

“……雜種！”

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他的怒火狂燃，滿臉猙獰。

玻格丹沖上前去，簡直是暴力至極的射門，一腳將波波維奇的身體踹到墻壁上，滑下來后再轟然倒地。

“咳……”惡靈狼狽至極，然而它仍在繼續挑釁，“怎么，你想把這個神學生徹底弄死嗎？真可惜，我看你這束手無策的樣子，就算殺死了這個人類，等我進入靈體形態后，你一樣拿我沒辦法！”

它已經看明白了：玻格丹其實并沒有針對靈體的特殊手段。

至于說那道大光照術……雖然還不知道是誰的手筆，但估計也和面前的高薩克人無關。

玻格丹強忍著憤怒，他真想一刀上去砍斷波波維奇的脖子。

“……但惡靈說的對，這樣也解決不了問題……”

他一定要想個法子出來……他必須要想個法子出來！

但還是那個前提，如果不能在這片白色的荒漠里生火，一切都是徒勞。

“沒有火焰哪來光和熱呢？”玻格丹想到黑神那個熱力學大君的名號，頭疼不已，“尤其是熱，在這個干燥的空間里連酒都結冰了，生火變成了一件尤其困難的事情。”

突然，玻格丹靈光一閃：

“高熱只能依靠火焰嗎……不對，明明還有辦法。”

對于一個能將空氣里的水汽凝結成冰的靈體來說，熱理應是它絕對的天敵。因為同為雪人的玻格丹也害怕高熱，在室溫過高的環境下他不能待太久。

“但是，雪人是可以制造出熱的！”玻格丹深吸一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舉動會造成什么后果。說實話，他很猶豫。

……玻格丹要在這個冰封的環境里改變自己的體溫，讓體表升至四十度以上！

“那個英國人所說的雪人，并不是單純的降低體溫，而是控制體溫。這才是熱力學！”

“那么，讓自己懼怕高溫的身體主動化作熱源，會發生什么事……？”

他確認不了后果，但是他決定試試，“這可能是唯一的辦法。”

砰！

玻格丹毅然主動擁抱熾熱，直到那個惡靈從波波維奇的身體里出來為止。

他像一匹冰原上沖鋒的戰馬，橫掃整個地面，一拳砸在被邪靈附身的波波維奇臉上。下一刻，玻格丹孔武有力的雙臂緊緊箍住波波維奇。

意念催動之下，他身體內部的某種平衡被悍然打破。原本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的低溫開始急劇攀升，體表的冰雪融解，仿佛有無形的熔爐被點燃。

痛楚瞬間炸開！

那并非灼燒的劇痛，而是一種更令人戰栗的崩解感。仿佛維持他存在的根基正在被瘋狂動搖。他周身的寒氣發出細微的“滋滋”聲，竟是體表凝結的雪粒開始迅速融化，水汽蒸騰，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模糊了幾分。

四十度！對于人類是發燒的體溫，對他而言，卻是在自我毀滅的邊緣狂舞！

不夠，他還要升到五十度、六十度！

他猛地用力，那只滾燙的、正在不斷滴落雪水的手掌，狠狠抓向波波維奇的頭顱，蓋住他的整張臉，仿佛要摳下他的眼睛。

“滾出來！”玻格丹咆哮著，聲音因痛苦而扭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全部的憤怒都在沸起，他要讓這個自以為在清洗罪孽的妖靈償還代價。

懺悔靈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銳嘶鳴，那聲音里充滿了純粹的恐懼。

波波維奇的身體在接觸到玻格丹高溫手掌的瞬間，竟冒起了陣陣白煙！

并非被燙傷，而是其表面彌漫的濃重寒霧與濕氣正在被蒸發。

“不——！停下！你這瘋子！快拿走！”

惡靈凄厲地慘叫，它感覺自己的力量根源正在被劇烈干擾。操控水汽的神術在極致的高熱面前變得極不穩定。

那熱度穿透了波波維奇的衣物，直逼深入骨髓的冰冷靈魂。

“你不是喜歡水嗎？”

玻格丹另一只手也猛地按了上去，雙手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按住波波維奇的臉頰，在他的臉上燙出焦印。

他幾乎是靠著意志力在維持這自殺般的高溫，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融化的雪水順著手臂不斷流下。

但是……很有效！

對于純粹由陰冷能量構成的懺悔靈而言，這突如其來的高熱不亞于將它投入熔爐！

波波維奇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口中發出非人的嗬嗬聲，眼眶內的蒼白翻涌如潮。

一絲絲黑氣掙扎著，試圖從身體的毛孔中逃逸而出，卻馬上又被那持續不斷的高熱逼回體內，承受著酷刑般的煎熬。

最終，玻格丹松開了波波維奇殘破不堪的軀殼。

他的目的已經達成……

——

一團藍色的冰霧，從人類的身體里逸散而出，縮在角落里。那冰霧生著五官和蜷縮的四肢，仿佛剛從火獄中逃出生天。

“……你，你這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