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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調解夜的拉鋸

堂屋里,沈建斌和趙支書坐在八仙桌旁的長凳上,王桂香獻寶似的端上一碗冒著熱氣的糖水——里面放了兩勺糖,是她平時舍不得吃的。林晚秋抱著小團子,在最角落的小凳子上坐下,像個局外人。

“趙支書,您看這事……”王桂香搓著手,搶先開口,“都是誤會!晚秋這孩子,就是昨天跟建斌拌了兩句嘴,心里不痛快,就胡思亂想……”

“我不是胡思亂想。”林晚秋打斷她,聲音不大,卻很清晰,“我是真的想離婚。”

“你閉嘴!”王桂香瞪她。

“讓她說。”趙支書抬手制止了王桂香,看向林晚秋,“晚秋,你再說說,為啥非離不可?”

林晚秋深吸一口氣,把白天跟趙支書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只是這次更冷靜,條理也更清楚——王桂香如何苛待她和孩子,沈建斌如何冷漠,家里的糧食如何分配不公……

“……趙支書,我不是一時沖動。”她最后說,“我就是想帶著小團子,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啥叫安穩活下去?在老沈家就不能安穩了?”王桂香拍著桌子叫起來,“我們建斌在供銷社上班,掙的是國家的錢,多少人羨慕!你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作妖,安的什么心!”

“是不是好日子,我自己清楚。”林晚秋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王桂香氣得發抖。

沈建斌一直沒說話,這時才慢悠悠地開口:“趙支書,我知道我媽脾氣是急了點,有時候說話不好聽,但對晚秋也沒壞心。她就是……就是太懶了,地里的活不想干,家里的事不想管,我多說了她兩句,她就記仇了。”

他輕描淡寫地把所有矛盾都歸結成“懶”和“記仇”。

林晚秋看著他,突然覺得很可笑。三年的婚姻,他對她的苛待視而不見,對兒子的處境漠不關心,現在還能說出這種話。

“沈建斌,”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上個月我發燒到快暈過去,你媽讓我去河溝里洗衣服,說‘發點汗就好了’,你就在旁邊看著,沒說一句話。這事,你忘了嗎?”

“還有小團子,去年冬天生疹子,燒得小臉通紅,你媽說‘小孩火力壯,扛扛就過去了’,是我半夜抱著他,走了三里地去衛生院,你在哪?你在供銷社跟人喝酒。”

“這些,你都忘了嗎?”

林晚秋的聲音很平靜,卻像錘子一樣,一下下砸在沈建斌臉上。他的臉慢慢紅了,不是羞的,是惱的。

“你……你翻這些舊賬干啥!”他梗著脖子,“誰家過日子沒點磕磕絆絆?”

“這不是磕磕絆絆,這是沒把我們娘倆當人。”林晚秋的聲音里帶了點顫音,不是怕的,是心寒。

趙支書看著這一幕,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當了這么多年支書,誰家的鍋底是黑的,他心里大致有數。沈建斌這話,明顯站不住腳。

“建斌,”他開口道,“晚秋說的這些,是不是真的?”

沈建斌眼神閃爍,沒敢看趙支書:“……是有這么回事,但我也是為了工作……”

“工作再忙,家里的事也不能不管。”趙支書打斷他,“晚秋是你媳婦,小團子是你兒子,你當丈夫的、當爹的,就得有個擔當。”

王桂香見兒子被說,不樂意了:“趙支書,您這話就不對了!男人在外掙錢養家,家里的事不就該女人管?再說了,哪個女人不受點委屈?我當年……”

“時代不一樣了。”趙支書擺擺手,“現在講究男女平等,女人也能頂半邊天,不能再拿老眼光看人。”

他頓了頓,看向林晚秋:“晚秋,離婚的事,確實不是小事。這樣,我讓建斌給你認錯,以后讓他多擔待點,他娘也改改脾氣,你看行不行?”

又是這套和稀泥的話。

林晚秋的心沉了沉,卻沒意外。她搖了搖頭:“趙支書,謝謝您的好意,但我還是想離。”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犟!”趙支書也有點不高興了,“我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還想咋樣?真要鬧到公社去,對你一個女人家有啥好處?”

“我不怕。”林晚秋抬起頭,迎上趙支書的目光,“哪怕去縣里,去地區,我也要離。”

她的眼神太堅定了,像塊捂不熱的石頭。

趙支書看著她,沉默了半天,嘆了口氣:“罷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建斌,晚秋,你們再好好想想。夫妻一場,還有孩子,別太沖動。”

他站起身,顯然是不想再管了:“我先走了,你們自己合計合計。”

王桂香趕緊起來送:“趙支書慢走,謝謝您啊……”

沈建斌也跟著送出去,回來的時候,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林晚秋,你行啊。”他關上門,聲音冷得像冰,“連趙支書的面子都不給?”

“我不是不給面子,我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林晚秋抱著小團子,慢慢站起身。

“過不下去也得過!”沈建斌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她,“我告訴你,只要我不同意,你這輩子都別想離婚!”

林晚秋抱著小團子往后退,撞到了墻角的柴火垛,疼得她齜牙咧嘴。

“沈建斌,你別逼我。”她的聲音發顫,不是怕的,是氣的。

“我逼你又咋樣?”沈建斌紅著眼,像頭被激怒的野獸,“你要是敢再提離婚,我就把你鎖起來,讓你娘家人來領人!我看他們丟不丟得起這個人!”

王桂香在一旁煽風點火:“就是!讓她爹媽來看看,養了個什么樣的白眼狼!”

小團子被嚇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緊緊摟著林晚秋的脖子:“媽媽……怕……”

“別怕,媽媽在。”林晚秋緊緊抱著兒子,后背抵著冰冷的土墻,心里卻像燃著一團火。

她看著眼前這對面目猙獰的母子,突然覺得無比疲憊,卻也無比清醒。

指望別人調解是沒用了,沈建斌和王桂香是鐵了心不讓她離婚。

那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好。”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我不提了。”

沈建斌和王桂香都愣了,沒想到她這么快就服軟了。

林晚秋沒看他們,抱著哭哭啼啼的小團子,轉身回了那間陰暗的小屋。

關上門,把外面的爭吵聲和咒罵聲都擋在門外。她坐在床沿,輕輕拍著懷里的小團子,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小團子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睡著,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角。

林晚秋看著兒子熟睡的臉,心里五味雜陳。

剛才說“不提了”,不是真的放棄了,是知道硬剛沒用,得換個法子。

她得先穩住他們,然后偷偷攢錢,找機會離開。

她的目光落在床底——那里藏著她的縫紉機。

明天開始,她得抓緊時間做衣服了。

不管多晚,不管多累,她都得做。

只有手里有了錢,有了底氣,她才有資本跟沈家抗衡,才有能力帶著小團子離開這個鬼地方。

窗外的月亮升起來了,透過窗欞,灑下一片清冷的光。林晚秋輕輕撫摸著小團子的頭發,心里那個模糊的念頭越來越清晰。

她要掙錢,要離婚,要帶著兒子,去一個能讓他安心吃白面饅頭、能穿上干凈衣服的地方。

這個夜晚,注定無眠。

林晚秋抱著小團子,坐在黑暗里,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悄悄起身,走到床底,摸出那臺蒙著布的縫紉機。

她借著微弱的晨光,仔細擦拭著上面的銹跡,手指拂過冰冷的金屬部件,仿佛能感受到未來的希望。

“咔嗒。”

她輕輕踩了下踏板,機器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在寂靜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這是她的武器,是她的希望。

新的一天開始了,她的戰斗,也才剛剛開始。

至于沈建斌和王桂香的刁難,趙支書的調解失敗,都只是這場漫長戰斗里,微不足道的第一關。

她抬起頭,看向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色,眼神里沒有了昨晚的疲憊,只剩下堅定的光。

路再難走,她也得一步步走下去。

為了自己,更為了懷里那個還在熟睡的、連句完整的“媽媽”都喊不清楚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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