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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跌入泥潭

君悅酒店的后巷,像一條被城市遺忘的腐爛盲腸。冰冷、潮濕、散發著食物腐敗的酸臭和油污的膩味。我蜷縮在巨大的綠色垃圾箱投下的陰影里,后背緊貼著冰冷粗糙、布滿可疑污漬的磚墻。Valentino高定禮服的昂貴蕾絲和絲綢,此刻像一張沾滿穢物的裹尸布,緊緊貼著我凍得麻木的皮膚。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摩擦著膝蓋上那一片火辣辣的疼痛——那是剛才在宴會廳摔倒時留下的勛章。

冷。刺骨的冷,仿佛有無數根冰針扎進骨髓,順著血液流遍全身。我抱緊雙臂,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視線模糊,不是因為淚水(淚腺似乎已在剛才那場羞辱的洪流中徹底干涸),而是因為生理性的暈眩和寒冷帶來的黑暗侵蝕。

結束了。蘇晚的人生,像那條被沈牧川親手扯斷的珍珠項鏈,珠子四散蹦跳,滾落塵埃,再也無法拾起。父母切割時的冰冷眼神,賓客們毫不掩飾的鄙夷嗤笑,還有沈牧川那句“贗品就是贗品”的殘酷宣判……每一個畫面都在腦海中瘋狂閃回,撕扯著僅存的意識。

就這樣吧……沉下去……沉入這片骯臟冰冷的黑暗里……也許是最輕松的解脫……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機,再次固執地震動起來。這一次,不是短信,是電話。屏幕在昏暗的光線下亮起刺眼的白光,照亮我沾滿污漬的手指和手腕上被斷裂珍珠鏈勒出的紅痕。沒有號碼顯示,只有一串冰冷的“未知來電”。

心臟像是被那震動強行激活,猛地一縮。血液帶著冰冷的刺痛感,重新開始緩慢流淌。恐懼?不,比恐懼更復雜。是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緣、看到深淵下微弱火光時,那種孤注一擲的、近乎瘋狂的悸動。

指尖凍得僵硬麻木,劃了幾次才接通電話。

“喂?”聲音嘶啞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聽筒里一片沉寂。只有極其細微的電流雜音,滋滋作響,如同毒蛇在草叢中潛行。那沉默帶著一種巨大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

幾秒鐘后,一個聲音響起。不是沈牧川那種刻意冰冷的腔調,也不是蘇家人公式化的決絕。那是一種極低沉的、毫無情緒起伏的男聲,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冰海深處撈出來的石頭,冰冷、平滑,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重量感。

“短信收到了?”他問。不是疑問,是確認。仿佛早已洞悉我此刻的狼狽和掙扎。

“……收到了。”我用力吞咽了一下,喉嚨干得發疼。

“能來?”依舊是毫無波瀾的兩個字,卻像兩把冰冷的鋼尺,丈量著我的決心和可利用的價值。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著冰冷的肋骨。晚星設計……那是我的命!是我在蘇家窒息的金絲籠外,偷偷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口新鮮空氣!三年心血,無數個不眠之夜,從一張草圖、一個客戶、一筆小單子開始,像螞蟻筑巢般積累起來的小小王國。它不僅僅是一個工作室,那是我“蘇晚”——或者說,是“我”這個人——沒有被蘇家徹底同化、沒有被沈牧川的光環完全遮蔽的證明!是我在虛偽的浮華之下,偷偷攥在手里的一小塊真實!

沈牧川!他不僅要奪走我蘇家千金的身份,踐踏我的尊嚴,連這最后一點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也不放過!收購?不!是掠奪!是徹底抹殺!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碾碎我存在的最后一點痕跡!

一股混雜著絕望、憤怒和強烈不甘的巖漿,猛地沖上頭頂,瞬間燒干了所有的寒冷和恐懼!

“能!”這個字,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帶著血腥氣和不顧一切的決絕。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極短的鼻息。聽不出是滿意還是嘲諷。

“很好。”依舊是冰冷的兩個字。“記住時間地點。只此一次。”

咔噠。

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忙音短促而冰冷。

聽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冰冷的忙音在死寂的后巷里顯得格外刺耳。我維持著接電話的姿勢,僵硬地握著手機,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剛才那燒灼全身的憤怒巖漿,在電話掛斷的瞬間,被一股更深的、源自骨髓的寒意取代。

對方是誰?目的何在?晚星設計的計劃書,為什么會在他手里?他遞過來的,究竟是復仇的刀,還是更深的陷阱?

無數個冰冷的問號在腦海中盤旋、碰撞。但此刻,它們都抵不過一個更現實、更冰冷的問題——我該去哪里?

蘇家?那扇門,在我被當眾切割的那一刻,已經永遠對我關閉了。公寓?那是以蘇家名義購置的產業,鑰匙恐怕早已失效,甚至門鎖都可能被換掉。朋友?呵……腦海中閃過幾張平日里笑語晏晏、此刻卻可能在某個私密群里瘋狂轉發我狼狽視頻的臉。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這才是最真實的人性。

無處可去。

這個認知,像最后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心口,幾乎讓人喘不過氣。深秋夜晚的寒風,如同無數把冰錐,穿透單薄的禮服,刺入皮肉,帶走最后一點可憐的體溫。身體因為寒冷和膝蓋的疼痛,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意識在冰冷的黑暗邊緣搖搖欲墜。

不能倒下!絕對不能在這里倒下!

我猛地咬住下唇,用盡全身力氣,扶著冰冷濕滑的墻壁,一寸一寸,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膝蓋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我死死摳住粗糙的磚縫,指甲幾乎要翻折過去,才勉強穩住身體。

目光在昏暗的后巷里逡巡。遠處,城市的主干道上,霓虹燈依舊不知疲倦地閃爍,車流如織,匯成一條條光的河流。那繁華喧囂的世界,近在咫尺,卻與我此刻身處的冰冷、骯臟、彌漫著腐敗氣息的角落,隔著無法逾越的天塹。

視線最終落在巷口不遠處,一個亮著慘白燈箱的小招牌上——“溫馨旅社”。燈箱老舊,蒙著厚厚的油污,“馨”字的一個筆畫已經不亮了,透著一股破敗的廉價感。

那就是我今晚唯一的歸宿。

拖著那條劇痛的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踉蹌著,像一個剛從車禍現場爬出來的幸存者,朝著那點慘白的光挪去。高跟鞋的鞋跟早已在摔倒時折斷,此刻踩在濕滑冰冷的地面上,發出怪異而拖沓的聲響。禮服的裙擺拖曳在污水橫流的地面,沾染上更深的污穢。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布滿手印的玻璃門,一股混合著劣質煙草、汗味和消毒水氣味的渾濁熱浪撲面而來。逼仄的前臺后面,一個燙著夸張卷發、穿著起球毛衣的中年女人正嗑著瓜子看電視。屏幕上播放著吵鬧的肥皂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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