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7章 噩夢成真

蘇清在電視上淚眼婆娑:“夢里總有人推我下樓……”

第二天,張敏被叫回陸宅“歸還物品”。

樓梯轉角,蘇清突然抓住她手腕,貼近耳語:“看好了,贗品。”

身體向后倒去的瞬間,蘇清嘴角勾起詭異弧度。

重物滾落聲驚動整個宅邸。

陸沉赤紅著眼沖來,像要撕碎她:“毒婦!你對她做了什么?!”

警笛再次撕裂夜空,記者長槍短炮堵死大門。

張敏在拘留所冰涼長椅上蜷縮,指尖觸到口袋里的硬物——

那是蘇清墜樓時,從口袋里滾落的藥瓶。

標簽上模糊印著:神經抑制類藥物。

霉味混合著灰塵的氣息,在狹小公寓的每個角落無聲彌漫,如同粘稠的蛛網,緊緊纏繞著張敏的每一次呼吸。窗框邊緣,幾縷細小的冰晶無聲蔓延,是昨夜嚴寒留下的最后痕跡。冰冷的空氣鉆進單薄的毛衣,直刺骨髓。她蜷在唯一還算完好的舊沙發一角,懷里緊抱著那個廉價的暖水袋,塑料外殼早已被體溫捂得溫熱,卻絲毫驅不散深入臟腑的寒意。

電視屏幕在昏暗中散發著幽幽藍光,像一只窺探的眼睛。地方新聞臺的女主播妝容精致,聲音帶著職業化的抑揚頓挫:“……備受矚目的蘇清小姐,在經歷漫長昏迷奇跡蘇醒后,首次通過本臺表達她的心路歷程……”畫面切換,聚焦在陸宅那間熟悉的、鋪著昂貴波斯地毯的起居室。

蘇清出現了。她半倚在寬大的白色歐式沙發里,薄毯輕柔地搭在腿上,烏黑的長發披散肩頭,襯得那張臉愈發蒼白脆弱,如同易碎的琉璃。鏡頭特寫捕捉到她微微泛紅的眼眶和尚未干涸的淚痕,每一滴淚珠都精準地反射著精心布置的柔光。

“謝謝大家的關心,”蘇清的聲音細弱游絲,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長睫輕顫,一滴淚珠無聲滑落,“能醒來……能再次感受到陽光,真的很感恩。”她微微側過頭,望向窗外,眼神空茫,帶著一種被巨大恐懼攫住的茫然,脆弱得令人心碎。“只是……那些噩夢……”她纖細的手指神經質地絞緊了毯子的邊緣,指節用力到發白,“它們總是不放過我。一遍又一遍……特別清晰,特別可怕……”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被無形的恐懼扼住了咽喉,身體無法控制地輕顫起來,目光驚恐地投向鏡頭方向,卻又似乎穿透鏡頭,看到了更遠處某個令人魂飛魄散的景象。

“樓梯……那么高……那么冷……”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銳的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刺向電視機前特定的那個人,“夢里……總有人推我!就在樓梯口!我看不清臉……但那雙手……那力氣……冰冷又兇狠!要把我重新推回黑暗里去!”

蘇清猛地捂住臉,瘦削的肩膀劇烈地抖動,壓抑不住的嗚咽聲從指縫里溢出來,破碎不堪,充滿了無助和控訴。鏡頭適時地拉近,捕捉著她每一個痛苦的表情細節,將這份驚懼和控訴無限放大。

啪嗒一聲輕響,屏幕陷入一片漆黑。張敏面無表情地按掉了遙控器電源。公寓里瞬間只剩下窗外呼嘯的風聲,灌入一片更深的死寂。那刻意營造的驚懼控訴,如同粘稠冰冷的瀝青,無聲地糊滿了整個空間,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她站起身,走向廚房那個吱呀作響的老舊冰箱,胃里空得發痛。拉開冰箱門,里面空空蕩蕩,只有一層薄薄的寒霜覆蓋在塑料隔板上。昨天剩下的最后半塊面包,不見了。她清楚記得自己放在最上層隔板靠右的位置。封殺令早已從工作延伸到了生存的最基本層面,連這貧民窟里的小超市老板,也在接到某個電話后,對著她惶恐地搖頭。饑餓如同冰冷的爪子,緩慢而執著地撕扯著她的胃壁。

就在這時,門鈴聲驟然響起,短促、尖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粗暴地撕破了公寓里壓抑的死寂。

張敏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那鈴聲狠狠攥住。她走到門后,透過貓眼向外看。樓道昏暗的光線下,站著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面無表情,如同兩尊冰冷的石像。其中一人,正是陸沉那個心腹助理,姓王,張敏記得他那雙看人時毫無溫度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翻涌的冰冷鐵銹味,拉開了門。

“張小姐。”王助理的聲音和他的眼神一樣平板,沒有任何起伏,“陸先生讓你立刻去一趟陸宅。有些屬于蘇小姐的私人物品需要你‘歸還’。”他刻意加重了“歸還”兩個字,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寒意順著脊椎急速爬升。蘇清在電視上那番“噩夢”控訴猶在耳邊,此刻陸沉的召喚,瞬間如同淬毒的絞索,無聲無息地勒緊了她的脖頸。是陷阱。一個赤裸裸的、鋪好了所有前奏的陷阱。

“現在?”張敏的聲音異常平靜,聽不出一絲波瀾。

“現在。”王助理毫無轉圜余地,側身讓開一步,動作示意她立刻跟上。他身后那尊“石像”向前踏了一步,無聲地施加著壓力。

沒有選擇。或者說,選擇早已被剝奪。張敏沉默地點了點頭,轉身拿起掛在門后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套在身上。外套的粗糙纖維摩擦著皮膚,帶著一股散不去的陳舊氣息。她跟著兩個黑衣男人走下搖搖欲墜的樓梯,鉆進那輛停在巷口、與周圍破敗環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賓利。

引擎低沉地轟鳴,車子無聲地滑入車流,將那片彌漫著絕望和霉味的街區遠遠拋在身后。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冰冷的光影在張敏蒼白的臉上明明滅滅。她靠在冰涼的真皮座椅上,閉著眼,強迫自己將每一絲情緒都壓進心底最深的角落,像關押危險的猛獸。指尖卻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感,提醒她保持清醒。

車子最終駛入那熟悉又令人窒息的陸宅大門。深宅大院,每一塊磚石、每一片修剪得一絲不茍的草坪,都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冰冷奢華。巨大的鐵藝雕花門在身后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聲響,隔絕了外面的一切,仿佛將獵物徹底關進了囚籠。

宅邸內部更是安靜得詭異。往日忙碌的傭人此刻如同鬼魅般無聲地穿梭在巨大的空間里,刻意回避著她的目光,腳步輕得聽不到一絲聲響。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香薰氣息,卻壓不住一股無形的緊繃,像一張拉滿的弓弦,蓄勢待發。

王助理將她直接帶到了主樓梯下方的大廳入口處。“在這里等著。”他丟下冷冰冰的一句,便轉身離開,腳步聲迅速消失在鋪著厚地毯的回廊深處。

巨大的水晶吊燈從高高的穹頂垂落,折射著冰冷璀璨的光芒,將張敏孤單的身影拉得細長,投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空曠的空間里,只有她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擊著耳膜。她微微垂著眼睫,目光落在樓梯轉角處那盆巨大、葉脈肥厚的滴水觀音上,墨綠的葉片在冷光下泛著不祥的油亮。時間在死寂中緩慢爬行,每一秒都像被拉長、凝固。

不知過了多久,樓梯上方終于傳來細微的聲響。輕盈的腳步聲,帶著一種刻意的、病弱的拖沓。

張敏抬起眼。

蘇清正緩緩從二樓走下來。她穿著一身質地柔軟的象牙白家居長裙,長發松松挽起,幾縷碎發垂落在頰邊,更添幾分弱不禁風的楚楚之態。她扶著光滑的紅木扶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腳下不是堅實的樓梯,而是薄冰。那張蒼白精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戴著一張完美的面具,只有那雙眼睛,在長睫的陰影下,幽深得看不見底,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毫無遮攔地落在張敏身上,一寸寸地審視、丈量。

兩人之間的距離在無聲中縮短。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

就在蘇清即將踏上最后幾級臺階,走到與張敏平齊的樓梯轉角平臺時,她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她的身體似乎有些脫力,微微晃了晃,手更緊地抓住了樓梯扶手,指節用力得泛白,發出一聲極輕的、帶著痛楚的吸氣聲。張敏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小步,并非出于關心,而是本能地警惕。

就在這一瞬間,異變陡生!

蘇清那只原本扶著欄桿的手,如同蓄勢已久的毒蛇,快如閃電般猛地探出,冰冷的手指帶著一股狠絕的力道,死死扣住了張敏的手腕!力道之大,指甲幾乎要嵌入皮肉。一股濃烈而奇異的香水味猛地沖入張敏的鼻腔,甜膩得令人作嘔。

張敏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瞳孔驟然收縮。她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掙脫的反應,蘇清那張蒼白的臉已猝然貼近!冰冷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廓上,帶著一種淬毒的、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耳語,清晰地送入她的耳中,字字如冰錐:

“看好了,贗品。這才叫——噩夢成真。”

那聲音里,是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即將得逞的瘋狂快意。

話音落下的剎那,蘇清扣住張敏手腕的手猛地向后一拽,同時,她自己的身體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角度和力量,毫不猶豫地向后仰倒!那張蒼白的臉上,唇角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勾起,扯出一個冰冷、扭曲、充滿了極致惡意和嘲弄的詭異弧度!

時間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扭曲。

張敏清晰地看到蘇清眼中閃爍的瘋狂快意,像地獄里燃燒的鬼火。她感覺到自己手腕上那冰冷的鉗制驟然松開,那只手甚至還在她手臂上留下一個微小的、向后的推力。緊接著,是重物滾落樓梯時沉悶而可怕的撞擊聲。

砰!咚!骨肉與堅硬木料、冰冷大理石臺階碰撞的悶響,一聲接著一聲,沉悶地敲打在空曠宅邸的每一個角落,像地獄傳來的鼓點。蘇清那身象牙白的長裙在翻滾中凌亂不堪,如同一朵被粗暴碾碎的玉蘭花,一路翻滾著,最終以一種扭曲的姿態癱倒在樓梯下方冰冷堅硬的地面上,一動不動。烏黑的長發散亂地鋪開,遮住了大半張臉。

死寂。絕對的死寂。仿佛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下一秒,這死寂被徹底、狂暴地撕裂!

“清清——!!”

一聲撕心裂肺、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從二樓回廊深處炸響!陸沉的身影如同失控的炮彈般沖了出來!他臉上是張敏從未見過的、完全扭曲的暴怒和驚懼,平日里深潭般幽冷的眼眸此刻赤紅一片,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烈焰。他甚至來不及走樓梯,單手一撐二樓欄桿,竟直接從高處飛躍而下,重重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然后幾步就撲到了蘇清身邊。

“清清!清清!”陸沉的聲音完全變了調,嘶啞破碎,帶著巨大的恐慌。他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卻又無比慌亂地去探蘇清的鼻息,摸她的脈搏,動作笨拙得像個孩子。當他看到她額角迅速腫起并滲出血絲的可怕傷口,以及她軟綿綿毫無生氣的身體時,那股暴戾的怒火瞬間沖垮了所有理智。

他猛地抬起頭,赤紅如血的雙眸死死釘在樓梯平臺上僵立著的張敏身上,那目光里翻滾著純粹的、欲要擇人而噬的殺意!

“張敏!!”他幾乎是咆哮著,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深處噴濺出的滾燙巖漿,“你這個毒婦!!你對她做了什么?!!”

那聲咆哮帶著摧毀一切的暴怒,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張敏的耳膜上,震得她顱腔內嗡嗡作響。她站在樓梯轉角平臺,身體像被釘在了原地,冰冷的大理石寒意透過薄薄的鞋底直竄上來。樓下,陸沉像一頭徹底失去理智的困獸,抱著蘇清毫無生氣的身體,赤紅的眼睛死死鎖著她,那目光里的恨意和瘋狂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火焰,將她焚成灰燼。周圍,原本死寂的宅邸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蟻穴,瞬間炸開!傭人們驚恐地從各個角落涌出,雜亂的腳步聲、壓抑的抽氣聲、慌亂的詢問聲交織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無數道驚懼、猜疑、鄙夷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從四面八方射來,將她牢牢釘在恥辱柱上。

“報警!!”陸沉的咆哮再次撕裂混亂的空氣,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他一手緊緊摟著蘇清,另一只手指著張敏,指尖因為用力而劇烈顫抖,“立刻報警!!抓住這個蓄意謀殺的兇手!!”

管家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哆嗦著手掏出手機撥打。陸沉不再看張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懷中的人身上,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蘇清,動作輕柔得如同捧著易碎的稀世珍寶,與剛才的暴怒判若兩人。他抱著她,大步流星地沖向一樓的醫療室,一邊走一邊失控地低吼:“叫醫生!快叫陳醫生過來!清清,別怕,我在這里……別怕……”那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脆弱和絕望。

很快,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如同索命的嚎叫,徹底撕裂了陸宅上空最后一絲虛假的寧靜。警笛聲未落,另一波喧囂已然涌至大門外——聞風而動的記者!長槍短炮的閃光燈隔著巨大的落地窗瘋狂閃爍,如同密集的暴雨,將大廳內混亂的景象切割成無數個刺目的光斑。快門聲、記者的高聲提問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充滿窺探欲和惡意的聲浪,沖擊著厚重的門窗。

“陸先生!蘇小姐情況如何?”

“張小姐在里面嗎?她是否真如傳言所說因嫉妒行兇?”

“陸氏對此有何回應?是否涉及豪門恩怨?”

“……”

混亂達到了頂點。王助理帶著幾個保鏢,面色鐵青地沖向大門,試圖阻攔洶涌的人潮,場面一片混亂。

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穿過喧鬧的人群,在王助理的引導下,面色冷峻地走了進來。為首的中年警官,國字臉,眼神銳利如鷹,正是上次在“故意傷害未遂”案中秉公處理、最終還了張敏清白的陳警官。他目光掃過混亂的現場,最后落在孤零零站在樓梯上的張敏身上,眉頭深深鎖起,眼神復雜。

“張小姐,”陳警官的聲音依舊沉穩,但帶著公事公辦的冷硬,“請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他出示了證件。

沒有辯解。張敏知道此刻任何言語都蒼白無力。在無數道目光的聚焦下,在門外記者更加瘋狂的閃光燈轟炸下,她沉默地走下樓梯,腳步很穩,沒有再看任何人,也沒有再看一眼醫療室緊閉的門。她挺直著背脊,像一個走向刑場的囚徒,沉默地走向那扇象征著風暴中心的大門。冰冷的手銬落在腕上時,那金屬的寒意刺骨。

警車啟動,緩緩駛離被記者圍得水泄不通的陸宅。車窗外,是不斷閃爍的鎂光燈和一張張扭曲興奮的臉。車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張敏靠在冰冷的車窗上,閉著眼,隔絕了外面瘋狂的喧囂,也隔絕了旁邊警察審視的目光。手腕上,金屬銬環緊貼著皮膚,源源不斷地散發著寒意。

拘留所那熟悉的、帶著消毒水和鐵銹混合的氣味再次涌入鼻腔。依舊是那間狹小、冰冷、空無一物的臨時留置室。張敏坐在冰冷的長椅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墻壁,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喧囂和瘋狂被厚重的鐵門隔絕在外,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以及深入骨髓的寒冷。

時間在冰冷的寂靜中緩慢爬行。不知過了多久,外面走廊傳來腳步聲,然后是鐵門開啟的沉重聲響。一個身影走了進來,是顧言。他依舊穿著那件半舊的夾克,臉上帶著熬夜后的疲憊,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像暗夜里的星子。

“陳警官在走程序,爭取盡快讓你離開,但這次……”顧言開門見山,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輿論壓力太大了,蘇清摔得不輕,還在昏迷,陸沉咬死你是蓄意謀殺。現場只有你們兩個,情況對你極其不利。”

張敏抬起眼,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深處卻燃燒著幽暗的火。“我知道。”她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死局。”

顧言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她:“我需要知道全部細節。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甚至她衣服上的褶皺。”

張敏閉上眼,強迫自己回溯那電光火石、卻足以致命的一幕。冰冷的手腕被扣住、那甜膩刺鼻的香水味、貼近耳畔淬毒的耳語、身體后倒時臉上那抹詭異到極致的笑容、以及……那微小的、向后的推力。每一個細節,都如同燒紅的烙鐵,清晰地印在腦海中。

“她抓我的手腕,力道非常大,指甲幾乎掐進肉里,”張敏的聲音冰冷而清晰,像在陳述別人的遭遇,“她說‘看好了,贗品。這才叫——噩夢成真’。然后,她主動向后倒,同時……”她頓了頓,睜開眼,直視顧言,“她給了我一個很小的推力,確保我無法在那一刻站穩或者掙脫,必須成為她墜落的‘見證者’和‘推手’。”

顧言的眼神驟然變得無比鋒利,他迅速掏出隨身攜帶的平板電腦和一支電子筆,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勾勒起來,同時追問:“推力?方向?角度?大概力道?她倒下去的時候,身體姿態?手的位置?”

張敏竭力回憶,配合顧言的草圖,精確描述每一個可能被忽略的微小動作和身體姿態。顧言專注地記錄著,眉頭緊鎖,口中喃喃:“主動后倒發力點……姿態控制……落地角度……人為制造撞擊傷……”他的專業術語流暢而冰冷,帶著一種抽絲剝繭的冷靜。

畫完最后一筆,顧言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某種洞悉的光芒:“典型的自導自演式陷害,但非常專業,對身體的掌控力和對疼痛的忍耐力都超乎常人。她受過訓練?或者……有特殊經驗?”他敏銳地抓住了關鍵點。

張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拋出了另一個關鍵點:“她倒下去的時候,口袋里有東西掉出來了。很小,滾到我腳邊。”她的手下意識地撫向自己舊外套的口袋。

顧言的目光瞬間鎖定她的動作:“什么東西?”

張敏的手指在口袋里觸碰到一個冰冷的、圓柱狀的硬物。她慢慢地將它掏了出來。

拘留室慘白的燈光下,那是一個很小的、深棕色不透明玻璃藥瓶,材質厚重,瓶蓋是金屬的,上面沒有任何標簽。但瓶身側面,貼著一張小小的白色印刷標簽。標簽顯然被磨損過,邊角有些卷翹,部分字跡已經模糊不清。在刺目的白熾燈光下,張敏瞇起眼,努力辨認著標簽上殘留的印刷體字跡。

標簽頂端印著一行較大的英文花體字,依稀能辨出是藥品名稱,但中間幾個字母被磨花了:

“Neuro-Supre…… Inhibitor”

(神經……抑制……劑)

下面一行小字標注著用途,同樣模糊,但幾個關鍵詞觸目驚心:

“For…… control…… seizures, tremors,……aggressive behavior……”

(用于控制……癲癇發作、震顫、……攻擊性行為……)

最下方是劑量和服用方法,字跡還算清晰:

“Dosage: 1-2 tablets daily as needed. Warning: May cause drowsiness, dizziness. Do not operate machinery. Avoid alcohol. Discontinue if severe mood changes occur.”

(劑量:每日1-2片,按需服用。**警告:可能導致嗜睡、眩暈。避免操作機械。禁酒。如出現嚴重情緒變化,請停藥。)

張敏的目光死死釘在“aggressive behavior”(攻擊性行為)和“severe mood changes”(嚴重情緒變化)這幾個詞上,一股寒意比拘留室的冰冷更甚,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那些偽裝出來的柔弱、驚恐、無助……蘇清在電視上淚眼婆娑控訴“噩夢”的樣子……陸沉那痛徹心扉的暴怒……一切的一切,在這個小小的藥瓶面前,都顯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裂縫。

顧言的目光同樣銳利如刀,緊緊盯著那個藥瓶。他伸出手,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和緊迫:“給我看看。”

張敏將藥瓶遞了過去。顧言小心翼翼地接過,湊到燈光下,用指尖仔細摩挲著瓶身和標簽,特別是那些磨損模糊的字跡邊緣。他的眉頭越鎖越緊,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那層玻璃。

“標簽是后貼上去的,”顧言的聲音低沉而肯定,帶著法證人員特有的冷靜,“邊緣有細微的粘貼痕跡殘留,和瓶身的舊劃痕不完全吻合。磨損也刻意了,關鍵信息剛好被磨掉……Neuro-Supre… Inhibitor?市面上常見的神經抑制劑名稱縮寫不長這樣。這更像是一個刻意模糊的代號或者……幌子。”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張敏,“她口袋里的?你確定?”

“確定。”張敏的聲音冰冷,“她倒下去翻滾時掉出來的,滾到我腳邊。”

顧言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幽深,如同暗流洶涌的寒潭。他迅速拿出手機,對著藥瓶從不同角度拍了幾張高清照片,動作干凈利落。“這東西是關鍵!它指向的,可能不僅僅是‘柔弱’的偽裝,更可能是……”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洞穿迷霧的寒意,“她某些‘真實’狀態的根源。或者,是控制某些‘狀態’的工具。”他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還記得你之前發現的,她蘇醒前頻繁聯系的那個神秘號碼嗎?結合這個……事情比我們想的復雜得多,也危險得多。”

就在這時,拘留室的門被敲響了。陳警官站在門口,臉色依舊嚴肅:“顧記者,時間到了。張小姐,律師已經在路上,我們會依法處理。”

顧言迅速收起手機和平板,將那個小小的藥瓶緊緊攥在手心,深深看了張敏一眼。那眼神里沒有安慰,只有一種鋼鐵般的決心和無聲的傳遞——“等我”。

鐵門再次沉重地關上,隔絕了顧言的身影,也隔絕了外面世界的一切聲音。

拘留室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冰冷的空氣像凝固的冰水,包裹著張敏。她獨自坐在冰冷的長椅上,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把淬煉過卻不肯折斷的劍。慘白的燈光從頭頂無情地潑灑下來,在她腳下投下一道濃重而孤絕的影子。

她攤開一直緊握著的左手。掌心里,赫然躺著一小片不起眼的白色紙屑——那是她從那個藥瓶的磨損標簽邊緣,在顧言拍照前,用指甲極其小心地刮下來的一點點粘膠殘留物。非常微小,混在掌紋里幾乎看不見。指尖輕輕捻動那微小的顆粒,一種冰冷而粘稠的觸感傳來。

張敏緩緩合攏手掌,將那一點微末的證據緊緊攥住。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

窗外的城市燈火,透過拘留室高處那扇狹小的鐵窗,在地面上投下幾道冰冷、扭曲的光斑。光與暗的交界處,一片沉寂的殺機無聲彌漫。

主站蜘蛛池模板: 咸宁市| 额济纳旗| 牟定县| 岳普湖县| 武强县| 融水| 佛教| 许昌县| 牙克石市| 二连浩特市| 信丰县| 甘孜| 永福县| 香河县| 申扎县| 新郑市| 英超| 荆州市| 长沙县| 武安市| 赤水市| 浮山县| 东平县| 巴中市| 肃南| 临江市| 年辖:市辖区| 湖口县| 中江县| 徐水县| 齐齐哈尔市| 来凤县| 都昌县| 将乐县| 宜川县| 金川县| 苍溪县| 玉环县| 阳高县| 台中县| 和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