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瑜冷哼一聲,身形如柳絮般避開,長劍橫掃,逼得對方連連后退:“雕蟲小技。”
他雖嘴上不屑,動作卻愈發謹慎,劍圈收得更緊,將沈初見護得密不透風。
沈初見看著他肩胛的傷口還在滲血,方才又硬接了一刀,心里急得像火燒。
她忽然瞥見右側紫衣人腰間掛著個油布包,鼓鼓囊囊的,看著像是火藥,江湖上早有傳聞,幽冥教近年在研究火器。
“裴子瑜!右邊那人有火藥!”她連忙提醒,聲音都帶了哭腔,“別讓他點火!”
裴子瑜眸光一沉,果然見那紫衣人正摸向腰間火折子。
他腳尖點地,借力騰空,長劍如流星般擲出,精準地刺穿了那油布包。黑色的粉末簌簌落下,火折子剛碰到就“滋”地滅了。
“礙事的丫頭!”為首的紫衣人見狀暴怒,竟不顧規矩,反手一掌拍向沈初見,“先解決你!”
“小心!”裴子瑜瞳孔驟縮,想回護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帶著黑氣的掌風襲向她面門。
沈初見嚇得閉上眼,卻遲遲沒等來預想中的疼痛。她睜眼一看,只見那紫衣人的手腕被裴子瑜用劍鞘死死架住,劍鞘已被掌風震出裂紋。
“你們幽冥教的規矩,是改了?”裴子瑜的聲音冷得像冰,劍鞘猛地發力,只聽“咔嚓”一聲,紫衣人的手腕應聲而斷。
“啊~”那人痛呼出聲,冷汗瞬間濕透衣背。
其他紫衣人見狀都愣了愣,顯然沒想到裴子瑜會為了個女子如此狠戾。為首的斷腕之人又驚又怒:“你敢傷我?!”
“傷你又如何?”裴子瑜將沈初見往身后拽得更緊,劍身抵在那人咽喉,“動她一根頭發,我拆了你們幽冥教的總壇!”
沈初見被他護在懷里,聽著他擲地有聲的話,心臟“咚咚”直跳,不知是怕的還是別的。
她偷偷抬眼,見他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側臉沾了點血污,卻比平日更添了幾分凌厲的好看。
“撤!”為首的紫衣人咬著牙,知道今日討不到好,再耗下去怕是要全軍覆沒,只能忍痛下令,“這賬我們記下了!”
骷髏風鈴的叮當聲漸漸遠去,紫衣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濃霧里。
裴子瑜這才松了口氣,劍“噌”地回鞘,轉身看向沈初見,眉頭又擰了起來:“剛才很怕?”
沈初見點點頭,又搖搖頭,看著他肩胛滲血的傷口,伸手想去碰又不敢:“你受傷了……都怪我,要不是我……”
“不關你的事。”裴子瑜打斷她,語氣難得溫和,“是我沒護住你。”
他頓了頓,伸手替她拂去發間的草屑,動作有些生硬,“以后再遇到危險,別亂說話,躲好就行。”
沈初見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慌忙低下頭:“哦……知道了。”
“走吧,”裴子瑜收回手,指尖竟有些發燙,“得盡快找到清風他們。”
他重新牽起她的手,這次握得很輕,卻很穩。
指尖相觸的地方暖暖的,帶著他掌心特有的薄繭,摩挲著她的皮膚,像有細密的電流順著手臂往上竄,麻酥酥的。
沈初見低著頭跟在他身后,目光總忍不住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哪怕只是輕輕牽著,也讓人覺得安穩。
她偷偷抬眼,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玄衣外袍被霧氣打濕了些,貼在肩胛的傷口處,隱約能看到深色的血跡,心里又疼又暖。
方才他為了護她,硬生生接了幽冥教一掌;為了替她出氣,竟不惜揚言要拆了幽冥教總壇……這些畫面在她腦子里轉來轉去,像小說里寫的英雄救美,可又比小說里的更真切。
“好像……有點喜歡他了。”沈初見在心里偷偷嘀咕,臉頰又開始發燙。
她想起他被自己撲進懷里時的僵硬,想起他笨拙地拍著她后背說“我在”,想起他明明動了氣,卻還是會把醬菜推到她面前。
“他好像……也不討厭我吧?”沈初見又想,要是討厭,怎么會帶她一起走?怎么會在她害怕的時候護著她?甚至……剛才還主動牽了她的手。
這么說……他是不是也有一點點……
“呸呸呸!”沈初見猛地晃了晃腦袋,把這荒唐的念頭甩出去,臉頰紅得快要冒煙,“沈初見你瘋了?他可是天機閣的人,冷冰冰的,又厲害又驕傲,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別胡思亂想了!”
可心里那個小聲音又冒出來:那他為什么要對自己不一樣呢?
她偷偷抬眼瞄了瞄裴子瑜的側臉,他正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眉頭微皺,不知道在想什么。
陽光透過霧靄灑下幾縷碎光,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竟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輪廓。
“真好看啊……”沈初見看得有些出神,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裴子瑜察覺到她的動靜,低頭看過來:“怎么了?”
“沒、沒什么!”沈初見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低下頭,心臟“砰砰”跳得快要沖出嗓子眼,“就、就是覺得霧好像更濃了……”
裴子瑜沒多想,只“嗯”了一聲,握緊了她的手:“跟緊點,別再走神。”
掌心傳來的力度又重了些,沈初見咬著唇,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管他呢,至少現在,他是牽著她的。
沈初見被裴子瑜牽著往前走,指尖的溫度仿佛能透過薄薄的衣袖,熨帖到心里去。
她偷偷數著他的腳步,一步,兩步,三步……忽然聽見他低低“唔”了一聲,腳步慢了半拍。
“怎么了?”沈初見連忙抬頭,看見他抬手按了按肩胛的傷口,指縫間又滲出血跡,“是不是傷口疼?要不我們先歇歇?”
裴子瑜放下手,眉頭微蹙:“沒事,小傷。”
話雖如此,聲音里卻帶了點不易察覺的疲憊。方才對付幽冥教的人,他強撐著動了真力,傷口怕是裂開了。
沈初見看著那片深色的血跡,心里揪得慌:“什么叫沒事?都流血了!”她掙開他的手,從隨身的布包里翻出個小瓷瓶,那是她腿傷時用的金瘡藥,“我幫你重新包扎一下吧,不然感染了更麻煩。”
裴子瑜愣了愣,看著她踮著腳要夠他肩上的衣襟,睫毛上還沾著霧珠,像只認真的小松鼠。他下意識地想拒絕,話到嘴邊卻成了:“……好。”
兩人在一棵粗壯的老樹下停下,沈初見讓他背對著自己坐下,小心翼翼地解開他肩上的布條。
傷口果然裂得更大了,皮肉外翻著,看著觸目驚心。
“疼嗎?”沈初見的聲音放得極輕,沾了藥粉的指尖微微發顫,生怕弄疼他。
“不疼。”裴子瑜的聲音悶悶的,不知是真不疼,還是不想讓她擔心。
沈初見卻不信,低頭對著傷口輕輕吹了吹,溫熱的氣息拂過皮膚,裴子瑜的脊背莫名一僵,耳尖悄悄泛起紅意。
“你以前……經常受傷嗎?”沈初見一邊仔細地涂藥,一邊小聲問。
天機閣的任務聽著就危險,他身上肯定還有別的傷吧。
裴子瑜沉默了片刻:“還好。”
“還好是什么意思?”沈初見不依不饒,用干凈的布條仔細纏好傷口,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是不是每次受傷都自己扛著?也沒人給你上藥?”
沈初見打蝴蝶結的手法越來越熟練了。
裴子瑜轉過頭,正撞見她亮晶晶的眼睛,他喉頭一動,竟說不出話來。
是啊,以前受傷都是自己隨便處理,天機閣的人,早就習慣了獨自扛著所有疼。
可此刻被她這樣小心翼翼地照顧著,聽著她絮絮叨叨的關心,心里某個堅硬的角落,好像突然軟了下來。
“好了。”沈初見拍了拍他的肩膀,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別亂動了。”
裴子瑜站起身,看著她收拾藥瓶時,發間滑落的一縷碎發沾在臉頰上,忍不住抬手替她拂開。
沈初見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屏住了呼吸,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沒有了平日的冰冷,反倒有點溫柔。
“謝……謝謝。”她慌忙低下頭,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剛才被他碰到的地方,燙得厲害。
裴子瑜也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她的溫度,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轉身:“走吧,得快點找到清風他們。”
沈初見偷偷看著他的側臉,心里像揣了顆糖,甜絲絲的。
她想,或許……他對自己,真的有那么一點點不一樣吧。
正想著,前方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還夾雜著骷髏風鈴的叮當聲。
“是幽冥教的人!”裴子瑜瞬間警覺,將沈初見護到身后,長劍再次出鞘,“他們還沒走!”
骷髏風鈴的叮當聲越來越近,像是催命的符咒,在濃霧里蕩出詭異的回音。
沈初見被裴子瑜護在身后,手心里全是冷汗,卻還是強撐著提醒:“他們會不會是去追清風和小翠了?”
裴子瑜劍眉緊蹙,這也正是他擔心的。
幽冥教的人既然沒走遠,十有八九是想繞后偷襲,清風雖有武藝,帶著小翠終究是拖累。
“你在這等著,別亂動。”他壓低聲音,將一枚小小的信號彈塞到她手里,“要是半個時辰我沒回來,就捏碎這個,天機閣的人看到這個,會有人接應你。”
沈初見攥緊那枚冰涼的信號彈,指尖發顫:“我跟你一起去!你一個人……”
“聽話。”裴子瑜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卻又帶著點安撫,“我很快回來。”他看了眼她沾著藥粉的指尖,那是方才給她上藥時蹭到的,心頭莫名一軟,“別亂跑,等我。”
話音未落,他已提劍掠入濃霧,青色衣袍很快被白霧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