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見的腳徹底好利索那天，天剛蒙蒙亮，她就悄咪咪爬起來，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兩圈，又試著跑了兩步，腳踝靈活得很，一點不疼了！

“太好了！”她興奮地差點跳起來，連忙捂住嘴，回頭看了眼床榻，小翠還睡得正香，這才放了心。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往外看，正好瞧見裴子瑜在客棧后門院子里練劍。

晨光里，他玄色的身影騰挪翻轉，劍光凜冽如霜，每一招都帶著破風的銳響，看得她眼睛都直了。

“小姐，你醒這么早？”小翠揉著眼睛坐起來，看到沈初見扒著窗戶傻樂，好奇地湊過去，“你看什么呢？”

“噓～”沈初見拉著她往后退，壓低聲音，“你看裴子瑜，沒想到他劍練得這么好。”

小翠探頭一看，正好看到裴子瑜收劍的動作，劍穗在空中劃出個漂亮的弧度，她忍不住贊嘆：“哇，裴公子好厲害！”

這話剛說完，就見裴子瑜朝樓上看了過來，眼神銳利得像鷹。

沈初見嚇得連忙拉著小翠蹲下，心臟“砰砰”直跳。

“他、他不會聽見了吧？”小翠緊張地問。

“應該沒有吧…”沈初見悄悄探出頭，見裴子瑜已經轉身往大堂走，才松了口氣，“快走快走，下樓吃飯去！”

兩人剛到樓下，就見裴子瑜坐在桌邊擦劍，清風正端著早飯從后廚出來。

“沈姑娘，小翠姑娘，早啊！”清風笑著打招呼，“今天的早飯是糖油餅，剛炸出來的，香著呢！”

沈初見走過去坐下，拿起個糖油餅咬了一大口，酥脆的外皮混著芝麻香，吃得她眼睛發亮：“好吃！”

裴子瑜抬眼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輕快的腳步上，淡淡道：“腳好了？”

“嗯！”沈初見點頭，故意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全好了，跑八百米都沒問題！”

“八百米是什么？”清風好奇地問。

“沒什么。”沈初見擺擺手，看向裴子瑜，“這下可以走了吧？總不能再讓我養著了吧？”

裴子瑜放下劍，拿起個包子：“吃完就走。”

“真的？”沈初見眼睛一亮，“太好了！那我們趕緊收拾東西。”

“急什么。”裴子瑜喝了口粥，“把早飯吃完。”

“哦。”沈初見乖乖坐下，卻吃得飛快，嘴里塞滿了食物，含糊地問，“我們接下來去哪啊？總不能一直漫無目的地走吧？”

裴子瑜看了她一眼，指尖漫不經心地叩著桌面：“去霧靈山。”

“霧靈山？”沈初見手里的筷子“當啷”一聲磕在碗邊，嘴里的糕點差點噴出來，她慌忙咽下去，瞪圓了眼睛，“那地方不是出了名的兇險嗎？聽說山里有會吃人的怪物呢！我前兒還在茶樓聽書先生說，去年有撥鏢師進去送貨，連人帶馬都沒出來，最后只在山腳下找到半截染血的鏢旗！”

她邊說邊揉了揉腳，那里的傷才剛好沒多久，走平路都還隱隱作痛：“再說那山里常年霧蒙蒙的，方向都辨不清，進去的人十有八九都困在里頭，話本里寫的迷霧鎖魂陣，應該說的就是那兒吧？”

“你怕了？”裴子瑜挑眉，眼底藏著點促狹的笑意。

“誰、誰怕了！”沈初見梗著脖子嘴硬，筷子在碟子里戳了戳，“我就是覺得，好端端的干嘛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天機閣的命令，去霧靈山找一樣東西。”裴子瑜指尖在筷子上輕輕一捻，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

話音剛落，旁邊的小翠“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手里的食盒都摔在了地上，糕點滾得滿地都是。

她臉色煞白，聲音發顫：“裴公子！萬萬不可啊！我家小姐的腿傷才剛好利索，走不得崎嶇山路的！那霧靈山聽著就滲人，萬一、萬一……”

她說到一半，眼淚已經像斷了線的珠子涌出來，啪嗒啪嗒砸在地上，心里想著：小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可怎么向老爺夫人交代啊！

清風也趕緊上前一步，眉頭擰成個疙瘩：“公子，沈姑娘和小翠姑娘細皮嫩肉的，別說武功了，連山路都沒怎么走過。霧靈山那種地方，便是咱們帶足了干糧和兵刃，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她們倆去了，怕是……”

他看了眼還在地上哭的小翠，又補充道，“再說沈姑娘的腿傷，經不起折騰啊。”

裴子瑜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小翠，又抬眼望向沈初見。

她正抿著唇，手不自覺地按在腳上，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卻還是強撐著沒說話。

“起來吧。”裴子瑜對小翠淡淡開口，又轉向清風，“備好的傷藥和軟轎都帶著，山路難行時，便讓她們乘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天機閣的令，推不得。但我既帶她們同行，自然會護周全。”

沈初見見他語氣堅決，反倒松了口氣，伸手把小翠拉起來，拍了拍她的背：“別哭了，裴子瑜都這么說了，肯定沒事的。再說我這腿好得差不多了，真不行還有軟轎呢。”

她轉頭看向裴子瑜，揚了揚下巴，“不過說好了，遇到怪物你先上，我負責喊加油。”

裴子瑜被她逗得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沒說話，只是把一碟醬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又對清風道：“再去叫兩籠包子，讓她們多墊墊。”

清風在一旁看得直樂，心里嘀咕：沈姑娘這是越來越不怕公子了。

看來往后的路，確實不會太無聊了。

吃完早飯，一行人很快收拾好東西，結賬離開了客棧。

沈初見走在陽光下，腳步輕快，看著路邊的風景，心里美滋滋的，終于不用待在客棧里了，就算去霧靈山，也比憋在屋子里強！

越往霧靈山深處走，周圍的霧氣就越濃，連陽光都透不進來，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腥氣。

沈初見拉緊了小翠的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地方也太瘆人了吧，連只鳥叫都聽不見。”

“霧靈山常年大霧，陰氣重，尋常鳥獸都不敢靠近。”裴子瑜走在最前面，手里的劍出鞘了一半，寒光閃閃，“都跟緊點，別走散了。”

話音剛落，旁邊的灌木叢突然“嘩啦”一聲響，竄出一只渾身漆黑的野獸，長得像狼又不是狼，眼睛是詭異的綠色，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媽呀！”小翠嚇得尖叫一聲，躲到清風身后。

沈初見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裴子瑜身邊靠。

裴子瑜往前一步，擋在她面前，冷冷地看著那野獸：“是霧靈狼，群居的，小心點，可能不止一只。”

果然，他話音剛落，周圍的灌木叢里又傳來幾聲低嚎，幾只霧靈狼陸續走了出來，把他們團團圍住。

“怎么辦啊公子？”清風握緊了腰劍雙短刀，緊張地問。

“別怕。”裴子瑜的聲音依舊平靜，“這些狼怕火，清風，點火折子。”

“好！”清風連忙摸出火折子，吹了半天才點燃，舉在手里晃了晃。

霧靈狼果然往后退了退，卻沒離開，依舊盯著他們，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

“得殺一只立威。”裴子瑜低聲道，握緊了劍。

他話音剛落，最前面的那只霧靈狼突然撲了上來，速度快得像道黑影。

“小心！”沈初見驚呼。

裴子瑜卻不慌不忙，側身躲過，手腕一轉，劍光閃過，那霧靈狼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不動了。

其他霧靈狼見狀，明顯慌了，對視一眼，夾著尾巴往后退，很快消失在濃霧里。

沈初見這才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這狼也太兇了。”

“這還只是開胃小菜。”裴子瑜收劍回鞘，“霧靈山深處，比這厲害的東西多著呢。”

“啊？”沈初見臉都白了，“那我們還去啊？”

“嗯。”裴子瑜點頭，“東西就在深處的寒潭邊。”

“那也太危險了吧。”沈初見小聲嘀咕，“要不咱們回去吧，就說找不到，天機閣也不能怪你。”

裴子瑜看了她一眼：“天機閣的任務，沒有完不成的。”

“你這人真是……”沈初見氣結，卻也知道勸不動他，只能跟著往前走，心里暗暗祈禱別再遇到什么怪物。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三尺，連身邊的人都只能看到個模糊的影子。

沈初見緊緊盯著裴子瑜的背影，腳下的碎石子硌得鞋底板生疼，剛想開口說走慢點，眼前的身影卻忽然被一團更濃的白霧吞了進去。

“裴子瑜？”她下意識喊了一聲，快步往前追了兩步，可周圍除了白茫茫一片，連他衣角的影子都沒剩下。

心猛地一沉，沈初見慌了神。

方才只顧著跟緊，竟忘了伸手去拉他，明明就離得那么近。她攥緊了袖口，指尖冰涼，看著周圍的小翠，清風也不見了。

“小翠？清風？你們在嗎？”霧氣里只有自己的回聲在打轉，細弱得像根要斷的絲線。

她咬著唇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害怕里，潮濕的腥氣鉆進鼻腔，混雜著腐葉的霉味，比剛才遇到霧靈狼時更讓人害怕。

“裴子瑜！”她拔高了些聲音，喉嚨卻發緊，“你聽到了嗎？你在哪里？”

回應她的，只有風穿過樹叢的嗚咽。

沈初見的眼眶慢慢紅了，方才強裝的鎮定碎得七零八落，此刻又被濃霧困在這鬼地方，連方向都辨不清，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卻死死咬著唇不敢掉下來。

“嗚……小翠……”她聲音發顫，像個迷路的小女孩，“你們到底在哪啊……”

正慌不擇路地往前走，耳邊突然響起“沙沙”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正拖著尾巴在草叢里游走。

沈初見猛地頓住腳，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這聲音比霧靈狼的低吼更讓人毛骨悚然。

“誰？誰在那里？”她抓起手邊一根粗樹枝，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是裴子瑜嗎？你別嚇我啊！”

沙沙聲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身后。沈初見嚇得轉身就跑，沒跑兩步卻被藤蔓絆倒，重重摔在地上。

掌心被碎石擦破，火辣辣地疼，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裴子瑜……”她帶著哭腔喊，聲音里全是崩潰，“你在哪里啊……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