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位朋友為什么對微軟有如此的誤解。”

聽到陳實的質(zhì)疑，理查德攤開了手，一臉輕松地笑道，“微軟的Windows是世界上最開放的電腦系統(tǒng)，任何人都可以在Windows上發(fā)布他們的軟件。”

“不信你們可以看看喬布斯的蘋果系統(tǒng)，我的天吶，你不可能從那個暴君的電腦系統(tǒng)里拿到一寸土地！”

眾人微微點頭，他這話說得倒是沒錯。

相比于極限封閉的蘋果系統(tǒng)，Windows簡直就像個不收門票的公園一樣，讓人來去自如。

“這么說，理查德先生認為，發(fā)布在Windows系統(tǒng)上的WPS，將獲得和office一樣的待遇，是嗎？”

陳實沒有被他的話術(shù)誆騙，繼續(xù)問道。

“office和WPS一樣，是不同的公司在Windows系統(tǒng)里開發(fā)的文字處理軟件。”理查德的用詞滴水不漏，讓人看不出什么毛病。

翻譯完這句話的裴翻譯，終于有點不耐煩了，他看向雷軍：“我想請問一下，這位在金山擔任什么職務？”

意思很明顯，你這哪跑出來的小癟三，話這么多！

雷軍有些猶豫該怎么說。

確實，陳實和金山現(xiàn)在頂多算是合作關(guān)系，如果不是張老板臨時要求，這種事情是輪不到陳實來插嘴的。

但沒等雷軍開口，陳實身子往前，用隱秘的軀體動作制止了雷軍的話，而是迅速地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理查德先生的意思？我并沒有從理查德先生口中聽到這個問題。”

裴翻譯冷笑一聲：“這沒有區(qū)別。”

“當然有區(qū)別，你作為翻譯的工作，就是如實將雙方話語里的意思表述清楚，如果你不能做到這一點，那我有理由懷疑你翻譯水平的專業(yè)能力，并且要求微軟團隊更換翻譯，以保證談判過程的客觀準確。”

陳實雙眼看著他，非常快速流暢地將這一段話脫口而出，把旁邊的幾位金山高層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們也算是公司的領(lǐng)導者，在行業(yè)里摸爬滾打了好幾年，但像陳實這樣，面對著世界巨頭，還是外國企業(yè)，依然能保持這樣的理性思維能力的，幾乎沒有。

這不怪他們。

90年代的社會環(huán)境，群魔亂舞，那時候的美國是所謂的世界燈塔，無數(shù)人向往的文明之光，剛剛打開國門的國內(nèi)人民在看到這些老外的時候，天然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于是許多合理的、應該提的要求，甚至都不敢說出口。

直到后來經(jīng)濟發(fā)展，物質(zhì)條件跟上去了，國人的自信心才逐漸成長起來。

像陳實這樣在2025年還常常跑到外網(wǎng)去激情對噴的，看到這些金發(fā)碧眼的老外，甚至還有點小興奮呢。

興許是看到陳實如此坦率自信，這一段話愣是把裴翻譯給唬住了，估計他也沒想到，一個“無關(guān)人士”能夠站在這里，如此冠冕彈簧地質(zhì)疑他的專業(yè)問題。

再加上剛才陳實已經(jīng)展示過了，他有使用英語和理查德獨立對話的能力，所以這一段話之后，裴翻譯還真就老實了許多，不敢再亂加戲。

旁邊的小宇看得一愣一愣的，他看著眼前這個比他還小的年輕人，一時有點恍惚。

這種談吐，這種作風……

怎么看也不像普通人啊？

于是他側(cè)過頭，問毛一丁：“雷經(jīng)理，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

毛一丁咳嗽了一聲：“是個……程序員。”

“程序員？！”

小宇大驚。

他也是程序員！

怎么和對面那個程序員不一樣呢？

那他又轉(zhuǎn)念一想，嘟噥著：“嘴上功夫挺厲害的，估計手上功夫一般。”

一旁的毛一丁聽到這句話，冷笑著：“你說誰呢？”

小宇這才想起來，自己旁邊站著的這位，曾經(jīng)也是一位會武術(shù)的程序員，只不過真的因為手上功夫一般，嘴上功夫厲害而轉(zhuǎn)型做了市場。

他趕緊求饒：“哎呀，毛經(jīng)理，我不是這個意思，術(shù)業(yè)有專攻嘛，我的意思是每個人應該只有一樣厲害，要是樣樣都厲害，那還是人嗎？毛經(jīng)理你做市場這么厲害，不也是拿編程技術(shù)換的嘛！”

毛一丁冷笑一聲：“那你編程技術(shù)這么厲害，一定是拿頭發(fā)換的吧？”

小宇摸了摸自己代表高端戰(zhàn)力的光滑顱頂，啞口無言。

旁邊聽著他倆小聲在這議論半天的雷軍忽然開口：“那家伙的動手能力也很強。”

“真的假的？雷經(jīng)理，我還年輕，你不要騙我！”

小宇一臉不信。

“他一個中專生，因為軟件寫得太好，被王選教授特招進了方正，現(xiàn)在還自己做了一款產(chǎn)品出來，和金山聯(lián)合發(fā)行，你說他動手能力行不行？”雷軍看著站在那兒侃侃而談的陳實，瞇著眼睛說道。

“……”

小宇在那兒聽著，感覺在聽故事似的。

如果不是雷經(jīng)理親口說出來，他絕對不信！

但現(xiàn)在看雷經(jīng)理，以及張老板他們對這家伙的態(tài)度，似乎又像是真的。

在這一刻，小宇忽然感到了一陣強烈的危機感。

現(xiàn)在的年輕程序員，都已經(jīng)達到這個水平了？

那我整天在這以WPS的主程序而洋洋自得，得意個屁啊？！

撇開小宇在一旁的黯然神傷，場中陳實和理查德的對話還在繼續(xù)。

“如果理查德先生認為，wps在Windows上會獲得和office同樣的對待，那我請問，能否將這一條寫入?yún)f(xié)議中呢？”陳實問道。

金山眾人眼睛一亮。

對啊！

如果怕他搞鬼，寫下來不就行了！

之前他們不是沒有過這個想法，只是微軟作為軟件世界的頂點，在他們心中的光芒太甚，沒人會用一種懷疑的眼光來和微軟打交道。

而理查德這邊給出的答案，卻讓他們心里一跳。

“你這是在懷疑微軟的信譽！我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簽訂過這樣的協(xié)議！”

理查德臉上閃出一絲慍怒，接著，他看向雷軍等人，讓裴翻譯將一句話甩給了他們，“如果金山對于協(xié)議還有疑問，我覺得雙方的這次合作可能需要我回去之后上報公司，重新再討論。”

這話一出，幾人的額頭上立刻沁出了汗珠。

和微軟的合作，是金山今年在宣傳口子上的大事，毛一丁為此已經(jīng)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了。

雖然他也想拿到更好的條件，但如果因為這樣而把簽約搞黃了，他覺得不值當。

于是他趕緊扯了扯雷軍的袖子，瘋狂給他使眼色：“差不多得了，不過是兼容格式嘛，往后咱們技術(shù)上說話，和微軟公平競爭，在這種情況下贏了他們，也顯示出咱們金山的技術(shù)厲害。”

看著沙發(fā)上怒氣沖沖的理查德，雷軍腦中也念頭直轉(zhuǎn)。

簽？

還是不簽？

求伯君這時候遠在珠海，張老板顯然有些猶豫，這時候只能靠他來下判斷。

他咬了咬牙，剛準備開口，陳實忽然開口問道：“理查德先生，既然是雙方合作，那我想問，能不能在Windows系統(tǒng)上直接捆綁安裝WPS程序呢？”

聽到他的這個問題，理查德斷然否認：“不可能！Windows是公平公正，為用戶負責的桌面系統(tǒng)，所有程序都需要用戶自己選擇安裝，這違反了微軟的準則。”

他看著陳實的目光中滿是不屑，似乎不恥于聽到這樣的問題。

就連金山眾人都覺得有點過分了。

大家談個格式兼容的合作，你情我愿，這種要求提出來，感覺就有點得寸進尺了。

“但要真能這樣，感覺還挺爽的。”小宇心中透出一絲渴望。

“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毛一丁瞥他一眼。

還是年輕人好，站著都能睡著。

那邊陳實似乎還在努力：“無論如何都不行？”

理查德話都不愿意多講：“絕不可能！”

他的臉上滿是厭煩，似乎不明白為什么陳實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

但就在他說出那句堅定得不能再堅定的拒絕之后，陳實的臉上，卻似乎反倒輕舒了一口氣：

“感謝你的坦誠，理查德先生，我會記住你的話的。”

理查德臉上滿是不明所以的疑惑。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每一個字都絕對真實，我希望你也能記住。”

陳實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