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在床上，溫婉睜開眼，發現自己被祁琛緊緊摟在懷里。他即使在睡夢中也不肯松手，仿佛怕她會突然消失。昨晚從倉庫回來后，祁琛像個孩子般依偎著她，直到藥效和酒精共同作用才沉沉睡去。
溫婉輕輕撫摸他緊鎖的眉頭。卸下所有偽裝的祁琛看起來異常年輕，也異常脆弱。她小心地掰開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卻聽到一聲含糊的囈語：“別走...“
“我只是去倒水。“她輕聲安撫，祁琛這才稍稍放松力道。
廚房里，溫婉一邊燒水一邊查看手機。幾十條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大部分來自蘇媛和林妍。最新一條是林妍發來的新聞鏈接：《祁氏太子夜會兩女，精神崩潰視頻曝光！》
溫婉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心跳加速。點開鏈接，一段模糊的視頻開始播放——正是昨晚倉庫里的情景，祁琛拿著剪刀瘋狂裁剪設計稿，嘴里喃喃自語。視頻戛然而止在她推門而入的前一刻，配文暗示祁琛因感情糾紛精神失常。
評論區的惡意如潮水般涌來：“瘋子遺傳““這種人也配掌管祁氏？““設計師妹子快跑“...
玻璃杯從手中滑落，在瓷磚地上摔得粉碎。溫婉蹲下去撿碎片，手指被劃出一道口子。鮮血滴在白色碎片上，像極了那顆被祁琛摔碎的粉鉆。
“溫婉？“
祁琛站在廚房門口，頭發凌亂，眼睛布滿血絲。他的目光落在她流血的手指上，表情瞬間變得猙獰：“誰干的？“
“我不小心...“
沒等她說完，祁琛已經沖過來，抓起她的手仔細檢查。這個曾經捏碎酒杯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卻為她指尖的小傷口顫抖不已。
“沒事的。“溫婉輕聲安慰，卻看到祁琛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
“視頻已經傳開了。“他機械地說，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董事會九點緊急會議，他們會借機罷免我。“
溫婉用沒受傷的手捧住他的臉：“我們一起面對。先吃早餐，然后...“
“不。“祁琛突然退后一步，眼神變得決絕，“你不能再卷入這件事。我送你回工作室，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
“祁琛...“
“這是我父親和周雨柔的局。“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但他們的目標從來不是你，而是我。只要我退出，你就安全了。“
溫婉想反駁，祁琛的手機突然響起。周謹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急促而慌亂：“祁總，不好了！周小姐帶著記者去溫小姐工作室了，說是有重大爆料！“
祁琛的表情瞬間結冰。溫婉立刻打開工作室監控APP——畫面中，周雨柔正帶著一群記者闖進她空無一人的工作室，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
“我得過去。“溫婉抓起外套，“那些設計稿...“
“不行！“祁琛攔住她，“這明顯是陷阱。“
“那就一起跳。“溫婉直視他的眼睛，“除非你也不相信我？“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祁琛緊鎖的眉頭。他沉默片刻，突然轉身走向書房：“給我五分鐘。“
當祁琛再次出現時，已經換上了筆挺的西裝，刮了胡子，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好，仿佛要去參加商業峰會而不是面對一場丑聞。只有溫婉注意到，他的左手在微微顫抖。
“準備好了？“她主動握住那只顫抖的手。
祁琛低頭看她，灰眸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最后一次機會反悔。“
溫婉的回答是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唇角。
工作室外已經圍滿了記者。溫婉和祁琛一下車，閃光燈就如暴雨般襲來。周雨柔站在工作室中央，看到兩人一起出現時，精心描畫的眉毛微微挑起。
“真感人。“她紅唇輕啟，“瘋子和他的殉道者。“
祁琛的手瞬間收緊，但溫婉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指，上前一步：“周小姐，請問你有什么權利擅自闖入我的工作室？“
“權利？“周雨柔冷笑，舉起文件袋，“我有證據證明，你接近祁琛只是為了竊取祁氏的商業機密！“她轉向記者，“各位，這位溫小姐的'星月'系列，實際上是剽竊已故祁夫人的遺作！“
現場一片嘩然。周雨柔得意地打開文件袋，取出一疊發黃的設計圖——上面的圖案確實與“星月“系列有七分相似，署名是“祁林月“，日期在二十年前。
溫婉倒吸一口冷氣。這些設計圖她從未見過，但風格確實與她自己的驚人地相似。難道真是巧合？還是...
她突然想起瑪格麗特的話：“看到你的作品，我差點以為是林月回來了。“
祁琛一步上前：“荒謬！這些圖紙...“
“這些圖紙一直鎖在你父親的書房保險柜里。“周雨柔打斷他，“祁董事長發現后非常震驚，這也是他心臟病發作的真正原因——發現兒子被一個剽竊者蒙蔽！“
記者們的鏡頭齊刷刷轉向溫婉，等待她的崩潰或辯解。但出乎所有人意料，溫婉只是平靜地走向設計臺，拿起一支鉛筆和一張白紙。
“既然周小姐指控我抄襲，“她聲音清晰，“那么請現場出題，我可以當場設計一件珠寶。真正的設計風格是無法偽造的。“
周雨柔的笑容僵住了。現場一陣騷動，有記者開始點頭贊同這個提議。
“好啊。“周雨柔很快恢復鎮定，“就以'破碎'為主題如何？畢竟祁琛的精神狀態就像一件破碎的...“
“夠了！“祁琛厲聲喝止，卻被溫婉輕輕按住手臂。
“很好的主題。“溫婉已經開始在紙上勾畫，“破碎，但不屈服。“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里，整個工作室鴉雀無聲，只有鉛筆在紙上的沙沙聲。記者們不自覺圍攏過來，看著紙上的設計逐漸成形——一枚由碎鉆拼接而成的戒指，裂紋處用金線勾勒，形成一種殘缺的美感。
“金繕工藝。“溫婉放下鉛筆，舉起設計圖，“用黃金修補破碎之物，不掩飾傷痕，而是讓它成為作品的一部分。“
現場響起一陣贊嘆聲。有珠寶專欄記者湊近細看：“這風格確實與'星月'系列一脈相承...“
周雨柔臉色鐵青：“這證明不了什么！那些設計圖...“
“是偽造的。“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眾人回頭，只見瑪格麗特·馮·霍恩拄著手杖緩步而入，“我看了新聞，特意趕來。“
老太太徑直走到周雨柔面前，銳利的藍眼睛盯著那些發黃的設計圖：“林月從不用這種紙張，也從不簽全名。“她拿起一張對著光線，“而且，這些線條太新了，是有人刻意做舊。“
周雨柔的嘴角抽動：“您老眼昏花了吧？這些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瑪格麗特突然從手袋里掏出一本陳舊筆記本，“我這里才有林月真正的設計稿。溫婉，親愛的，能幫我投影給大家看嗎？“
溫婉立刻接過筆記本，連接到工作室的投影儀。屏幕上顯示出與周雨柔手中截然不同的設計風格——更加大膽，更加抽象，與溫婉的作品相似卻不同。
“看到了嗎？“瑪格麗特環視眾人，“天才之間會有共鳴，但絕非抄襲。而某些人...“她意味深長地看向周雨柔，“為了謀取利益，不惜玷污逝者的名聲。“
現場一片嘩然，記者們開始調轉矛頭，追問周雨柔圖紙來源。她的臉色由青轉白，突然指向祁琛：“是他父親提供的！祁宏山親口告訴我...“
“我父親還在重癥監護室，無法說話。“祁琛冷冷打斷，“倒是你，周小姐，能解釋一下為什么會有我母親私密的設計風格資料嗎？“
周雨柔語塞，眼神閃爍。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際，周謹突然沖進工作室，在祁琛耳邊低語幾句。祁琛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
“怎么了？“溫婉小聲問。
“我父親醒了。“祁琛的聲音只有她能聽見，“要求立刻見我。“
溫婉握緊他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不。“祁琛搖頭，“這次我必須單獨面對。“他轉向瑪格麗特，“老夫人，能請您暫時照顧溫婉嗎？“
瑪格麗特點頭應允。祁琛最后看了溫婉一眼，轉身大步離去，記者們自動讓出一條路。周雨柔也想趁機溜走，卻被溫婉攔住。
“周小姐，“她平靜地說，“在警察來之前，請留下解釋這些偽造圖紙的來源。“
周雨柔的紅唇扭曲成一個冷笑：“你以為這就結束了？祁宏山不會允許他兒子和一個無名小卒在一起的，尤其是知道他病情的人。“
“病情？“
“雙向情感障礙只是表象。“周雨柔湊近她耳邊，聲音如毒蛇吐信，“他還有嚴重的解離性障礙，有時會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就像他母親自殺前那樣。“
溫婉的血液瞬間凝固。她想起祁琛偶爾出現的恍惚狀態，那種空洞的眼神確實像換了一個人...
“警察來了！“門口有人喊道。
周雨柔趁機掙脫，在混亂中溜走。溫婉想追，卻被瑪格麗特攔住：“讓她去，孩子。現在重要的是祁琛。“
醫院走廊比上次更加安靜。溫婉坐在長椅上，瑪格麗特去護士站打探消息。老太太回來時，臉色異常凝重。
“情況不妙。“她低聲道，“祁宏山正在向兒子交代后事，而且...“她猶豫了一下，“他要求單獨見你，在談話結束后。“
溫婉的心跳加速：“為什么？“
“我猜與林月的死有關。“瑪格麗特從手袋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鑰匙，“拿著這個。如果祁宏山給你任何東西，用這個打開。“
溫婉剛接過鑰匙，重癥監護室的門就開了。祁琛走出來，面色蒼白如紙，眼神卻異常清明。
“他想要見你。“祁琛的聲音嘶啞，“只給你五分鐘。“
溫婉握住他的手：“他說了什么？“
“很多。“祁琛苦笑，“但最重要的是...他承認了偽造設計圖的事。“他的眼神變得復雜，“他還說...有關于我母親的事要告訴你。“
瑪格麗特輕輕推了推溫婉：“去吧，孩子。有些真相必須面對。“
重癥監護室內，各種儀器發出規律的滴滴聲。祁宏山躺在病床上，比溫婉記憶中更加蒼老虛弱，但眼神依然銳利如鷹。
“溫小姐。“他示意她坐下，聲音虛弱卻清晰，“我時間不多了，所以直說吧。我反對你和琛兒在一起，不是因為你的出身，而是因為...你會害死他，就像他母親一樣。“
溫婉的手指攥緊了鑰匙：“什么意思？“
“林月有嚴重的精神疾病。“祁宏山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她試圖帶著琛兒自殺，被我及時發現...只救下了一個。“
溫婉倒吸一口冷氣。這與周雨柔說的完全不同！
“琛兒遺傳了她的病，這些年我一直用藥物和嚴格管控讓他維持正常。“祁宏山繼續道，“直到你出現，打破了一切平衡。“他艱難地從枕頭下摸出一個信封，“拿去吧。看完后，如果你還堅持留在他身邊...“
一陣刺耳的警報聲突然響起，醫護人員沖了進來。溫婉被請出病房，手里緊握著那個信封和瑪格麗特給的鑰匙。
走廊上，祁琛像困獸般來回踱步。看到溫婉出來，他立刻迎上前：“他說了什么？“
溫婉搖搖頭，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醫護人員進進出出，氣氛緊張得令人窒息。半小時后，主治醫生走出來，沉重地宣布：“祁董事長再次心臟驟停，這次...我們沒能救回來。“
祁琛的表情瞬間空白。他機械地點點頭，轉身走向窗邊，背對著所有人。溫婉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的。她輕輕走到他身后，只是靜靜地站著，給他留下獨自面對悲痛的空間。
“他最后...說了什么？“良久，祁琛才開口，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溫婉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真相：“他說...你母親試圖帶你一起自殺。“
祁琛的肩膀劇烈顫抖起來，但當他轉身時，臉上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果然如此。“
“你...知道？“
“我始終記得。“祁琛的眼神變得遙遠，“那天放學回家，母親說要帶我去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我拒絕了，跑去找父親求助。但等我帶他回來時，已經...“他的聲音哽住了，“父親一直說是我幻覺，現在我終于確定了。“
溫婉心疼地抱住他，感受到他全身都在顫抖。祁琛將臉埋在她肩頭，呼吸灼熱而急促。
“還有這個。“溫婉拿出那個信封，“他讓我看完再做決定。“
信封里是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是娟秀的女性筆跡：「琛兒，原諒媽媽。這個世界太冷了，我們去有星星的地方吧。——林月」
紙條背面有一行后來添加的潦草字跡：「她給琛兒也下了藥，我回來得太晚了。——祁宏山」
溫婉的手不住發抖。這解釋了為什么祁宏山如此控制兒子的人生，也解釋了祁琛對失去控制的恐懼根源...
“鑰匙是做什么的？“祁琛注意到她手中的另一件物品。
“瑪格麗特給的，說可以打開...“
“父親書房的保險箱。“祁琛突然明白過來，“走，現在就去。“
祁家老宅籠罩在哀傷的氛圍中。傭人們低頭做事，沒人敢打擾新家主。祁琛徑直帶溫婉來到三樓書房，一個沉重的保險箱嵌在墻內。
鑰匙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里格外清晰。保險箱里只有幾份文件和一個小型U盤。祁琛將U盤插入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段模糊的監控視頻——
畫面中，年輕的祁林月站在設計臺前，神情恍惚地拿起裁縫剪刀。她對著空氣說了些什么，然后突然向門口伸出手，仿佛在迎接某人。下一秒，她毫不猶豫地將剪刀刺向自己手腕...
視頻戛然而止。祁琛的臉色慘白：“這是...她自殺當天的監控？“
溫婉突然注意到視頻右下角的時間戳——不是祁琛生日那天，而是提前了一周！
“祁琛...這視頻日期...“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猛地推開。瑪格麗特站在門口，臉色凝重：“我剛接到醫院電話。祁宏山的尸檢報告顯示...他死于藥物中毒，不是心臟病。“
溫婉和祁琛同時僵住了。所有線索突然串聯成一條清晰的線——偽造的設計圖，被篡改的監控視頻，突如其來的死亡...
“周雨柔。“祁琛的聲音冷得像冰，“她一直能自由進出醫院。“
“不僅如此。“瑪格麗特遞過一份文件，“我剛查到，周氏集團過去半年一直在暗中收購祁氏股份。如果祁宏山死亡加上你精神失常的消息坐實...“
“祁氏就會落入周家手中。“祁琛的眼神變得銳利，“而溫婉，只是他們計劃中的一枚棋子，用來刺激我發病。“
溫婉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翻出周雨柔留下的設計圖仔細查看。在燈光下，某些線條隱約顯現出不同的顏色——這些圖紙是近期繪制的，但刻意模仿了祁林月的風格！
“我們需要證據。“她急切地說，“證明周雨柔偽造這些，還...“
“證據在這里。“祁琛從保險箱底層抽出一個文件夾，里面是祁宏山調查周氏集團的資料，“父親早就懷疑周家了。他故意裝病引蛇出洞，卻沒想到...“
“被反將一軍。“瑪格麗特嘆息，“典型的祁宏山作風，連自己性命都能當籌碼。“
溫婉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這一天太過漫長而殘酷。她踉蹌了一下，被祁琛穩穩扶住。
“休息吧。“他的聲音溫柔下來，“明天還有董事會要應對。“
瑪格麗特識趣地告退。祁琛將溫婉帶到客房，親自為她拿來熱牛奶和干凈睡衣。當他轉身要離開時，溫婉拉住了他的手。
“留下來。“她輕聲說，“今晚...別一個人。“
祁琛的眼中閃過一絲脆弱，最終點了點頭。他們和衣而臥，祁琛從背后輕輕擁住她，呼吸漸漸平穩。
就在溫婉即將入睡時，她感覺到祁琛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轉頭看去，他的眼神完全變了——空洞、陌生，仿佛回到了十五歲那個絕望的少年。
“媽媽？“他輕聲問，聲音稚嫩得不像他自己，“你回來了？“
溫婉的心跳幾乎停止。這就是周雨柔說的“解離性障礙“？她小心翼翼地握住祁琛的手：“我是溫婉。你現在安全了。“
祁琛的眼神逐漸聚焦，但表情依然迷茫：“溫...婉？“
“對，記得嗎？我們一起設計的'星月'系列...“
“'星月'...“祁琛喃喃重復，突然渾身一震，眼神恢復了清明，“天啊，我又...“
“噓，沒事的。“溫婉將他拉回懷中，“只是壓力太大。睡吧，明天會好的。“
祁琛緊緊抱住她，身體仍在微微發抖：“如果有一天我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忘記了你...“
“那我就重新讓你愛上我。“溫婉堅定地說，“一次又一次，直到永遠。“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明天將是艱難的一天，但此刻，在這個充滿傷痛的老宅里，兩個傷痕累累的靈魂終于找到了彼此的頻率。n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