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盯著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已經(jīng)過去二十分鐘了。林妍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地球呼叫溫婉！那顆鉆石真把你魂都勾走了？“
“什么？哦，沒有...“溫婉回過神，下意識摸了摸空蕩蕩的脖頸——昨晚她最終沒有帶走那顆粉鉆。
林妍瞇起眼睛：“不對勁。從你進(jìn)門就心不在焉，連我特意準(zhǔn)備的生日蛋糕都沒吃幾口。“她突然壓低聲音，“是不是祁琛又做什么了？“
餐廳暖黃的燈光下，溫婉眼前卻浮現(xiàn)出祁琛將鉆石掃落在地的畫面，那雙灰眸中一閃而過的痛楚與現(xiàn)在咖啡上的倒影重疊在一起。
“他有個未婚妻。“溫婉突然說。
林妍的叉子當(dāng)啷一聲掉在盤子上。“什么？！“
“周雨柔，周氏珠寶的千金。“溫婉機(jī)械地重復(fù)著昨晚查到的資料，“兩家有商業(yè)聯(lián)姻，雖然沒有正式宣布，但圈內(nèi)人都知道。“
“那個混蛋！“林妍猛地站起來，引得周圍食客紛紛側(cè)目，“我這就去...“
“坐下。“溫婉拉住她的手，“還有更糟的。“她深吸一口氣，“他收集我，可能只是因為我像他母親。“
林妍的表情從憤怒變成了震驚。溫婉簡單復(fù)述了周雨柔的話，卻隱去了祁琛最后的反應(yīng)——那種赤裸的受傷神情，不該屬于一個控制狂。
“天啊...“林妍握住溫婉的手，“你打算怎么辦？終止合作？“
“我不知道。“溫婉攪動著已經(jīng)冷掉的咖啡，“合同違約金我們付不起，而且...“而且她竟然在擔(dān)心如果自己突然消失，祁琛會做出什么極端行為。
手機(jī)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條短信：「我在你公寓樓下。我們需要談?wù)劇！狢」
溫婉的手指一顫。他怎么知道她在這里？然后她自嘲地笑了——祁琛當(dāng)然知道，他可能連她今天穿什么顏色的內(nèi)衣都清楚。
“是他？“林妍敏銳地問。見溫婉點(diǎn)頭，她嚴(yán)肅地說：“別單獨(dú)見他。我陪你回去。“
“不。“溫婉搖頭，“你明天還有早班手術(shù)，我自己處理。“看到好友擔(dān)憂的眼神，她補(bǔ)充道：“我保證有事立刻打電話。“
出租車停在公寓樓下時，溫婉的胃部擰成一團(tuán)。路燈下，祁琛倚靠在一輛黑色邁巴赫旁，沒穿西裝外套，白襯衫領(lǐng)口解開了兩顆扣子，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他指尖夾著一支煙，煙霧在夜色中繚繞，勾勒出他鋒利的側(cè)臉輪廓。
看到溫婉下車，他立刻掐滅香煙走了過來。近距離下，溫婉注意到他眼下有明顯的青黑，像是整夜未眠。
“生日快樂。“祁琛輕聲說，遞過一個牛皮紙袋，“雖然遲了。“
溫婉沒接：“你知道我不想要你的禮物。“
“不是珠寶。“祁琛苦笑，“是解釋。“
最終，溫婉還是讓他上了樓——與其在公共場所爭吵，不如在可控的環(huán)境里解決問題。她刻意沒開客廳主燈，只點(diǎn)亮了廚房的小燈，讓空間保持在半明半暗的狀態(tài)。
祁琛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城市燈火，面容隱在陰影中。“周雨柔不是我未婚妻。“他開門見山，“聯(lián)姻是我父親的安排，我從未同意。“
溫婉雙臂交疊在胸前：“那照片呢？那些和你'交往'過的女人？“
“商業(yè)需要。“祁琛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除了你，我沒碰過任何人。“
這個直白的告白讓溫婉耳根發(fā)熱。她轉(zhuǎn)身假裝倒水，避開他的視線：“那你母親的事呢？為什么找珠寶設(shè)計師？“
沉默在房間里蔓延。就在溫婉以為他不會回答時，祁琛突然走向她，將那個牛皮紙袋放在流理臺上。
“我母親死于我十五歲生日那天。“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自殺。用她最愛的裁縫剪刀割開了手腕。“
溫婉倒水的動作僵住了。
“她生前是天才珠寶設(shè)計師，“祁琛繼續(xù)道，手指輕撫紙袋，“但嫁給我父親后就被禁止工作。那些設(shè)計...“他指了指溫婉墻上掛著的作品，“你的風(fēng)格確實像她，但這不是我接近你的原因。“
溫婉小心地打開紙袋，里面是一本陳舊的素描本。翻開第一頁，她倒吸一口冷氣——那是“星辰“系列的設(shè)計草圖，與她學(xué)生時代的作品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更加成熟精致。署名是“祁林月“，日期在二十年前。
“這不可能...“溫婉手指發(fā)抖，“我從未見過這些...“
“我知道。“祁琛靠近一步，“這就是為什么我確定你不是替代品。“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柔軟，“你們的相似是命運(yùn)，溫婉。我在珠寶展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rèn)定了這點(diǎn)。“
溫婉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祁琛的眼神專注得幾乎虔誠。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對他而言，這不是病態(tài)的執(zhí)念，而是某種宿命般的信仰。
“那周雨柔為什么會有那些照片？“她仍不放棄質(zhì)疑。
祁琛的表情陰沉下來：“周氏一直想吞并祁氏。我父親認(rèn)為聯(lián)姻能解決問題，而周雨柔...“他冷笑一聲，“她享受折磨我的過程。“
溫婉想起周雨柔臨走時那個憐憫的眼神，突然明白了其中的惡意。她低頭繼續(xù)翻素描本，在最后一頁發(fā)現(xiàn)了一張照片——美麗的女人站在工作臺前微笑，手中拿著一顆祖母綠。照片角落寫著：“給小琛的生日禮物，希望他喜歡這顆星星。“
日期正是十五年前，祁琛生日當(dāng)天。
“她原本要把它做成項鏈送給我。“祁琛輕聲說，手指撫過照片，“但那天我父親發(fā)現(xiàn)了她的秘密工作室，砸毀了所有作品。“他的聲音開始顫抖，“我放學(xué)回家時，浴缸里的水已經(jīng)染紅了。“
溫婉的眼眶突然濕潤。十五歲的少年回到家，看到的是怎樣的人間地獄？她想起那顆被祁琛珍藏的祖母綠——他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所以當(dāng)我看到你的'星辰'系列...“祁琛沒有說完，但溫婉懂了。那不是替身情結(jié)，而是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的辨認(rèn)。
房間陷入沉默。溫婉不知該說什么，只能假裝專注于素描本。突然，她的胃部發(fā)出一聲響亮的抗議——她幾乎沒怎么吃晚餐。
祁琛的表情立刻鮮活起來：“你餓了。“
“我...“
“冰箱里有什么？“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打開冰箱門，動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雞蛋、西紅柿、一些青菜...可以做中式炒面。“
溫婉目瞪口呆地看著祁琛卷起袖子，熟練地拿出食材，開始在廚房忙碌。“你會做飯？“
“在劍橋讀書時學(xué)的。“祁琛頭也不回，刀工利落地切著西紅柿，“我討厭吃英國菜。“
這個突如其來的家常畫面讓溫婉不知所措。前一刻還在談?wù)撟詺⒑完幹\，下一刻這個商業(yè)帝國的暴君就在她廚房里做宵夜？她看著祁琛挺拔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襯衫下肩胛骨的輪廓——如此真實而鮮活，與傳聞中那個冷血怪物判若兩人。
二十分鐘后，一碗香氣撲鼻的炒面放在溫婉面前。祁琛坐在對面，眼神期待得像等待老師表揚(yáng)的小學(xué)生：“嘗嘗。“
溫婉夾起一筷子，味道出奇的好。“...很好吃。“她不得不承認(rèn)。
祁琛笑了，那個笑容明亮得晃眼。“我還會做很多菜。“他驕傲地說，“法餐、意大利菜、甚至一些印度料理。“
溫婉忍不住也笑了：“祁總裁還有這種隱藏技能？“
“只給你做過。“他輕聲回答，眼神突然變得深邃。
這句話讓氣氛又微妙起來。溫婉低頭吃面，回避他的目光。祁琛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議。
吃完最后一口，溫婉鼓起勇氣抬頭：“關(guān)于我們的合作...“
“繼續(xù)。“祁琛立刻說，語氣不容置疑，“但我會保持距離。“他補(bǔ)充道，像是怕嚇跑她，“你可以回自己工作室工作，每周只來祁氏匯報一次。“
這個讓步讓溫婉驚訝。她原以為會面臨又一場控制權(quán)的爭奪。
“為什么突然...“
“因為我嚇到你了。“祁琛站起身收拾碗筷，背對著她說，“我不想那樣。“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想成為配得上你的人。“
溫婉的心臟漏跳一拍。這個在商場上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男人，此刻竟在她的小廚房里洗碗，還說著這樣柔軟的話。
祁琛擦干手，從西裝口袋取出一個小盒子放在桌上：“這個，你可以拒絕。“他走向門口，“我走了，早點(diǎn)休息。“
門關(guān)上前，溫婉鬼使神差地叫住他：“祁琛。“
他轉(zhuǎn)身，灰眸在走廊燈光下閃爍著希望。
“謝謝你的面。“溫婉輕聲說，“還有...謝謝你分享關(guān)于你母親的事。“
祁琛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晚安，溫婉。“
門關(guān)上后，溫婉打開那個小盒子——是昨晚那顆粉鉆，但被重新鑲嵌成了一條更簡約的項鏈，旁邊還配了一對小巧的耳釘。卡片上寫著：「不戴也可以，只希望你別扔掉。——C」
溫婉拿起項鏈，鉆石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柔的光暈。她想起祁琛說“只給你做過“時認(rèn)真的表情，和那雙灰眸中藏不住的渴望。
這一刻，她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她正在原諒他。那些監(jiān)控、威脅、病態(tài)的執(zhí)著，在這個會為她下廚、會因她一句話而改變自己的祁琛面前，竟然變得可以理解起來。
手機(jī)突然震動，林妍的信息跳出來：「怎么樣？還活著嗎？」
溫婉回復(fù)：「他給我做了炒面。」
「？？？誰？祁琛？？？」
「嗯。很好吃。」
「你完了。」林妍的回復(fù)快得驚人，「你這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前期癥狀。」
溫婉放下手機(jī)，走到窗前。樓下，那輛黑色邁巴赫還停在原地，祁琛靠在車邊抽煙，抬頭望著她的窗口。發(fā)現(xiàn)她站在窗前，他舉起手輕輕揮了揮，像個青澀的追求者。
溫婉沒有拉上窗簾。她任由他看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顆粉鉆。
也許林妍是對的。也許她真的完了。
第二天早晨，溫婉戴著那對粉鉆耳釘去了工作室。蘇媛一見到她就驚呼出聲：“天啊！這不是'玫瑰之淚'的配套耳釘嗎？據(jù)說全球只有這一對！“
“仿品。“溫婉下意識撒謊，摸了摸耳垂，“客戶送的樣品。“
整個上午，她都無法集中精力。中午休息時，手機(jī)震動——祁琛發(fā)來一張照片，是他辦公室窗臺上的一個小盆栽，旁邊放著半杯咖啡。文字只有簡單的一句：「你說這盆綠蘿該澆水了。」
溫婉愣住了。她確實上周隨口提過那盆綠蘿看起來缺水，但沒想到他會記得，還特意拍照匯報。
她猶豫了一會兒，回復(fù)：「不要澆太多，會爛根。」
幾乎是立刻，祁琛回了一個簡單的「好」字，后面跟著一顆小小的愛心emoji。
這個孩子氣的符號讓溫婉嘴角不自覺上揚(yáng)。她想起昨晚他笨拙地試圖討好她的樣子，與傳聞中那個冷酷無情的商業(yè)帝王形成滑稽的對比。
下午三點(diǎn)，溫婉正在繪制新的設(shè)計圖，工作室門被推開。抬頭看見周謹(jǐn)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食盒。
“祁總讓我送來的。“他將食盒放在溫婉桌上，“他說您中午可能又忘記吃飯了。“
食盒里是精致的日式便當(dāng)，每一格都擺放得如同藝術(shù)品。最上面放著一張紙條：「記得你說喜歡三文魚。——C」
蘇媛湊過來，吹了個口哨：“看來我們溫婉終于開竅了，知道抱大腿了。“
溫婉沒有解釋，只是默默拿起筷子。魚肉入口的瞬間，她想起昨晚祁琛說“只給你做過“時認(rèn)真的表情，胸口泛起一陣陌生的暖意。
這一刻，她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那個偏執(zhí)、危險、病態(tài)的祁琛，正在用他扭曲卻真摯的方式，一點(diǎn)點(diǎn)撬開她筑起的高墻。
而更可怕的是，她竟然開始期待他下一次的“越界“。